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说出去没人会信。
那是人后的梁易舟,许培樟心想,这个晚会上的梁易舟绝不会出任何差错,推杯换盏之间他游刃有余,不露声色地就能让长枪短炮全都对准他,让自己成为唯一的焦点。许培樟看人准,他知道梁易舟天生合适红毯镁光灯。
但许培樟觉得惘然。
明明近在咫尺,却让他觉得那么遥远。
“我不敢找你,我怕你觉得不开心,可我真的很想你。”许培樟伸手想去摸他的脸,但伸到一半就顿住了,他的表情变得痛苦,他像只犯了错误的小狗,“对不起。”
“你喝醉了,先休息吧。”梁易舟感觉自己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这句话说出来,他很想相信许培樟是真的很喜欢他,但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也觉得很对不起许培樟,从前许培樟那么努力地想要教会梁易舟要自信,要坦然接受爱意,可他就是学不会,也不敢信。
“梁易舟,你给我个理由,我以后不缠着你了,行不行?”许培樟低下头,他有些绝望地按住了梁易舟的肩膀,“我不会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的,我只是要个理由。”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梁易舟有些自暴自弃,“我不讨喜,也很无趣,跟我在一起没什么开心的。”
同时占有欲其实很强,在感情上会很偏执,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那种偏执,许培樟自由惯了,他不会喜欢这样的感情观。所以许培樟也给不了他想要的。
“开不开心是我自己定义的,你少自以为是。”许培樟凑过来,他在这一刻变得强势,他捏住了梁易舟的下巴。
他的眼睛很红,眼神简直烫人:“梁易舟,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喜不喜欢我?”
梁易舟想转头,但许培樟不让他动,他不敢看许培樟的眼睛,静了好一会,梁易舟才绷紧了脖子,献祭似的,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许培樟在这一刹那又想哭了,他说话都带着哭腔:“那梁易舟,我现在要吻你了。”
梁易舟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正确的事情,但他可能永远没办法拒绝许培樟。
许培樟很温柔地用手碰了一下梁易舟的脸,然后他俯下身,很轻地碰梁易舟的唇,然后贴上去,很安静地吻了他一下。
不带一点点欲望。
许培樟抱住了梁易舟的脖子,头埋进他的颈窝里,发出像小动物那样的细微颤抖。
梁易舟感到有什么潮湿又冰冷的东西淌了下来,而后腰处那个小小的纹身在发烫。
“阿舟,跟我在一起好不好?”许培樟闷闷地讲,“我虽然喝了酒,但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我真的很喜欢你,你说的那些缺点我也觉得可爱,真的,我不是在花言巧语。”
他字字说得真心。
房间里静了一会,时间久到许培樟以为梁易舟不会回答了。
但最后梁易舟还是很轻地“嗯”了一声。
“你这是答应了!”许培樟猛得抬起头,他的脸因为眼泪所以像只花猫,他把自己的眼镜拿下来往旁边一丢,他按着梁易舟的肩膀,有点不依不饶的架势,“你是不是答应我了?你是不是愿意做我的恋人?”
梁易舟有点脸红,他想,许培樟现在这样果然顺眼多了,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喝醉了会变得很孩子气的许培樟,而不是整张脸都落满痛苦的人。
他再也不想看许培樟哭了。
梁易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妥协道:“我答应你了。”
“不过你要是酒醒了不记得了,那就不算数了。”梁易舟又补充一句。
“才不会。”许培樟张开双臂,黏黏糊糊地蹭上来,他看起来很困,眼睛阖起来,像是终于放心下来的样子,睡过去前还嘟囔了一句。
“阿舟,我的。”
许培樟睡得不是很久,他醒过来有些发懵,他这会已经被挪到了床上,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许培樟一下子慌了,他的记忆断断续续的,虚幻得不像现实。
“阿舟!梁易舟!”许培樟翻身下床,有点慌张地拉开门。
梁易舟看起来是刚刚洗完头,他有点诧异地看着赤着脚就跑过来的许培樟,他正在用毛巾擦头发:“你醒了啊。”
许培樟不由分说地冲过来一把抱住他,力度有点大,好像怕他反悔似的,他大声地嚷道:“说话算话的啊!”
