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听说纪峣要来找他,于思远高兴坏了,整个人都明媚了八度,他忙不迭把自己的狗窝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屁颠屁颠地接纪峣去了。
他们从机场出来时,经过一个卫生间。于思远冲纪峣挤眉弄眼,笑得意味深长,纪峣秒懂,往于思远脑袋上弹了个钢崩儿。他本来想故作正经地骂于思远一句污,然而自己没绷住,也吃吃笑了起来。
两个大男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卫生间门口傻笑了半天,于思远笑够了,走上去握住了纪峣的手,大大方方地牵着人走了。
“……”
纪峣心里一动,扭头看于思远。他们俩身高相仿,他转头,正好能看到对方刀削般英俊的侧脸。他下意识想要抽出手,更却被于思远更紧地握住了。
于思远感受到了纪峣的视线,却没有回看他,视线仍旧看向前方,手却捏了捏他的掌心,神色坦荡:“发什么呆,回家了。”
“……”
纪峣垂下眼眸,遮挡了不小心透出来的情绪,然后抿了抿唇,最后却是一笑。他没有管路过行人或善意或恶意,或惊奇或平静的目光,反手与于思远十指交握:“好。”
不是每个人,都勇于站出来,与整个社会的主流价值观所对抗的。纪峣虽然私底下敢勾引自己结过婚的任课老师,敢和高中时代的好友在篮球场滚在一起,敢在发小面前放肆腐烂,可他在明面上,却仍旧是一个符合一切主流价值观的好儿子,好学生。
他没有从柜子里走出来的勇气,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自己与他人不同的性向。他们的大多数都像是背光的影子,在阳光无法抵达的黑暗处狂欢。
然而大概哪怕再谨小慎微的人,在某一刻,都会忽然想要不管不顾地做些什么。纪峣与于思远十指相扣,先只是平静地走着,然后步伐越来越快,他们手牵着手,在人来人往的机场中狂奔,冬日的阳光透过整面整面的玻璃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两个人在奔跑中对望一眼,然后放声大笑,心中充满难言的豪气。
机场很大,这段路很长,阳光很好。他们跑得很开心、很快活。最后,他们在机场大门处停了下来,两人笑着彼此凝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纪峣的连帽衫帽子歪了,于思远的大衣皱了。
于思远帮纪峣理了理衣襟,又将围巾和大衣脱掉挂在臂弯上,然后不怎么诚心地抱怨:“上次这么跑,还是被我表哥拿教鞭追着锻炼身体时,这也太狼狈了。”
纪峣平复了自己的喘息,笑眯眯地凑过去,亲了下于思远的脸:“乖。”
于思远勾起唇角,摸了摸自己被亲的半边侧脸,然后斜了一眼纪峣,又指了指另外半边:“哄人都不知道怎么哄,啧啧,太不上道了。”
纪峣失笑,又凑上去吻他另外半边。
有个路过的男人看到了,故意发出一声很大的干呕声,骂了一句:“他妈的死基佬,好歹是公共场合,恶不恶心!?”
纪峣皱眉,刚想过去,就被于思远拉住了。于思远淡淡地说:“一百年前,中国第一批女学生走在街上时,也是这么被人吐口水过来的。”
他拉着纪峣的手,往停车场的方玉走去:“现在每个人所享受的一切,都是从前无数人用巨大代价所换取的,你和我被唾弃,然而谁知道,这是不是为以后能走在阳光下所付出的代价呢?”
