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宴眼神里全是小问号。
秦和瑜目光真诚。
庄宴只好一头雾水地翻出光脑,看看自己昨晚究竟跟舍友说了什么。
——他怎么说?
——他说,那你追。
虽然有些省略,但事情确实就是这样没错。
庄宴脸颊很烫,却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自然:“其实我也没那么醉,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还是有点概念的。”
秦和瑜:“真的?”
“嗯。”庄宴说。
“……所以你下一步是什么打算?”
庄宴低头,心不在焉地用筷子夹起餐盘里的菜。
“继续追他。”
秦和瑜用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气势继续:“那要追到什么时候?”
庄宴茫然了一瞬。
“……我不知道,反正先追着吧。”
秦和瑜:。
下午课结束得早,庄宴在去少将宅的车上,慢慢给陈厄发消息:“晚上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回复来得又快又短:“随便。”
庄宴又问:“除了牛奶,还有对别的食物过敏吗?”
“没了。”陈厄答道。
“那我让408随便买?”
陈厄发了嗯,意思是知道。
过了十五分钟,Alpha又发来一条语音:“我大概六点半到。”
现在是五点,庄宴在408的菜单上看了一圈,找不到自己想吃的东西。
后面竟然还有新鲜食材,他稍微心动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之前为了竞赛的事情,好像有段时间没下厨了。
到了少将宅,庄宴先去厨房看了一眼。锅碗瓢盆都有,在柜子里维持着崭新没拆封的状态。
冰箱摆着便捷营养餐和牛奶,厨台上空空荡荡,只能看到最简单的盐和糖,其他调料一概没有。
庄宴靠着墙,在用光脑勾出自己需要的东西,一边在对话框里问陈厄——
“想吃鱼还是海鲜?”
“青菜你比较喜欢哪种?”
“主食有偏好吗?”
Alpha的回答一贯简短,来来去去都是“都行”和“可以”两个字。
庄宴有点不确定地打字:“是不是我问题太多,烦到你了啊?”
半秒后,陈厄回复:“不会。”
今天白天也是连轴转的会议,各大部队轮流汇报军备定额与编制。陈厄身为中央星军委最年轻、资历最浅的少将,虽然听得多说得少,但一整天下来,也足够疲惫。
工作上的要事讲完了,会后还有一点时间,别的相熟的军官之间,就开始聊一些非正式的闲话。
比如国会最近决策的风向,内阁会有什么变化。
但不敢聊太深,因为谁都听过陈厄的风闻——
他与议员父亲关系向来很僵,当初要被提携到军部少将的时候,陈鸿飞还鼓动不少人投了反对票。全凭谢老将军的坚持,不然,陈厄现在恐怕还得驻留在边境。
后来话题转移到家庭方面,何中尉妻子最近怀孕。何中尉第一次当准爸爸,现在每天见人就带着笑,脸上写满了喜悦与憧憬。
有人大着胆子问:“陈少将结婚了吗?”
他手背上有两三条旧伤,指骨修长,没佩戴任何象征结婚或者订婚的戒指。
军队中,为了训练方便,许多人都不戴婚戒。
“没有。”陈厄说。
说这话时,他刚收起光脑屏幕,漆黑深湛的瞳仁难得显得温和。
他还没结婚,因为这一年庄宴还没到联邦的法定婚龄。
也许庄宴现在这样,只是心血来潮。
陈厄这些年被打磨得心肠很硬,不论是见血还是见到死亡,都能无动于衷。
可看到对话框中,漂亮少年细致的问题,以及快要从屏幕上满溢出来的期待——
有一种非常细微而熟悉的震颤,从心脏蔓延到指尖。像极了少时那一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喜欢庄宴。
第33章 虚张声势
太阳已经西斜,光线暗淡。
少将宅厨房亮着灯,陈厄进门的时候,庄宴正在炉门前一边观察火候,一边看光脑上的菜谱。
Alpha挂起外衣,放下公文包,换鞋走进厨房。
屋子里有食物的香气,闻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陈厄皱眉问:“不是让408买吗?”
庄宴抬眸:“我想吃自己做的。”
陈厄嗯了一声。
“你不想吗?”
他不说话了,束手束脚地厨房走了一圈。庄宴看完菜谱,踮脚要从高处把碟子拿下来,要调配酱汁的比例。
陈厄伸手,轻轻松松地取下来,放在厨台上。
“谢谢。”庄宴说。
Omega低头倒酱汁的时候,头顶会露出两个旋。
陈厄问:“要帮忙吗?”