梁易舟有点无奈,许培樟简直像只巨粘人的小狗,所以他拍拍他的头:“我答应你的。”
“那你亲我一下。”许培樟可怜兮兮地看他,“你从来没有主动亲过我的。”
梁易舟哑然,觉得许培樟真是很记仇也很孩子气,梁易舟有点愉快地弯了下眼睛,把许培樟的刘海拨开了一点,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许培樟又抱了他一会,才恋恋地撒手。
“你要不要去洗澡啊?”梁易舟问他,“洗完正好吃晚饭,秦冠玉今天不回来。”
“就是我今天可以睡在这里的意思吗?”许培樟顿时开心起来。
“不回来的意思是没人做饭。”梁易舟故意逗他。
“他做的饭能有我做的好吃?”许培樟胜负欲马上起来了,“你等着,我下厨。”
“行了,喝那么多不难受啊?”梁易舟推他去浴室,“别麻烦了,晚上煮点粥吧,冰箱里有酱菜。”
“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许培樟拉了一把他的手腕,随后又卖了个乖,“阿舟,你不跟我一起洗啊?”
梁易舟看他一眼,许培樟立马乖了:“开玩笑的。”
趁着许培樟去洗澡,梁易舟把头发吹了,他其实也觉得一切虚幻。梁易舟从来没有过稳定的恋爱关系,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陌生,不过他也不会要求许培樟什么,毕竟往后如何,梁易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可以把选择权交给许培樟的。
至少现在两个人都会开心。
在许培樟睡的时候梁易舟想了很多事情,许培樟哭的时候,梁易舟真的没办法再骗自己,他真的真的很想拥有眼前的这个人。
这种飞蛾扑火让他觉得害怕,但他在最后还是心甘情愿地去拥抱了虚无的光亮。
他想,这辈子也只有一回这样的爱了。
作者有话说:
开始慢慢变甜(′?`??)
第82章
洗了个澡之后,许培樟感觉清醒了不少,他裹着浴袍走出来,就看到梁易舟站在洗手池边上淘米。
许培樟黏黏糊糊地从背后抱住他,把下巴垫在梁易舟的肩膀上:“好贤惠啊阿舟。”
“我可只会淘米。”梁易舟笑了一下。
“我没有衣服穿了。”许培樟一边撒娇一边揩油,绕着梁易舟的腰摸了一圈。
“那你做饭,我去给你买。”梁易舟很耐心地顺着他的话哄他。
“好啊,你知道我的尺寸的。”许培樟侧过脸来亲梁易舟的耳朵,他这话说得暧昧,让人引起某些联想。
梁易舟也转过头,跟他接了一个吻。
许培樟今天才知道梁易舟的吻技有多好,他顿时有些吃味,于是他在退开的时候还咬了一口梁易舟的嘴唇。
“靠,你以前怎么还隐藏水平的?”许培樟不开心了,抱着梁易舟直晃。
梁易舟笑着不说话,只是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抹了一把许培樟的嘴唇。
“靠!你不要撩我了!”许培樟收紧了胳膊,开始打商量,“不吃饭了好不好?我想吃你。”
梁易舟收回了手,慢慢地讲:“不好。”
许培樟很可怜地看他,梁易舟却把手里的锅塞给了他,不容抗拒地说:“做饭吧,乖。”
梁易舟把手擦干了,还顺便替许培樟把敞开的浴袍给拢好了,表情十分正直。
许培樟拿他没办法,一脸受气小媳妇样,委委屈屈地开始做饭。
中间梁易舟出去了一趟,给许培樟买了衣服,还买了点熟菜,他打开门的那一刻,许培樟简直是瞬移过来的,他抱怨道:“你好慢啊。”
梁易舟怀疑许培樟真的突然之间得了皮肤饥渴症之类的毛病,在他面前碍手碍脚的,让他换了个鞋都换了大半天。
“你以前没这么粘人吧。”梁易舟嫌弃地把他的爪子拨开,这才脱身把手里的东西给拿到餐厅。
“我粘我老婆,有什么问题吗?”许培樟可怜兮兮地看他,“你不喜欢啊?”
