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峣听他讲完以后直摇头叹气:“这长得好也遭罪啊,你看看你、我,还有叶叶——唉。啧啧啧,回去哄哄她吧,摊上这么一档子事,她心里指不定多郁闷呢。”
张鹤斜眼看他,虽然话是这个理儿,怎么从他嘴巴里出来,就那么不对味儿呢。
两人还没想好怎么确定是不是他们队长干的,结果当晚,就又出事了。
他们校篮球队历来的传统,是新人进了球队,大家要打一场配合赛,一是欢迎,二是磨合。队长和副队长各领着新老队员,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其实与其说是友谊赛,不如说指导赛,正队带着老队员,副队带着新队员和替补,因此这场比赛在老油条口中,美如其名曰“爸爸教你学做人”。
这虽然是内部比赛,不过因为事关各院系以及日后为学校争光,所以闲得没事的大佬们也来了一些,其中就有开始对纪峣日常无限好奇的蒋秋桐。
比赛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觉得什么。直到裁判忽然吹哨,纪峣猛地回头,就看到张鹤按着胸膛,表情有点不好。
——他被撞了!
撞人的正是他们队长,被吹了哨子之后,表情还是一脸无辜。纪峣怒火中烧,张鹤双眼四处逡巡,找到他以后,冲他摇了摇头,比了个OK的手势。
纪峣强压下怒火,他现在不是跟张鹤一个队的,又被刻意调开,没法时刻关注张鹤。他现在算是明白了,那人是掐着这个点,想要给张鹤难堪呢。
吹哨三次下人,还有两次,不知道他还想干什么……
整个球场上似乎也弥漫了阴霾,大家或多或少知道两个队长不合,此时见他们针锋相对,友谊赛也不由打变了味。队长几次想动手,都被张鹤避开了,他不免急躁,肢体接触的火药味越来越浓。
蒋秋桐坐在观众席上,静静观察着球场上的众人,眼中无波无澜。忽然,他眼神一闪,猛地站起身,喊道:“张鹤退开!”
这一嗓子惊醒了或神游或没看出门道的老师们,以及专心挡住球板的张鹤。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无论是想伤人的人,还是被伤的目标。
同一时间,队长为了抢篮板,跳高,从半空中落下来,踩在了张鹤脚上,张鹤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张鹤!!!”纪峣瞳孔紧缩,冲着发小狂奔而去。裁判紧急叫停,队员们连忙过去,将张鹤团团围住。纪峣已经顾不得了,一把推开几个碍事的人,跪在张鹤跟前看他的脚。
“踩到哪了!?”
张鹤已经坐了起来,不过没敢站起,他低头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脚踝,那里已经充血,肿得老高:“脚踝,里头好像受伤了。”
纪峣闻言差点心脏停跳,心里就跟针扎似的难受,眼白更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迅速泛起红血丝。
他不敢碰张鹤的脚,阴沉着脸让人拿喷雾,以及去医务室借担架。
有人在人群里哼了一声,小声道:“至于么。”正是队长。
张鹤闻言手臂一紧,牢牢按住眼睛都红了的纪峣,低声喝道:“冷静点!”
校领导和老师们也没想到有这样的变故,看伤人的学生态度不好,纪峣更是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连忙呵斥道:“快向张鹤道歉。”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头,说了句对不起。众人连忙安抚张鹤,张鹤摇头,依旧瘫着脸,只是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示他此刻忍受着痛苦。他指了指旁边低着头,还被他死死按着的纪峣:“我没事,有事的是他。”
说话间校医跟着担架一块来了,蹲下查看了张鹤的情况,摇摇头:“可能是骨裂了,先去我那处理一下,然后去医院吧。”说完招呼人,把张鹤抬上担架。
张鹤一听就知道不好,一把拽住好像快要发疯的发小:“陪我去医务室。”
纪峣闭了闭眼,睁开时,血丝退了大半。他知道张鹤的顾虑,现在那么多人,还有不少领导在看着,他不能打人,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深吸了一口气,额角青筋突突乱蹦,却咬牙挤出一个笑来:“你一会儿可别痛得哭鼻子。”
他站起身,张鹤赶忙拉住他,他骂了一句:“想什么呢,我拿手机。”张鹤暗嘲自己太小题大做,松开了手。
担架已经抬走,不少人都跟着,包括那个狗屁队长。纪峣脸色阴沉得可怕,一把将人推开:“你去干什么,滚!”
说完就想跟到张鹤身边,他现在觉得发小是个小可怜,离了一步他都不放心。
结果那人却冲他笑了笑,指指张鹤,无声比了个口型:“活。该。”
纪峣脑子一嗡,张鹤也看到了,厉声喝道:“把纪峣拉住!”