沉默半秒,庄宴温吞地婉拒:“我觉得上次你炒的菜不太好吃。”
气氛凝滞了几分。
庄宴抬头瞟了陈厄一眼,改口道:“帮我开一下那边的调料包装好不好?”
好几个瓶子长得分明差不多,上面却写着不同的字。酱油、醋、橄榄油,还有陈厄自己没怎么尝过的蚝油、生抽、鱼露。
他皱着眉:“怎么这么多。”
Alpha手劲大,开起来也很快。庄宴这回倒没说谢谢,很安静地接过来,倒在碟子里加油盐。
勺子搅拌时碰着瓷壁,是很清脆的声音。
“之前在波江星域那会儿,”庄宴慢慢开口,“我听温校长说,你小时候其实也会自己做饭的。”
“她还跟你说这个。”
庄宴望着他,陈厄睫毛微垂,脸上倒没有太明显的不悦的意味。
“还说了别的吗?”
庄宴轻轻说:“还有一点点,关于你母亲的事情。”
陈厄说:“嗯。”
炉子上的锅开了,庄宴连忙把火关小,让它慢慢地炖。
忙完之后,漂亮少年回过头,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神色:“你没有生气吧?”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陈厄说:“小时候我随便做,我妈也随便吃,没那么多讲究。后来她不在了,我也懒得自己动手。”
他顿了顿,语气冷淡:“庄宴,你那是什么表情,觉得我可怜?”
庄宴连忙摇头。
但Omega眼眸很澄澈,黑白分明,什么情绪都藏不住。
陈厄想亲一亲这样的眼睛,又恼恨自己的过去在庄宴面前,显得太过卑微与狼狈。
庄宴没再说话,转头看着炉门上的火和砂锅里翻腾出的气泡。
陈厄翻开光脑看了眼,又放下,最终还是用微微发哑的嗓音说:“庄宴,过来。”
厨房里也没别的需要做的事情,庄宴温顺地走过去。
没走两步,就被陈厄用力握着上臂,踉踉跄跄地带进Alpha怀里。
天气还没完全回暖,陈厄衣服倒很单薄,完全不怕冷一样。他体温稍微有些高,胸膛也结实。庄宴鼻尖撞在他硬邦邦的肩膀上,酸得半天说不出话。
还以为要被陈厄亲吻。
结果没有,Alpha青年只是静默地,用粗糙的指尖摩挲他后颈的腺体。
心跳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过了一会儿,庄宴用不太稳的声线说:“我要去关炉门。”
陈厄松开手臂,让庄宴去。
关了火,就该把菜端上桌。庄宴打开抽屉,想找隔热手套在哪儿。
陈厄说:“你靠边一点。”
他茫然地让开位置,看到陈厄撩起袖子,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Alpha手指上有一层厚茧,不怕烫。他直接把砂锅提起来,然后转头问庄宴。
“放哪儿?”
庄宴把餐垫放在中央:“这里。”
放下砂锅,然后庄宴又指使陈厄去盛饭。陈厄眉心蹙着,却没什么不情愿的意思。
最后庄宴再炒一道菜。
厨房里油烟稍稍有些大,陈厄也没出去,就沉默地站在旁边等。
菜出锅,照旧是陈厄端上桌。庄宴洗干净手,坐到Alpha对面。
今天饭不错,颗粒分明,带着馥郁饱满的米香。沙煲里的鸡肉咸淡适中,香嫩入味。青菜同样爽脆清甜。
毕竟是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的庄宴,他这样用心地下厨,做出来的饭菜必然色香味俱全。
陈厄平时吃饭像风卷残云,今天筷子倒动得慢,仿佛吃得很珍惜似的。
庄宴眼睛亮亮地问:“合你口味吗?”