梁易舟觉得他又可爱又好笑,就冲他勾勾手,然后使劲揉了一把许培樟的头发:“随你喜欢。”
吃晚饭的时候梁易舟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许培樟想了一会:“最迟明天下午吧。”
“怎么,想赶我走啊。”许培樟抱着碗,“无情无义啊梁易舟。”
梁易舟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他感觉这会的许培樟幼稚且孩子气,他想起从前许培樟无意间流露出来的这一面,倒是没觉得太意外,只觉得今天是突然变本加厉。
这个时候梁易舟不懂得,许培樟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才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用看起来很幼稚的办法来确认梁易舟真的喜欢他。
许培樟也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得都心生畏惧。
在很久之后梁易舟才懂得,其实在最最一开始,许培樟是更害怕失去他的人。
“阿舟,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会想做演员啊?”许培樟坐在床边,回完了消息,然后抬头看梁易舟。
梁易舟正在换睡衣,他本来是背对着许培樟的,一想到腰上的纹身又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干脆转过来,极快速地把睡衣穿上了。
所以他隔了一会才回答他:“因为演戏可以体验很多不一样的人生,所以就很想做演员。”
他感受到许培樟认真的视线,所以又说:“小时候觉得生活很不开心,会想成为另一种人。”
梁易舟换好了衣服,也躺到床上来,这张床特别窄,两个大男人躺着很勉强。许培樟凑过来,拉了拉梁易舟的手:“我会让你开心的。”
“你以前也这么哄女孩子啊。”梁易舟笑了笑。
许培樟一把抱住他,他有些不自在地说:“我是认真的,我只想让你开心。”
梁易舟就揉他的头,像在哄一只小狗。
许培樟抬起脸,凑过来,很快速地亲了一下梁易舟的嘴角:“阿舟,你能做演员真好。”
梁易舟觉得心里泛起暖意,所以他按着许培樟的后脑勺,温柔却带着点强势地把他按下来,两个人接了一个深长的吻。
许培樟的眼睛变得危险起来,他的手按在梁易舟耳朵两侧,摸着他的脸,开始亲吻他的鼻尖。
梁易舟伸手开始解许培樟的扣子,解到第三颗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腰上的纹身,一下子就红了脸。
“关灯吧。”梁易舟说。
许培樟停下来,有点疑惑地看他:“可我想看看你。”
梁易舟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
许培樟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他的耳朵,很体贴地问:“怎么了吗?”
“今天不做了好不好?”梁易舟微微仰起头,“这里什么也没有。”
许培樟把自己撑起来,想了一会,还是很乖地从梁易舟身上下去了,然后从侧面抱住他:“好吧,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梁易舟奖励似的亲了许培樟的脸:“欠你一次。”
然后又伸手掐他的脸:“老婆老婆瞎叫什么呢?”
“他们微博上都喊你老婆,就我不行。”许培樟抱着他,赌气似的,“我不开心。”
梁易舟还没说话,他放在一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来,讲了几句又挂了,转过身面对许培樟,说:“渚良说他明天要过来杀了你。”
许培樟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把梁易舟抱得更紧了:“你怎么这么快就跟他说了,谋杀亲夫啊。”
“他早晚要知道的。”梁易舟揽着他,很可靠地说,“我在呢,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许培樟枕着梁易舟的胳膊,十分受用:“阿舟,没想到你本性是这样的,我有种被罩的感觉了。”
梁易舟把床头放着的一本书拿过来,还没翻开呢,许培樟突然紧张兮兮地问:“你俩晚上怎么睡啊?”
梁易舟一边翻页一边说:“这床太小了,我们当然……”
许培樟脸色一下子不好看了。
“当然分开睡啊。”梁易舟一脸平静,看起来完全不像故意的,“一三五他睡沙发,二四六我睡,周日猜拳。”
许培樟掐了他一下:“你故意的吧。”
梁易舟笑而不语。
“阿舟,你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好不好?”许培樟看着天花板,然后说。
梁易舟翻书的手一顿,静了一会,才回答他:“你想听什么呢?”
这一下把许培樟给问住了,这一瞬间他脑袋里闪过很多问题,但最后还是选了那个他最在意的:“可以讲讲《阮红妆》吗?”
梁易舟没有再动作,隔了很久,他才叹了一口气,把手臂抽出来,然后把书给合起来了。
“我毕业后第一个片子就是《阮红妆》,知情的人都很羡慕我,一毕业就能上易昶的戏,他们已经替我想象到了日后的康庄大道。”梁易舟神情淡淡的,“但我压力很大,我怕我演不好。”
“易导要求很严格,他对电影是极端完美主义者,但演戏嘛,你想要呈现一个好的角色,想要让他真实,吃点苦不算什么。”梁易舟语速适中,没什么感情起伏,好像在讲别人的事情,“我那时候为了演好阮红妆,就强迫自己完全沉浸在其中,哪怕不拍戏的时候我也得是阮红妆,一个性别认知障碍者,一个没有天赋的戏子,一个受尽白眼冷遇的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