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间里顿时一阵鬼哭狼嚎:“部长啊啊啊啊啊我爱您啊啊啊啊!”
“天呐我饿死了,楼下那家港式茶点不管饱还噎人,还是吃披萨吧。”
“愚蠢!披萨才多少钱,老板请客肯定玩挑贵的吃啊!”
“老大,既然是下午茶,那我想高雅地坐在玻璃窗前,喝着红茶配司康和华夫饼可以么!”
“……小资情结要不得啊。”
“哇,都忙成狗了你还想喝下午茶,美死你吧,有披萨就不错了!”
办公室里乱糟糟的一团,助理诧异:“你不是要塑肌……?”
于思远面无表情:“我忽然想起来,我就算八块腹肌还不是没人要。随它吧,胖死算了。”
助理哭笑不得。
晚上下班时,他恰好跟市场部部长商量事情,两人顺便就在离公司不远的一家餐厅吃饭了。
点菜时,市场部部长觉得他身为外地人,肯定不熟悉当地美食,很热情地给他推荐:“这家的……”
话还没说完,于思远已经熟练地报了一串菜名,最后,还习惯性地说:“记得汤里不要放内脏。”
对面沉默了一下,终于找到了话题:“小于,你不吃内脏?”
于思远愣住了。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马路对面的那个小区——那是纪峣住的地方,纪峣大概只有这点没有骗他——他们果然只隔了一条街。
他垂眸笑了下:“以前是吃的,后来不吃了。”
回了家,于思远无所事事了一会,最后一边骂自己不成器,一边去了锻炼室——他在公司附近租了个三室两厅,一间屋子拿来处理工作,一间用来休息,一间被他改成了锻炼室。
他在跑步机上听着音乐挥汗如雨,顺便神游,为什么我还要塑形呢?
因为纪峣喜欢?
不不不,因为我喜欢。
我喜欢我的腹肌。
对,和他无关。
我身材好了,就能勾搭到更多小零,他们……
…………………………还是算了。
电话忽然响起,是他的助理。于思远带着耳机直接接通:“怎么了?”
助理听他有点喘,顿时想歪,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我打扰到您了?”
于思远面无表情:“并没有。”
助理更小心了:“是这样的,我刚才翻了下今年分到我们部门的实习生……”
于思远诧异:“实习生跟我说干什么。”一个是部门最高层一个是部门最基层,他们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
助理声音更弱了:“是A大的……我们和A大一直有合作项目……”
A大?
于思远心里咯噔一下,沉迷运动的脑子还没转过来,助理就像是豁出去一样,又快又急的说:“我看到名单上有个实习生正好分到我们部门了,就是您的前男友,那个纪峣!”
于思远脚下一个趔趄,“哐当”一声,从跑步机上摔了下来。
晚上十点半,于思远把手机放在枕边,躺上床,闭着眼睛,以一个进棺材的姿势开始酝酿睡意。
十分钟后,他忽然睁眼,把手机挪到了床头柜上,因为他忽然想起来,纪峣讨厌睡觉时手机离脑袋太近。
做完这一切,他简直觉得自己脑子有病,却在闭眼以后就睡着了。
晚上十一点半,于思远生生被饿醒了——减脂增肌真的好苦。
梦里正好是某次他和纪峣出去爬山时的情景,纪峣敏捷地走在他前头,背着登山包,带着鸭舌帽,青春洋溢极了。他回头笑嘻嘻地冲他挥手:“思远,你是不是老了啊?”
他装作爬不动了,站在原地喘气。纪峣便一蹦一跳地折回来,伸爪子在他眼前晃晃:“思远?”
他一把将纪峣捞进怀里,凑过去轻轻咬他的耳垂:“敢说我老?”
