盛钊对他的脾气简直门清儿,哪能不知道他又在耍什么脾气,连忙又追了上去,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解释。
“你生什么气呀,我没想答应他。”盛钊轻声细语地说:“我就是没想到他突然提这个,所以愣了一下——我有工作有你了,跟他上什么山?”
盛钊话音未落,前面的刑应烛忽然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盛钊忙着追他,没想到他突然停步,刹车都没来得及,一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刑应烛怀里。
“哎哟,你怎么突然停——”
盛钊一句抱怨还没说完,就觉得刑老板伸手过来,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了他的脸。
“发愣也不行。”刑应烛眯着眼睛,凉丝丝地说:“你是我的。”
第60章 油嘴滑舌的小东西!
盛钊单知道刑老板占有欲强,却没想到他强得这么……不讲理。
不过话说回来,刑应烛本来就不是个讲理的人。
还好盛钊一向很吃他这一套,从来哄他都是哄得真心实意,不带一点勉强。如果非要究其原因,那大约是……盛钊能从这种相处模式中找到一种微妙的“一家之主”的错觉。
谁让刑应烛小心眼呢,盛钊心里大度地想,谈恋爱嘛,总归需要一个心胸宽大的成熟男人来包容对方的缺点。
在他心里,那个“成熟男人”必定是他自己没跑——指望刑老板成熟,那恐怕得再来八千年。
而且盛钊一直很享受刑应烛被他哄好的那个感觉,每次看刑老板不情不愿地从他的台阶上下来,盛钊总能感受到那种被特殊看待的满足感。
由此可见,管他人不人妖不妖,果然性格合适才是最重要的。
“好好好,是你的。”盛钊哭笑不得,伸长了手臂勾了勾,搂住刑应烛的腰,小声道:“我又没说要跑,你说你这脾气——”
“我脾气怎么了?”刑应烛反问道。
“很好,我就喜欢这样的。”盛钊一本正经地改口说:“你不知道,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找一个你这种脾气的男朋友,然后每天换着花样哄你玩儿,这生活多有乐趣啊。”
刑应烛:“……”
油嘴滑舌的小东西!
刑应烛松开盛钊,把手在对方肩膀上抹了抹。他脸上还挂着一脸嫌弃,心里倒是升起点不可捉摸的欢喜来。
——还挺会说话的,刑老板想。
“松开。”刑应烛说:“你小心一会儿他们都追上来了。”
“随便。”盛钊死猪不怕开水烫,混不吝地说:“我抱我男朋友,又没抱别人的,难不成还犯法啊?”
刑老板几乎要被他这没脸没皮的德行气笑了。
刑应烛刚才是生气,因为张成德那老家伙前脚刚跟他说完什么“来世之缘不可追”,后脚就当着他的面撬他的人,也没见哪有一点“不可追”的样。
偏偏盛钊木愣愣的,也不知道立马拒绝,非得等到他不乐意了才知道着急。
不过——
刑应烛垂眼看了盛钊一眼。
这油嘴滑舌的小东西连笑带哄,虽然傻了一点,但好歹态度倒是很端正,反应也还算快。
刑应烛自己心里咂摸了一下,觉得心里没有之前那么酸酸涨涨的不舒服了,才啧了一声,嫌弃地拎住了盛钊的后领子。
“下不为例。”刑应烛说。
“知道知道。”盛钊笑眯眯地说:“下次我随身携带咱俩的劳务合同,谁想挖墙脚就拍到谁脸上。”
刑应烛终于被他逗笑了,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眉眼间的戾气消去许多。
盛钊一见他笑了,心里挂着的那口气儿才松下来,试探地把他搂紧了,说道:“你不生气了?”