庄宴出生在一个氛围良好的家庭,从小就被养出一种宝贵的,包容似的本能。
从年少时起,只要是被他柔和的目光凝视着,陈厄就几乎没法再竖起身上偏激乖戾的刺。
“不错。”陈厄说。
于是庄宴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饭后的餐具锅碗都有机器人收拾,陈厄还有些事要处理。于是庄宴也从光脑上,翻出复赛的资料。
屋子里只有一间书房,庄宴迟疑着说:“那我去游戏室好了。”
陈厄皱眉瞥了他一眼:“我又不会吵你。”
庄宴只好乖乖地跟着他,走进书房里。
桌子归庄宴。Alpha在沙发上坐下,长腿微斜地踩着地毯。
陈厄果然很安静,只有偶尔翻动纸张和批注签字时,才有一点很轻的声音。
下周就要去看航空港的选址了,庄宴对着设计需求与地形图,在备忘录上一条条标注好,到时候需要仔细看的细节。
这样一直专注到很晚。
还是庄宴先忙完,放下光脑伸了个懒腰。
房间里有很淡的,Alpha信息素的气息。陈厄靠着沙发背,神色倦怠地把文书翻到下一页。
过了一会儿,陈厄抬头:“看着我干什么?”
猝不及防地被陈厄发现,庄宴脸颊烫了起来,仓促移开目光。
又觉得不能这样,得假装自然地把视线转回来。
庄宴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在想明天的晚餐。”
陈厄眸色漆黑,没说话。
“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都可以。”陈厄顿了顿,“你还打算自己做?”
“现在比较有空,就多做几次。以后忙着学习的话,想吃也没时间做了。”
陈厄嗯了一声,垂眼继续看公文。
可过了很久,都没有再接着翻下一页。
于是剩下几天都这样度过。
庄宴发现从来只说随便、都行的Alpha,其实有点挑食。
陈厄不喜欢吃鱼,他讨厌刺,吃着吃着就会不自觉地开始皱眉。
海鲜他也很少动筷子,但剥虾壳倒很耐心。上次庄宴白灼了一盘虾,陈厄神色冷淡地把外壳剥好,虾肉放在庄宴面前,甚至还出声催促道:
“趁热吃。”
最后自己只尝了点味道,这盘虾大半都被投喂给了庄宴。
也许是在军队里待久了,陈厄说话语气偏硬,总有几分命令似的意味。
他想碰庄宴的时候,也不擅长说,只会生硬地让庄宴过来,或者直接把人拽到怀里。
可是Alpha与Omega之间毕竟存在体质差异,他不经意间的动作,经常会在庄宴手腕或者胳膊上留下些印子。
其实并不疼,只不过要青一段时间。
庄宴并不是娇气的人,没跟陈厄抱怨过。
后来有次在厨房里,把袖子挽起来洗手。陈厄目光落上去,半晌,转身去把医药箱拿了过来。
陈厄把庄宴手上的水擦干,然后蹙着眉,用粗糙的指尖把药膏在淤青处揉开。
一开始揉得还是很重,庄宴忍不住缩了一下。陈厄这才慢慢地,试着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力度。
他说:“我也不太会。”
不太会好好照顾一个Omega。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庄宴说。
落在手腕上的药膏被陈厄的体温捂烫了,他又要脸红起来。
等手腕一上完药,庄宴连忙缩起双手。
但陈厄眉眼间还带着不悦的意味,他问:“手臂上还有吗?”
庄宴摇头。
“我看一眼。”
庄宴皮肤薄,脸颊上一有血色就很明显。琥珀色的瞳仁湿润,他窘迫地又摇了摇头。
陈厄态度依然很坚定,非要亲自检查。
庄宴耳垂都开始烧,只好凑过去,很轻地吻了一下他的侧脸。
Alpha连呼吸也滞涩了。
他眉心稍微舒展,表情却像是不知所措的茫然。
多奇怪,陈厄自己亲的时候强硬得不行,气势凶狠仿佛是要把庄宴拆吃入腹。
可是被庄宴这样哄人似的吻一下,就流露出笨拙。
庄宴想起当初中学的时候,听老师讲的关于救助小动物的事情。野生的小鸟在没有安全感,或者受到威胁的时候,会用力支棱起翅膀,试图让自己显得很凶。
还有流浪猫,也要虚张声势地炸毛。
也许人类和动物在一些方面,确实有着共通的本能。
终于上完一周的课,庄宴不得不减少在少将宅待的时间,必须回宿舍收拾衣服行李。
收到消息后,陈厄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408在私聊中告诉庄宴,陈厄之前是把工作带到家里,现在干脆连人都懒得回来。
它说:“你走之后,我肯定天天晚上一个人充电。”
后面跟着一张忧郁猫猫低头。
庄宴给它回复勇敢狗勾向前冲。
“就去几天,我很快就回来了。”
那段时间据说X大在追查学生考试作弊的事情,明洲跟他的朋友们也牵涉其中。
论坛上的众多看客,都在赌他们是会受处分,还是会被记过停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