“只要我们知道自己没有错,那就够了。”
纪峣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走在阳光下,听起来真美好。
坐进车里,于思远侧身过来,给他系安全带,纪峣挑眉:“这些我可以自己干的。”他不爱别人把他当个妹子哄,就算他是下头的,但是他有手有脚,这些活,他喜欢自己来。
于思远失笑,他伸手揉了揉纪峣的头发,然后倾身,冷不丁给了对方一个绵长的深吻。
一吻终了,纪峣用拇指拭去唇边津液,有点气息不稳。
“我知道啊,”于思远注视着纪峣,愉快的笑意止不住地倾泻出来,“我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偷吻你而已。”
纪峣注视着于思远英俊的脸,心里不知道是庆幸多些还是失落多些。
他庆幸自己冷心冷肺,到现在仍旧没有陷落。然而庆幸之余,却有点失落,这样的男人,却最终不会和他在一起。
于思远很好,真的很好。如果他纪峣不是个三心二意的人渣,就这样跟于思远过一辈子,应该会很快乐很快乐吧。
两人回了家,刚一进门,于思远还没来得及带纪峣参观介绍房间,就被纪峣反手一推,靠在门上,紧接着,纪峣拽着他的领带,来了一个迫不及待地长吻。
于思远刚才的举动给了他不小的触动,开车回来的一路上,他一直有所顾忌,现在终于没人了,纪峣当然再不想等——当然,这和他被蒋秋桐吊了那么多天,饿到钻心应该也有关系。
于思远哪里知道这些,他只是为纪峣的热情而感到惊讶,如果没记错的话,前两天他们还电话play了一次,那会纪峣一边哭着喊着想被他操,一边射得床单上都是。
那浓精液体迸溅在空中的场景,够他回味好几天了。
虽然惊讶,不过心里却开心。于思远搂着纪峣的腰,与他缠绵地接吻,良久,才放开了他。
“去洗个澡吧,你一路奔波应该饿了,洗完后尝尝我的手艺。”
于思远眨了眨眼睛,握着纪峣的肩膀,将人亦步亦趋地带到浴室,还体贴地拿了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具。
“???”纪峣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瞪着被无情关掉地门,内心挫败至极。
这时不应该来一发久别重逢的庆贺炮么,为什么肉到嘴边都没吃??那个拉着他在公共卫生间胡天胡地的于思远呢???
这个清心寡欲的于思远肯定是假的!假的!!
此时,这个清心寡欲的假于思远正在厨房里煎牛排。
于思远高中时就去了美国,一路读到大学,他父母本来先让他就在那儿的,结果大三时他向家人出了柜。当年全家人好一阵子鸡飞狗跳,差点连学业都没有完成,他也在艰难毕业后,不得不回国工作。
然而很多习惯已经养成,在美国吃住那么久,比起中餐,他对西餐更为适应。这次招待纪峣的,也是他的拿手菜。
于思远正在磨胡椒粉时,腰忽然被从后面抱住,他没有回头,却忍不住微笑起来。
喜欢一个人,只要他和你接近,就忍不住从心底想要微笑。
纪峣带着水汽的脑袋从后冒了出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慢悠悠地亲了一下他性感的后颈——于思远头发很短,脖子很长,勾下头的时候,纪峣总觉得那节麦色的后颈充满男人的性感,这么说好像也不对,事实上纪峣觉得于思远哪里都很性感——他赞了句:“贤良淑德。”
那吻轻得像蜻蜓点水。
于思远侧头,他的视线仍旧跟随手中的动作移动,嘴唇却准确地找到了纪峣的,然后以更温柔的力道和他碰了个嘴,纯情到令人发指。
“别闹。”于思远笑着说,他的语气与其说是训斥或者警告,还不如说在哄小孩。
纪峣有点不开心。当年大街小巷都在放的那首歌是怎么唱的来着,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纪峣就是。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在于思远心中的地位居然还不如一块牛排,这还得了!
他有小情绪了,要于思远亲亲操操才可以。
纪峣伸出手,攀住于思远的脖子,像条蛇一般,从下往上,隔着衬衫啄吻于思远。
后背,肩胛,侧颈,嘴唇,耳垂,面庞。
“……”于思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心里好笑又好气,感到纪峣开始变本加厉,于思远终于叫了一声峣峣。
“诶?”见于思远终于肯理自己,纪峣停了动作,有点小高兴。
“我爱你。”
他忽然这么说道。
于思远心里有点郁闷有点无奈,更多的却仍旧是想笑——面对纪峣,他总是在笑。他和纪峣的开始太随意,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除了床上,竟然也从来没有说过类似表白和承诺的话。
在于思远看来,表白这种事,有种庄重的仪式感,就算两人两情相悦,他也不愿意那么草率地说出口。这次纪峣来找他,他本来是打算在浪漫精致的晚餐中,趁着气氛正好表白,然后吃完饭滚个床单,迎接旧年的最后一天。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不过这样也很好。