众人纷纷去拉纪峣,想把他拽走,几个老师苦口婆心地劝道:“冷静一点,你看你朋友这么担心你,就当看在他的面子上,啊。”
纪峣举起双手,似乎被弄得彻底没火气了,一脸哭笑不得:“好好好。”
见他似乎冷静下来,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纪峣带着一脸的平静,慢慢后退,直到不知不觉退出人群,他的脸上,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笑意:“我拿水。”
因为刚才的小插曲,担架的速度很慢,现在还没出篮球场。
蒋秋桐眼皮一跳。
下一刻,他的预感成真。
纪峣甫一离开人群,就如豹子般,只一个起落,眨眼间就到了队长面前。他的表情从来没这么阴森过,浑身上下充满着暴虐和戾气。
在众人愕然的视线中,纪峣伸出手,借着冲来的力道一拳击中对方腹部,直接将人掀翻在地,又趁着对方捂着肚子毫无抵抗力的时候,一把将人按住,一拳又一拳向对方面门砸去,在被蒋秋桐硬拉开时,还在对方胸口,狠狠踹了一脚。
这一脚险些没把人踹飞出去。
对方一声干呕,就听纪峣杀意凛然的声音:“敢动老子兄弟,你他妈活腻了吧!!!”
——纪峣炸了。
第43章 Chap.46
纪峣又双叒叕打架了,又双叒叕是因为张鹤。
温霖从徐叶叶口中得知这一点的时候,长长叹了口气。他揉了揉头发,心里有点无奈。
还是那句话,两种人最讨打,一是装逼的,二是嘴贱的。张鹤不爱装逼,但正所谓“无形装逼,最为致命”,再加上他还嘴贱——温霖必须得承认,就算好脾气如他,很多时候,也很想揍张鹤一顿。
因为张鹤对外欠揍,所以纪峣没少揍人。这个逻辑很怪,但是他们这群高中同学,已经习惯了——只不过这次的事闹得有点大。
纪峣当着数位校领导和老师同学的面,率先出手伤人,在拉架时还没压住火,把人踢成了轻伤,体院院长当场黑了脸,指着他说要把他开除。
这件事特别恶劣,那人被打得不轻,差点毁容,家长来闹了几次,纪父纪母张父张母也来了一趟,由蒋秋桐牵线,在校长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又跟被害者家长软磨硬泡,终于把纪峣的留校察看改成警告,不过相对的,张鹤的伤算是白受了,张父张母私下做了妥协,不追究对方的责任。
这段时间纪峣一直没上课,就窝在张鹤的病房里——张鹤伤得不轻不重,但是所有人都大呼小叫地让他住院,他只好从了。
百无聊赖的张鹤,除了跟纪峣斗嘴之外,就只能跟徐叶叶聊天了。徐叶叶听了事情始末,又一次仰天长叹:“张鹤你这个蓝颜祸水!”
张鹤:“……”
她问温霖:“你要不要回去一趟,要的话我们一起。”
温霖看了眼微信,纪峣正在跟他抱怨张鹤不识好歹,明明帮对方出气还被骂了一顿,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换他他也骂。
徐叶叶说准备一下,下午出发,温霖趁机回了一趟租的房子,钻进了厨房。
到了约定的时间,徐叶叶看着他手里拎的饭盒,有点惊讶。
温霖打开饭盒,露出里面做成了兔子形状的奶黄包来。前两天纪峣抱怨说张鹤小心眼,徐叶叶的奶黄包他只吃了两个,还有一个是偷吃的,吃完以后还被揍了一顿。
纪峣不知道,这手艺是徐叶叶为了心上人,从温霖这学来的。至于他为什么学这个……唔,大概是某年前的某一次发现,某个人爱吃吧。
温霖把饭盒往徐叶叶手里一推:“这是你做的。”
现在他跟纪峣的那根名叫“朋友”的线把握得死死的,给纪峣做吃的这种事,他不能干,纪峣知道了也不会吃。
徐叶叶当然明白,她懵逼了一下:“可张鹤那货护食啊!”