纪峣在他怀里吃吃的笑,一张脸因为阳光和登山红扑扑的,诱人得很。
他忍不住吻了下去。
…………然后他就醒了。
于思远心中充满了怨念,他坐在床上生了会闷气,然后爬起来去了厨房。厨房里没有吃的,他打开冰箱,只有一堆速冻食品。
他拆开了一袋汤圆,花生馅的。想了想,又拆了一袋芝麻馅的——买这玩意儿的时候他已经跟纪峣分手了,当时他一个人站在超市的冰柜前纠结了十分钟,鬼知道他为什么会脑抽会买这个馅。
犹豫了一下,最终他还是都煮了一点——他喜欢花生馅的,纪峣喜欢芝麻馅的,所以就一半一半吧。
汤圆好了,他关了火,把它们盛进碗里,端上餐桌。
于思远没有开灯,静静坐在餐厅里,厨房的灯光隔着磨砂玻璃透过来,并不很明亮。碗里的汤圆圆润可爱,散发着热气。
他发了会呆,提起筷子,低头一颗一颗地吃了起来。
芝麻味的,其实也没那么难吃嘛。
而另一边,得知了噩耗的纪.人渣.旷课精.准实习生.峣,正在张家撒娇卖萌,求他干爹干娘把他给收了。
张母正沉迷看电视剧,被他挡住视线烦得不行,将人一个劲往外推:“走开走开,挡着我了。”
纪峣恬着脸又扑过来:“干娘~~~~~”语调婉转,跟抹了蜜似的甜。
张母被他撒娇弄得没脾气,索性背过去祸水东引:“找你干爹去。”
纪峣跟个小猫咪似的转而去黏张父,绕着他干爹的腿不停咪咪咪地叫:“干爹!爹!我那个实习公司的上司他跟我有仇啊!我爸我妈连我电话都不接,他们是成心不给我活路啊!您是我亲爹啊爹,我会死的!——爸爸~”
最后一声“爸爸”叫得张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搓了搓手臂,一抖手中报纸,装作聚精汇神,沉迷知识,无法自拔。
纪峣无法,扭头可怜兮兮地看向张鹤。张鹤长叹一声,捏着鼻子替这个糟心玩意儿说好话:“纪峣确实跟那个人有仇,他去了以后估计会被整,爸妈,你们看这家伙这么可怜,干爹干娘不收,就让他们进咱们公司吧。”
张母冷笑一声:“张鹤!看你瘸了我还没有说你呢,你倒自己窜出头了!既然这样,我倒是想问你,你是怎么看着峣峣的?峣峣是个什么性子我不知道?如果不是心虚他能怂成这样?他做了什么惹得人家这么恨他?你当哥哥的当时见他犯浑也不拦着?”
“…………”张鹤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骂一顿,一时间都懵了。
纪峣赶紧挡在发小面前:“确实是我当时犯浑不听劝,把阿鹤气得都快跟我绝交了,都是我的错,不关他的事儿。”
张母一拍桌子:“你还好意思说!”
这一下阵仗无比,别说两个小的,连张父都哆嗦了一下,报纸差点没拿稳。
纪峣更是快吓尿了,别是自己同性恋还乱搞的事被发现了吧,特么不会这么倒霉吧!
张鹤木着脸一声不吭,心里琢磨着一会怎么拖着断腿带着纪峣跑路。
张母痛心疾首:“我张家的孩子,不说要多好多好,起码得做到知错就改!错了就错了,你要承担错误,怂得到处找爸爸妈妈你丢不丢脸!去实习能少块肉么?他还能杀了你不成?考评不及格顶天了!你怕什么!”
“你都快大四了还见天的出去玩,你爸妈公司里的事屁都不懂,前两天温霖他爸还问我说你们是不是一起出国泡洋妞了!咱们家是放养,人家可是把自己那儿子看得跟个宝贝疙瘩似的,你把温霖带坏了他爸不得拼命?——纪峣,你可长点心吧!”
温霖他们家跟纪峣张鹤他们家认识——毕竟大家都是生意场上的,A市大公司就这么些,几家虽然发展方向不一样,但捏着鼻子,也能称得上是句“世交”。
温霖他爹还不知道纪峣把他儿子搞上床了呢。
哥俩都松了口气,暗自对了一个劫后余生的眼神。
还好还好。
纪峣见张母气得脸都红了,也知道自己最近确实不着调,于是低头乖乖认错:“干爹干娘,我错了,我一定改。”
张母翻了个白眼——张鹤翻白眼就是跟她学的:“那去哪实习?”
纪峣咬咬牙,委委屈屈道:“去……去学校分配的公司。”说完可怜巴巴地吸吸鼻子,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张母又心软了,招招手让他过去。纪峣乖巧地半蹲在张母面前,低着头,方便张母摸他的头发。
张母果然自然而然地上手,撸猫撸狗似的撸了纪峣好几把,一边撸一边语重心长:“不是妈不心疼你,只是你没法一辈子躲在我们后面,我们张家的孩子……”
张鹤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他伸手指着自己,面无表情地说:“对不起,亲妈,容我打断一下——您正儿八经的‘张家的孩子’在这儿呢,他撑死了就是个表的。”
“噗!”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张父一个没忍住,噗嗤乐了。
张母黑了脸,一把将纪峣推进张鹤怀里:“滚滚滚!”