刑应烛轻飘飘地瞥他一眼,轻哼了一声。
“那你——”盛钊拍了拍手,说道:“你变成蛇让我抱你吧,你别走路了。”
刑应烛刚想拒绝说也不至于丢人到这个地步,盛钊就眼疾手快地拍了他一把,打断了他的话。
“是我想抱。”盛钊诚恳地说:“刚才没抱够。”
刑老板原本打好的腹稿顿时噎住,大约也没想到盛钊另辟蹊径,居然没按套路出牌。
这种小心思在刑老板眼里几乎算不上算计,他看盛钊一眼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跟看一张白纸也没什么两样。
只是拒绝的话在他嘴里转了一圈,到底没说出来,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盛钊。
盛钊本来觉得凭他老人家这个要脸的程度,这无理要求八成是没戏了,可谁知刑应烛看了他一会儿,居然什么都没说,拉过他一只胳膊摩挲了一下,化成原身盘了上去。
他这次变得比上次在申城酒店里时还小,整条蛇不过儿臂粗细,顺着盛钊的右手袖管游进去,在他手臂上缠了四五道,蛇脑袋正好搭在他手腕那处凸起的腕骨上。
“真会撒娇。”刑老板从盛钊袖口游出来一点,转头看着他,摇头晃脑地说:“只此一次,不许瞎摸。”
盛钊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刑应烛心里门儿清,自然也分得清对方到底是调皮还是好意。刑老板揣着明白,也没打算装糊涂,只是不好意思直说,于是含含糊糊地顺着这个台阶下了,权当哄着傻小子玩儿。
正如刑老板所想,盛钊确实十分惊喜,他高高兴兴地把袖子往下拉了拉,盖住刑应烛的大半身子,然后眼馋地看了他半天,最后实在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飞速地摸了一把他的脑袋。
刑应烛:“……”
刑老板眯了眯眼睛,一口叼住了盛钊的手掌外侧,尖利的牙齿抵着脆弱的皮肉,就差把“威胁”俩字写脑门上了。
盛钊一秒钟收回了脸上变态的笑意,规规矩矩地抽回手,顿时不敢乱摸了。
“先回去。”盛钊说:“回去问问张简,能不能再找点药给你涂一涂。”
这事儿在盛钊心里可是红色预警的加急事宜,刚才刑老板刚一变成小蛇就钻进了他的袖子里,他都没来得及看看对方的尾巴现在是什么样。不过想也知道,都渗血了,八成是伤口开裂了。
刑老板那身鳞片那么好看,万一留下点后遗症可就不好了。
盛钊心里琢磨着这点事儿,但刑老板自己好像不太在乎这个,他绕着盛钊的手腕游了一圈,盯着他的手背看了一会儿,注意力显然在别的重点上。
过了一会儿,刑应烛忽然开口说道:“这只手?”
盛钊被他问愣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什么这只手?”
刑应烛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盛钊迎着他的目光困惑了一会儿,才如醍醐灌顶般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不能秋后算账啊。”盛钊小声说:“我又没让她摸,我可是及时悬崖勒马,哪怕是失忆了,都怀揣着对你那忠贞不渝的心——”
盛钊最后一个字儿还没说完,就见刑应烛立起了一点身子,然后吐出信子,舔了舔他的手背。
盛钊:“……”
蛇信子又凉又细,盛钊被他舔了一口,差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给你留个记号。”刑老板哼了一声,歪着脑袋端详了一会儿他的手背,似乎是觉得满意了,于是大摇大摆地退回了他的袖子里,叼着盛钊的袖口往下拉了拉,盖住了自己身子,连脑袋都看不见了。
盛钊哭笑不得,心说刑老板的心智难不成是体型变化的,之前气势汹汹地找他算账时那脾气明明还是个十几岁的叛逆少年,现在就开始直线下滑,俨然快滑到个位数了。
然而盛钊腹诽归腹诽,心里却美滋滋地想笑,憋了半天没忍住,小小声地吐槽了一句“幼稚”。
不过向来耳朵灵的刑老板没第一时间窜出来跟他打嘴仗,盛钊小心地拉开自己袖子看了看,才发现对方已经歪着脑袋靠在了他手腕上,像是睡着了。
话说回来,盛钊忽然发现,他从幻境里出来的时候,天还阴得吓人,雨都落下来了,可几句话的功夫,那反常的雨反而停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刑老板,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只是没敢说。
这些天来本来就是连轴转,刑应烛又干了不少苦力活,虽然要面子没表现出来,但大约也是累了。
盛钊心疼他,也不舍得打扰,于是没再闹腾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顺着小路折返回去,去跟张简他们汇合了。
恰巧对方也在往上走,盛钊只溜达了三五分钟就看到了他们一行人,胡欢缀在队伍最后,看见他时明显眼前一亮,蹬蹬蹬几步窜上台阶,跑到了盛钊身边。
“你没事儿吧?”胡欢问。
“我能有什么事儿,没有。”盛钊摇摇头,说:“就……爱丽丝奇幻旅行了一下?”
“那就好,人没事比什么都强。”胡欢环视了一圈,说道:“大佬呢?”