张鹤护食护得要死,纪峣偷一个奶黄包都要被他捶,如果徐叶叶说是自己做的,一盒里纪峣能吃两个就不错了。
温霖垂眸,只是笑了笑:“你这么说就是了。”
然而他们还在路上,徐叶叶就又接到了张鹤一个电话,挂断之后脸色难看极了。
纪峣被人堵了,又双叒叕被人堵了。还好,这次没断胳膊断腿,就是脸上挨了几拳,然后就逃了。
两人脸色木然,气息沧桑,悲哀地发现居然已经有点习惯了。
赶到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张鹤躺在床上,腿被打了石膏吊在半空,满脸怒色,旁边纪峣一腿屈膝,窝在凳子上,蔫头蔫脑地挨着训。
两人的父母都不在,大概是刚走,回去给两个不省心的孽障捣腾吃的去了。
温霖一进门,视线就粘在了纪峣身上,再也拔不出来了。对方的脸挨了拳头,又涂了药水,青青肿肿红红绿绿,露出的指关节上、胳膊上,很多地方都被绷带或者创口贴缠住,不难想象那都是刚才被揍时留下的伤口。
伤口不大,却让温霖整颗心都揪住了。
他难得发了火:“你骂他干什么!”
这火气当然是冲张鹤去的。张鹤一愣,抬头看到温霖正推门而入,徐叶叶紧跟在后面,见状也瞪了张鹤一眼。
张鹤:“……”
换平时他就怼回去了,“关你什么事”或者“他欠骂”都可以,然而今天,看到温霖染上薄怒的脸、徐叶叶不赞同的眼神,又看看发小身上的伤,他抿了抿嘴,沉默了。
纪峣笑嘻嘻地去拉温霖:“别气啊温少爷,张鹤为我好我知道呢,哎呀我以后再也不莽撞了。”
温少爷是温霖的绰号,他的哥们都这么叫他,除了纪峣。嗯,纪峣现在觉得自己是温霖的“好哥们”了。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瞥了几人的脸色——仍然阴沉沉的——于是拇、小指屈起并拢,剩下三指并起指天,弱弱道,“那……我发誓?”
徐叶叶忍无可忍,上去推了他脑袋一巴掌:“你可给我闭嘴吧!平时的聪明劲儿哪去了?”
他怎么不想想,这时候他越嬉皮笑脸插科打诨,别人心里就越是难受呢?
病房里气氛果然更沉重了,她不得不捏着鼻子打圆场,亮出了饭盒:“给你们做的奶黄包,犒劳病号的。”
张鹤心里仍旧一簇簇地蹿着火,不过面对徐叶叶,他的态度还是好很多:“谢了,等我出院带你吃好吃的补偿你。不过我现在没胃口,你给纪峣吧。”
……诶?
徐叶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温霖长睫微垂,笑了笑。
纪峣欢欢喜喜地接了饭盒,一路奔波,奶黄包已经有点凉了,他却不介意,笑眯眯地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甜香弥漫,让大家的情绪舒缓了不少,除了张鹤。他按了按紧皱的眉心,让徐叶叶陪他出去遛一遛。他们早就租了个轮椅放在角落,徐叶叶将他推出去前,张鹤回头,深深看了纪峣一眼。
病房里就剩了纪峣和温霖两人。
温霖皱着眉:“你伤哪了?”
纪峣依然是那副二百五德行,指了指自己的脸:“就往我脸上招呼了两下而已,剩下的都是擦伤,那群孙子……嘶,你干嘛?”
温霖看不惯他装疯装傻,干脆把人按在椅子上,掀起衣服亲自检查。
纪峣吱哇乱叫:“温霖!温少爷!你干嘛!男男授受不亲你不知道么!”
温霖面无表情:“闭嘴。”
纪峣抬头看他脸色,有点新鲜:“诶,你居然生气了。”
温霖垂眸看他,怒极反笑:“是啊,多新鲜哪,我还会生气。”人虽笑着,手却紧紧攥着纪峣的腕子,越捏越紧。
他是俊美的长相,虽然个头比纪峣还高点,但因为年龄和阅历的关系,还是个青年模样,动辄就有股青涩的少年感。然而这个笑容,却又美又煞,带着威势和怒火,像蝎子一样,狠狠在纪峣心头蛰了一下。
纪峣一直当他是记忆中那个穿着白衬衫,笑容羞涩的少年,这时才有点恍惚地意识到,温霖已经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飞速成长蜕变,长成一个男人了。
他忽然有点怂。
这人平时吃软不吃硬,然而在特定场合特定人物面前——比如张鹤,比如温霖,他们给点好脸他就能上天,必须凶一下才肯老实——反正就是贱的。
他一下子蔫了,结结巴巴道:“你、你别这么笑,我慎得慌。”
温霖唇角弧度又大了一点,艳色更盛,眼中却冷冰冰的:“哦?是么?”
说完,他伸出双臂,把纪峣从椅子上直接捞起,一把将人摔到了床上!
“卧槽好疼!!!!”
纪峣被摔得七荤八素,捂着后背被牵动的肌肉,疼得眼泪都落下来了:“温霖我操你大爷!”
温霖挑眉:“你不是就伤了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