纪峣:“……”
张鹤:“……”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好无辜。
第72章 Chap.76
日子过得飞快,温霖时不时过来找他打打炮,他也时不时过去找温霖打打炮——反正只打炮,然后吃顿饭,默契地不谈感情——纪峣觉得自己谈不起。
五一一过,纪峣就要去实习了。去刑场的前一晚,他赖死赖活,硬是厚着脸皮蹭上了张鹤的床铺——还不老实,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自己会怎么挨整。
张鹤被烦得不行,最后顶着一对儿黑眼圈压在纪峣身上,掐着他的脖子阴森森地说:“再不睡我就掐死你。”
纪峣秒怂,张鹤却见他这怂兮兮的样子有趣,仍然没松手,盼着纪峣再个服软——从小到大,他就是爱欺负纪峣。
纪峣被掐得难受,使出了杀手锏:“你他妈再蹭老子就硬了!”
张鹤立马跟触了电似的放开,放开后见纪峣笑得一脸得瑟顿时心塞,恨恨弹了个爆栗:“你也就会这招了。”
纪峣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眉飞色舞:“一招鲜,吃遍天。”
张鹤痛心疾首,深感自己快要治不住这个熊孩子了。伤透了心的老父亲痛定思痛,提着纪峣的衣领,直接把人扔了出去。
他已经把石膏给拆了,虽然还有点使不上劲,但可喜可贺,不再是那个纪峣都可以随意揉捏的战五渣了。
“……”
纪峣赤着脚,傻愣愣地抱着枕头在门口站了一会,发现发小是铁了心让他滚,遂瓜兮兮地回了家。
进了门,灯光打开照射在一尘不染的瓷砖上,冷冷清清的,扎得人眼睛生疼。家里依旧没人,他爸他妈,忙。
这段时间,他身边一直有人,不管走哪,都有人跟着陪着。他好久都没有落单过了。
这会儿他一个人,在孤零零经过因大而显得空旷的客厅时,一步步踏上不断旋转的长梯和长长的回廊时,连足印回荡起来都是孤独的。
纪峣在一扇紧闭的门前停下。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唯有张鹤准许入内”。
他推开门,入目是一地的颜料和草稿,很多颜料已经干了,在密闭的房间内散发出呛鼻的气味。
房间的最中间,用画架支着一幅极大的画,上面用白布小心翼翼地罩着。
纪峣站在它面前,他站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般,一把扯下了白布。
一幅油画映入眼帘。这是幅充满浪漫色彩的人物肖像画,画中的,是个英俊极了的男人。
纪峣手中还拽着白布,他怔怔地看着那幅画,看着看着,泪水忽然涌了出来。
张鹤猜错了。
在路灯下他张开拥抱纪峣时,纪峣没哭。
那天晚上他们开房纪峣躲在浴室里洗冷水时,纪峣也没哭。
一个人出国拖着行李折腾二十个小时,终于到达拉斯维加斯时,纪峣还是没哭。
跟温霖在一起天天打情骂俏时,纪峣仍旧没有哭。
回国以后乖乖躲回柜子里,在家人面前撒娇卖乖,纪峣更不会哭。
他所有的情绪,全都被深深藏在心底,被一摞又一摞的石头压着埋着,直到这一刻,他鼓起勇气走入画室,那些曾经的记忆倏然卷起惊涛骇浪,向他呼啸而来,将他压在心墙上的石头拍得粉碎,所有被藏匿的情绪,才终于一股脑地冒了出来。
所有的开心。
所有的快活。
所有的不甘与委屈。
所有的隐秘的期待与盼望。
在这一刻通通释放,他紧紧攥着那块不成样子的白布,抱着它,像是抱着破碎的美梦,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
月上梢头,映得满室清辉,映出油画右下角的一行用花体写得小字。
——致我的阿狄丽娜。
第二天,纪峣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又变成那个开开心心的小混蛋了。
小混蛋夹着尾巴,忐忑不安地去报到了。在得知于思远不但是他的上司,还他妈是正好管着他的顶头上司时,纪峣眼前一黑,差点没厥过去。
——吾命不久矣!
谁料……他想象中的强制爱、霸道总裁、虐恋情深、你不爱我我不爱你……所有所有,都纯粹是他想太多。
营销部里忙得兵荒马乱,一个小姐姐把他往办公室里一搁,喊了声这是新来的实习生后,就抱着一沓资料蹭蹭蹭走了。
纪峣茫然地站在走廊上不知所措,直到一个男人挂了电话后,骂了句王八羔子,然后抬眼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