盛钊猜刑应烛大约也不想让人知道他现在正变成了个迷你版盘在男朋友手上睡觉,于是干笑了两声,遮掩道:“先走了,我没追上。”
胡欢显然也对刑应烛的性格颇有了解,闻言同情地看了盛钊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胡欢小声安慰道:“大佬很宠你的,过一阵等他消气就好了。你不知道,刚才锁妖楼一震,大佬多着急,当着张简他师父的面就化了原身,简直吓死我了,生怕他们打起来。”
胡欢不提这件事盛钊还没想起来,他这么一提,盛钊才顾得上问。
“你之前说,这里异动了?”盛钊说:“怎么个异动法,我当时就是不小心摸到门板,除了看到一束光之外没啥感觉啊。”
胡欢:“……”
“你不知道么?”胡欢问。
盛钊被他问得一脑门问号,心说我能知道什么,我除了奇幻旅行的那点片段之外也什么都没想起来啊。
“龙虎山的锁妖楼已经沉寂快六百年了。”胡欢小声说:“但是刚刚,你进去的那一下,那里面的封印差点直接震开。”
盛钊:“……”
他居然还有这么大能耐呢??
第61章 这工作居然还是个终身制
关于“闻声”跟龙虎山的渊源,就连盛钊自己也是在之后才从张成德那里听到了完整版。
出了锁妖楼之后,张成德把他们一溜几个人都请进了内院,换了一副新茶,含着笑问了问盛钊的八字。
生辰八字本是最私密的东西,对他们这种会搞玄学技能人来说,几乎等同于第二条身家性命。
刑应烛曾经就提醒过盛钊,不许他把八字贸然告诉外人,但由于盛钊对龙虎山天生就有留存的善意,所以没怎么犹豫就说了。
之前盛钊只觉得张简他们这种人,画个符,或者念个咒,像变魔术一样搞出一堆“术法”就是日常操作了,却不想人家最拿手的居然不是降妖,是算卦。
除了生辰八字之外,张成德几乎没问盛钊什么别的,他左手掐算,右手随便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再开口时,已经把盛钊从小到大的这点事儿都说了个清楚。
几岁家庭离散,几岁失了依仗,又是几岁寄宿别家——若不是这些事儿连张简都不知道,盛钊几乎以为张成德是请了场外援助作弊。
怪不得刑应烛千叮万嘱让他守好自己的八字呢,盛钊心里泛着嘀咕,心说这到底是什么玄学,几个数字而已,居然还真能算这么准。
“四柱八字,紫薇星盘,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还是有道理的。”张成德收起纸笔,笑着冲他伸出手,说道:“小友可愿意随我去上柱香?”
盛钊愣了愣,下意识看了一眼胡欢,有些犹豫。
刑应烛还在他袖子底下卧着,这半晌都安安静静,八成是没醒,盛钊能看的就只有一个胡欢。
可惜胡欢小朋友跟他半斤八两,平生也是第一回 上山,支吾了一会儿,说道:“……要么你试试?”
“算命”和“去上香”这二者在盛钊心里完全是两码事儿,前者天桥下也有得是算命的,跟张成德想必无非就是一个信口胡说,一个真的准的区别。可后者盛钊心里就有点打鼓,在他这种门外汉眼里,张成德嘴里的“上香”到底是字面意思,还是代表着什么术法的一环,他不敢确定。
说实话,盛钊从上龙虎山,一直到在幻境中勘破自己前生一角,对此地的好感条都高得离谱,若不是有刑应烛在,他说不定还真的会答应张成德,拜师入门,与此地“续缘归宗”。
但话又说回来,既然盛钊答应了刑应烛选他,那不管他再怎么喜欢这地方,他也没想反悔。
既如此,少跟龙虎山扯上关系,其实是最好的。
盛钊犹豫了两秒钟,张成德已然看出了他的顾虑,他捻了捻须子,解围道:“小友既然与我派有渊源,且误入了我派锁妖楼,那还是将事情查清楚得好,对吧。”
张成德既然都这么说了,盛钊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乖乖站起身来,随着张成德往内室去了。
穿过一间偏房,盛钊才发现,内室里摆着香案供台,台上挂着一幅略有些年头的画像,右下角印着一方龙虎山的印。
从幻境里走了一圈出来,盛钊脑子里多了点类似本能的记忆,也让他想起了当初在申城地下河边他自己莫名画出的那张符,则正是出自龙虎山。
——前生的事情这辈子也会想起来吗?盛钊漫无目的地想:要是这样,那孟婆汤还有用吗。
张成德带着盛钊走到案台边上,盛钊本来还以为他是要让自己上香,心里还犹豫了一下,心说他自己跪下行礼什么的都无所谓,可刑老板还卧在他身上呢,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自己趁他睡觉带着他给别人下跪磕头,他恐怕得把这山头都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