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沉默了一会,并没有说话,其余人静静等着她的决定,对于明面上的队长,所有人不管私底下如何,至少一直维持着一定程度的尊重,哪怕是005也一样。
许久,006开口道:“043你修检车辆,今晚将东西都准备好,我们明天出发。”
“队长,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049慢悠悠的坐直身体,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他的两只苍蝇停在他手掌心里,正在分食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肉,带着金属光泽的口器分割血肉时非常轻松。
“联系帝国。”006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原本漠不关心的人也放下手中的事情,他们都知道红石星已经被放弃了,只是006的话似乎告诉了他们事实并不是这样。
“两个月前我没有在坐标点得到补给,但我的确收到了补给部队的通讯。”
005嗤笑一声:“说不定后方的星球已经沦陷了,抛弃我们不是理所当然么?”
红石星是边缘星,它是帝国掌控势力范围最外端的星球,哪怕驻扎在上面的只是一群被判了死刑的感染者。
只是一旦后方的星球被攻破,他们就会被直接抛弃,他们的性命并不重要,抛弃是无需犹豫的事情。
005的话激发了大厅里的人的阴暗面,沈长聿能轻易感受到他们身上越发深重的恨意。
“前几天我出去,是因为我又收到了通讯,可惜坐标点依然没有任何物资。” 006淡淡道,“基地的设备已经损坏,我们需要正常的设施回拨。”
沈长聿回想起帝国的物资补给方式,收到通讯后的七天内都有可能得到补给,而明天,恰好是第四天,他们能在第七天抵达那个基地。
他们的确不能放弃这个联系补给队的机会。
第4章
管道里传来风呼啸的声音,偶尔会有细细的砂砾从缝隙里落下来,通风系统里构建的防护设施不能完美的阻挡整一夜的沙暴,仍会有漏网之鱼穿过几十层的滤网飘进来。
在地下,他们总需要留下些缝隙让空气能进来,不得不打开些缺口。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要明天出发,所有人都在准备离开需要带走的东西。
荒星防护队其实并没有多少物资,他们带上食物直接出发的话只需要两天就能抵达目的地,是那些机器设备拖住了他们的脚步。
和补给队联系的通讯设施以及每个月都需要更新一次的芯片扫描仪已经超出了人力可以携带的重量,只能通过车辆运输,而如今地表的状况决定了本该更快的交通方式在此刻会消耗更多的时间。
荒星防护队的每一个人都清楚,踏上了这个星球的土地就没有可能再离开,只是每个人又抱着那么一丝希望,所以不放弃和外部的联系。
而他们也的的确确的被限制在红石星上。
每个人的后脖颈处都被嵌入了同样的芯片,每个月都要定时扫描,才能避免它因为倒计时结束而自爆。
这并不是唯一的限制,一旦芯片位置出现在红石星之外,它就会无视倒计时爆炸。
外界的干预也同样会导致这样的后果。
不论是谁都抵抗不了在如此致命的位置爆发的能量,即便是能凭借异能操控金属的043也无法对芯片动手脚,他们注定要这样被掌控着直到死亡。
设备早就已经被固定在车上,043正在检修车辆,以免路上出现意外情况耽搁,滞留在沙暴中可能会导致不可预料的危险。
个子不到一米的侏儒043趴在车底,昏暗中只能看到他红色眼睛闪烁着微光。
沈长聿从旁边经过,双方没有任何交流。
和别人不一样,043对沈长聿有着不小的敌意,抑或是说对所有人都一样,虽然没有真正出手过,但视线总是带着无端的恶意。
金属碰撞的声音刺耳,沈长聿控制不住的心情烦躁。
在明确了离开的决定以后,那点隐晦的不安又重新爬上他的心头,让他很难平静下来。
024从走廊的深处走出来,经过他的身边时很是亲昵的拍了他的胳膊,跳着到车上去看他们要带走的物资。
她的心情一如既往的好,什么都影响不了她的样子,但沈长聿可以肯定,她一定压抑着自己。
昨天005说的话每个人都听到了,沈长聿自认不像他们那样情绪极端,却也因为维塔的事情而难免受影响,情绪本就容易失控的血徒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大厅里的氛围远比之前更紧张,每个血徒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只是沈长聿本就是这些人中最弱小的,他们的怒火便毫不犹豫的在他身上表露出来,想克制却又表现的充满敌意,最好沈长聿憋不住爆发,能顺理成章的杀了他。