现在是下午四点五十,外面的天色不阴不阳,没有明媚的日光,没有绚烂的夜景;他们没有身处于整洁精致的餐厅里,彼此面对着品尝美酒佳肴;没有悠扬动听的音乐,没有浮动影绰的暗香。
他们站在厨房里,煎锅滋啦冒着热气,料理台上堆积着各种食材和香料,满屋子的油烟味儿,抽风机呜呜作响。
于思远却开口表白了,闲聊一样的。
不再计较气氛,不去想着如何完美,不思考怎样营造仪式感,刚才纪峣靠在他的背上,他们体温相融心脏相贴,在那一刻他的心他的大脑都告诉他,他是真的,好爱纪峣。纪峣在的每一分钟,他都为他怦然心动。
所以他应该说出来,让纪峣知道。
——爱情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摒弃刻意制造的浪漫和调情的花招,不过就是,一个人想把心,捧给另一个人罢了。
“……”纪峣难掩惊异之情。
在他心里,于思远和蒋秋桐有一点非常类似——他们都把自己保护得非常好,他们给自己画了一根线隔绝了人群,不准别人进来。他一直以为他和于思远达成了默契,不问过去,不说当下,不想未来,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当然看出来于思远是认真的,这样的认真,让纪峣难得在心中生出种他不配的愧疚来。不过这丝愧疚也就持续了一瞬,他马上就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并送上了自己热烈的嘴唇。
“我也是。”他说。
这份美味的晚餐注定泡汤了。于思远遗憾地关火,一把将扑过来的纪峣托在怀里,深深吻了下去。
纪峣的双腿盘在于思远的腰上,一边与对方接吻,一边胡乱摸索着,想要更多地感受于思远的身体。
于思远在机场的举动和刚才的表白,像一只只做乱的手,不断拨弄着他的心弦,让他心痒难耐。果然,有感情的上床,比无爱sex感觉好多了。
正当两个人干柴烈火时,大门处发出锁孔被拨弄的声音,紧接着,门开了。与此同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进来:“思远,我前天放在这的……”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纪峣和于思远下意识扭头,就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正望着他们发愣。
尴尬在室内蔓延,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与此同时,蒋秋桐合上书本,拎着行李,走下了抵达H市的飞机。
再过一天,就是元旦了。
第17章 Chap.19
于思远家的玄关和厨房只有一墙之隔,还好死不死,因为他偏好西餐的缘故,厨房是半开放式的,没有门。
正在接吻的两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扭头,就看到一个女人正站在门口,满脸错愕地看着他们。这时候于思远的手还托着纪峣的屁股,纪峣的腿还环在于思远的腰上。
于思远:“……”
纪峣:“……”
女人:“……”
这特么——
纪峣忙不迭想要跳下来,然而女人的动作却更快,她打了个哈哈,举起了双手:“我是这家的保姆,有东西忘拿了而已,没事不要紧,下次一样的,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她边说边往后退,直到门口,然后转身,“砰”地合上了大门,逃之夭夭了。
纪峣已经从于思远身上下来了,他按了按太阳穴,有点头疼地问:“那个阿姨是谁?你妈?”
于思远嘴角一抽:“比那个更惨,那是我表哥的妈,我大姨。咱们完了。”
纪峣脸色陡变:“你那个你表哥十六岁尿床打电话给全家人知道的大姨?”
于思远捏着眉心:“对,就她。”
纪峣眼前一黑。
提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个典故。
之前于思远给纪峣提过,他有一个关系好到不得了的表哥,叫什么铜的,那人小时候嘴特贱,平时又爱端着,就喜欢冷不丁刺你一句,偏偏从小各方面碾压于思远,把他烦得够呛。
结果他表哥长到十六,终于被趁着大年夜,让一家子看不惯他臭德行的老老少少联合起来灌了顿酒,平生第一次醉倒。
醉了就醉了,他表哥酒品好,醉了就睡了。结果好死不死,他姨妈第二天叫儿子起床时,发现人家尿床了。
他姨妈登时喜出望外,见他表哥还在熟睡,门一关头一扭,对着醉倒在客厅餐桌睡得横七竖八的一众熊蛋扯了一嗓子:“我儿子尿床了!”
——所以全家人都知道了。
经过这件事,他表哥那张面皮算是被揭下来踩了又踩,再也没办法在家里端着那副让人恨得牙痒的装逼样了。
纪峣当时听得笑得脸都裂了,问你表哥是多欠揍啊他妈都看不惯要整他,于思远听了深沉脸,然后问了他一个问题:“知道世界上哪两种人最欠揍么?”
纪峣笑着摇头。
于思远比了两根手指头:“第一种是嘴贱的,比如你发小;第二种是装逼的,比如我表哥。”
纪峣叹服。
再说回现在,纪峣被于思远一提醒,又想起了这位姨母的赫赫功绩,顿时有点不淡定了,他下意识拽住了于思远的衣角,难得有点慌张:“你要不要给她打电话,求她帮你瞒着你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