分外矛盾的情绪,却又是如今队内气氛的最佳写照。
空气里弥漫着一些淡淡的红雾,像那些血鼠一样,是有人在自发的释放红血病毒,这里除了沈长聿以外都已经是幸存下来的感染者,只有沈长聿可能会有危险,但这会就算是006也不好多话,只能靠时间将大家的怒火压抑下去。
沈长聿没再这边多呆,他需要一个远离他们的地方,以防真的有人控制不住爆发,他或许能自保,却也不一定能成功。
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沈长聿打开了水龙头,冲出来的水流打湿了他的手,溅开了许多水落在他袖子上。
他面无表情的把袖子挽起来,手掌浸没在水中,冰凉的微带着铁锈色彩的水并不干净,但能刺激的他精神稍微镇定一些。
他的确没有被传染成血徒,却也终究会被他们所影响,呼吸急促,频繁的观察所有人,积攒怒气。
沈长聿叹了口气,连吐气都有些颤抖。
镜子里黑色头发的年轻男人紧紧的盯着镜子,有些缓慢的眨着眼睛,像是想从中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维塔?”他的声音很轻。
再有三个小时,沙暴就会减弱,他们该出发了,已经是第二天了,
“维塔?”
他又喊了第二次,伸手去摸自己的眼睛。
沈长聿知道,维塔可以控制他的身体,当他出现的时候,他的眼神也并不相同,遗憾的是他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他闭上了一只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心里默默叫着他的名字。
控制情绪是挺困难的事情,尤其他清楚自己在这个队伍中的地位。
许久,那只眼睛才悄无声息的睁开了。
他像是愣了一下,好一会那道声音才在他脑海里出现:“等很久了?”
沈长聿摇头:“没有。你出来就好。”
悬在他心头的巨石落下了,他松了一口气,人很明显的放松了。
“怎么了?心情那么差的样子?”维塔问道。
他醒来以后便能轻易的掌控沈长聿的身体,只要他想,做什么都可以,毕竟沈长聿从来不会反抗他,他心甘情愿的和维塔共享自己的身体。
他伸手去摸他的脸,带着水滴的冰凉的手指擦过睫毛的时候留下泪珠似的的痕迹,看起来镜子里的人又脆弱了一分。
沈长聿控制不住的放松了表情,在维塔的面前,他才能放下一些外在的冷漠,转而寻求起他的帮助来。
“他们在影响我的情绪,我有些控制不住。”沈长聿有着苦恼,就像这时候,维塔出现了,本该是他安心的时候,安心过后他却又突兀的生出一些情绪去埋怨他为什么突然失去回音,为什么到这会才出现。
如此无理取闹的情绪,像是在发脾气一样。
沈长聿并不喜欢这样,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理智,但在这个地方偏偏就会变成这样。
镜子里的沈长聿皱起了眉,是有些束手无策的模样,维塔却笑了:“你可以朝我发脾气,那就像是想象中的长聿撒娇的样子,我很喜欢。”
沈长聿眯了眯眼睛,下意识避开了视线,连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都不敢,而他又清楚的知道,镜子里中有一道目光并不属于自己。
冰凉的手慢条斯理的在旁边的毛巾上擦干了水分,抚平了他眉头皱起的纹路:“别烦恼,长聿可以休息了,我来处理。”
维塔是很喜欢这样的沈长聿的,很多时候他的退缩他的羞涩都会成为让他快乐的东西。
但他的烦恼不行。
他绝不会允许有自己以外的人牵动着沈长聿的情绪,
“休息吧,醒来就该出发了。”
沈长聿乖乖点头,听话的闭上眼睛。
一晚上不睡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但爱人的关心会让他心情舒畅。
他的意识是那样柔软,乖巧的听着维塔的话,很快就放松了身体,让自己的意识缩在身体里受人庇护。
镜子里,沈长聿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半缕的红色,那些人的确在影响他,并且已经成功的影响到他。
维塔关掉水龙头,关掉灯,沿着来时的走廊往回走。
许久,大厅里的人听到越发靠近的脚步声,沉默寡言的沈长聿站在那里,难得的没有立刻回到他以往一直呆的角落。
他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却又似乎有些不一样。
像是比以往更能勾起他们靠近的欲望,却又比以往更危险。
第5章
人的身体是很美好的东西,能触摸外界,行走,是自由的个体,却又会因此而被限制,受控不可脱离。
这种控制有两种,一是来自别人的欲望,二是来自自己的欲望。
前者让人厌恶,后者却是发自内心冲动,有些人会为了过度强盛的欲望而自我谴责,但血徒不会,大多时间他们都肆无忌惮的顺从着内心的欲望,在外界无法限制他们的时候。
只是这一刻,红血病毒赋予他们的媲美野兽的直觉却让他们安安静静的坐在原地,没有真的像野兽一样追逐自己的欲望。
走廊上没有灯,只有大厅的光照过去撒下的一片有限的光亮,沈长聿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眼神晦暗看不清。
043从车底爬出来,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黑暗中的那一道身影,红色的眼睛里满是贪婪的光,却又畏缩着蹲在原地,这让他看起来格外像矮小丑陋的地精。
024下意识的吞咽了口水,下一秒她有些吃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又对沈长聿生出了食欲,不同于成年人的性格让她有一点点的愧疚。
但只是一点点,无法控制的本能让她疯狂的分泌口水,就像每一次她隔了许久才分到肉吃的时候那样,无法控制自己的口腔。
最后她低下了头,不愿再去看他。
这并没有用。
与视觉和嗅觉无关,这是让人控制不住的骚动,身体已经感觉到他的存在,是红血病毒在勾动着他们的心。
维塔无声的笑了,大厅里的红色雾气由稀薄的几乎不可见变成现在黯淡的红色,他看着那些人的脸不受控制的哆嗦,肌肉不自觉的抽动,欲望和畏惧交织让他们难以自制,他脸上浮现出带着几分恶意的笑容。
就像一个血徒一样,以戏弄他人为乐趣。
大厅里的人没有一个发现环境的异样,他们甚至看不清沈长聿真实的模样,闪着红光的眼睛把视线所及的一切都染成鲜红色,站在那里的沈长聿只有一个红色的影子。
一动不动的,像是看起来格外甜美诱人的血食,却又散发着让人灵魂都刺痛的凉意。
有一种声音在他们的脑海里疯狂叫嚣着——杀了他,吃掉他。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连异能都没有的存在,只要他们一伸手,就能轻易的撕裂他的脖子,然后他们就会获得无穷的力量,难以言喻的质变让他们身上的枷锁尽蜕。
光是想象就能体会到的力量的味道,连006的眼神都有些恍惚。
但与此同时,野兽般的直觉又在告诉他们,靠的越近就离危险越近,他们就站在死亡的边缘,高山一样的危机横亘在此,一旦按捺不住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两种极端的念头几乎快把大厅里的人逼疯,他们甚至找不到任何理由去畏惧一个普通人类,却在他靠近的时候下意识的远离了一些。
维塔从黑暗中走出来,沈长聿的脸上带着冷漠又嬉弄的笑容,这具身体的主人正沉浸在黑暗中,他的操控者才表露出了自己真实的模样。
那些温柔、和煦不过是他在沈长聿面前的模样,对于其余人,维塔从没有一丝心软,左右这些人与他虽有关联,却也并不在一个阵营,毕竟他们可是时时刻刻想要吞噬掉他。
但此时此刻,六个血徒对他的威胁并不深重,维塔并不介意捉弄他们,看他们在痛苦中挣扎,又被欲望引诱的勾出丑恶的嘴脸。
然而有些事情并不能做的太过。
维塔很难掌控自己清醒的时间,在他沉眠的时候,他需要将一切控制在较为安全的范围内。
他相信长聿能照顾好自己,却也并不希望他因为自己造成的异常而遭遇原本不需要遭遇的事情。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血徒,他们的天性正如他所知晓的那样,某些时候会不计后果的被贪欲蒙蔽双眼,那是他不想看见的。
所以仅仅只是恰到好处的让他们感觉到危险就已经足够了。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维塔用他们之间互相吸引又压制的关系成功的在这六个人的心里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这正是沈长聿不会被红血病毒感染的原因,他或许并没有外在表现的异能,但对于红血病毒而言就像是带毒又满是诱惑的罂粟,吸引着他们又让他们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