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培樟愣愣地眨了眨眼。
肖逸昉本来不想说这种话的,毕竟他对许培樟还是有些芥蒂,但谁让梁易舟是真的喜欢这个人呢,所以他说:“他很信任你。”
许培樟听见这句话,表情变得柔和了很多,声音也轻下来:“他不想说的,我就不是很想问,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如果他回忆起来不开心,那是我的问题。”
“我不认识再早之前的阿舟,我有段时间很在意他之前的经历,我害怕失去他,因为从我一开始见到他起,他就好像什么也不在乎。后来倒是终于想通了。”许培樟笑了笑。
肖逸昉叹了口气,像是终于妥协了的娘家人那样说:“他这么多年也就喜欢了你一个,你不要辜负他。”
许培樟点点头,然后又摇头,他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但是许培樟看到了邵阳刚刚发过来的微信。
“阿舟醒了,我得回去了。”许培樟突然变得不那么稳重起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排肖逸昉了。
“你去吧,我自己吃点,如果有事可以让渚良联系我。”肖逸昉冲他摆摆手。
“行,那我先走了。”许培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到时候回北城,我再请你一顿。”
许培樟在回去的路上是想过要不要去见一下易昶的,易昶和他爸交好,而且许培樟打小就很崇拜他,所以也很了解他。许培樟不知道易昶和梁易舟的母亲到底有什么纠葛,易昶其实是个私生活很单纯的人,毕竟他很忙,忙到没空想什么风花雪月。
或许应该见见王英,他之前就觉得梁易舟和王英关系匪浅,这下听肖逸昉说是王英告诉梁易舟关于他生父是易昶这件事,许培樟反倒是想不通了。
很多事情必须得问当事人,不过在决定先去见谁之前,许培樟还是想先回去看看梁易舟。
许培樟觉得,自己更加害怕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梁易舟的烧已经退了,只是整个人还是很疲惫,不太有精神。
王明轩搬了个椅子坐在他床边,这些天的拍摄下来,两个人已经很熟了,他一开始还很扭捏不想说自己是梁易舟的粉丝,但防不住秦冠玉给他抖落出去。也是因为这样,三个主演混得很熟。
负责花絮的老师也常打趣,说他们戏里戏外都像一家人。
刚刚梁易舟问起手机,邵阳借口说在帮他充电没给他,转脸立马给许培樟发了消息,毕竟如果梁易舟再问起,邵阳没法保证自己不说漏嘴。
邵阳觉得天底下能管也能哄好他易舟哥的,也就只有许培樟了。
许培樟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梁易舟在跟王明轩说话,梁易舟半靠在床上,因为发烧显得有些累,脸还是白,唇也白,只有那双眼睛看起来浓墨重彩。
有些人,怎么样都是好看的,这点病弱,反倒惹人怜惜。
许培樟走进去,也不避讳王明轩,他看梁易舟,然后问:“好点了吗?”
梁易舟点了点头:“已经不发烧了,邵阳说你给我请假了?”
“今天剧组停工一天。”许培樟解释道,“你安心休息,少操心。”
“你出去干嘛了?”梁易舟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他虽然身体上很疲惫,但心情还是挺好。
许培樟却隔了一会才回答他:“出去办了点事。”
邵阳看许培樟已经回来了,就抓了一下王明轩的肩膀:“那易舟哥我们先去吃午饭了。”
王明轩乖乖跟着他起来。
两个人前脚刚走,许培樟就坐到床边上,然后握住了梁易舟的手。
“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好。”梁易舟懒懒的,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很轻地碰了一下许培樟的胳膊。
许培樟摇摇头,他觉得有点累,所以把头低下去了一点,然后用脸在梁易舟的掌心里蹭了蹭。
梁易舟摸了摸他的头发,很温柔地说:“累了吗?上来睡会儿?”
许培樟又摇摇头,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到底怎么了?”梁易舟看他,眼神安静,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许培樟就觉得自己已经被他看穿。
许培樟有点难过,他觉得自己其实很没用,他既没办法完美地解决这件事,也没办法一直瞒着梁易舟。
梁易舟从来没有提过,就说明他自己不愿意回忆。
但其实他又知道梁易舟是很强大的人,就算今天他没有生病,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此事被曝光,他也不会因此被击垮的。许培樟早就知道梁易舟很坚强,也很能忍耐。
但许培樟就是固执地想要去保护他。
许培樟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你心里有事,不要瞒我。”梁易舟拢住了许培樟的下巴,用了一点力气,不容抗拒的,让许培樟看他。
许培樟表情一下子就绷不住了,他有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很轻很轻地说:“有人爆料,说你是易昶的儿子。”
他没有用私生子这个词汇,他害怕刺痛梁易舟。
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梁易舟坐了起来,然后朝他靠近,他感受到梁易舟的唇很珍惜地亲了亲他的眼睛。
“这没什么,别理他们。”梁易舟很平静,他在安慰许培樟。
许培樟一把抱住了他,把头埋进他怀里。抱了一会他又点生闷气,于是坐起来,表情变得严肃。
“梁易舟。”
许培樟有点埋怨地讲:“你怎么一点正常人的情绪也没有啊,你不觉得生气,或者委屈吗?”
“这样不是在给自己找难受吗?”梁易舟笑了一下,然后拍了拍许培樟的脸。
“而且之前已经想得够多了。”梁易舟很轻地摇了摇头,“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我一点也不在乎,反正他们两个,我哪个都不需要。”
许培樟看他,心里有细碎的酸涩泛起来,他伸出手去摸梁易舟下巴上的小痣:“我很不开心,我觉得我不能保护你。”
梁易舟闻言弯起了眼睛,看起来很愉快的样子:“不用你保护我的,但我需要你。”
许培樟绷不住了,他一把抱住他,用的力气很大。
梁易舟说得很认真:“因为我现在有你了,所以我不在乎了。”
许培樟的力气又重了两分,箍得梁易舟都有点痛。
“老婆,打直球也要分分场合的。”许培樟抱着他的腰,声音很闷,后面笑了一声,刚刚他那种烦躁不安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了,他发现,在梁易舟这里,他总是可以找到一份安宁。
梁易舟笑着摸他的头发,然后说:“现在可以把我的手机给我了吗?”
许培樟这才把他松开,他走出去,把梁易舟的手机拿了进来,递给他之前还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别逞强。”
梁易舟检查了一下消息,然后给渚良打了个电话过去。
渚良果然听起来心情很差,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大段话:“许培樟,你属乌龟的吗?让你问个事情你问一上午了?我这边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我用易舟的名义请你公司过来帮忙的人喝咖啡了,账单我发你微信了,记得给我报销。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我跟易昶见一面,放心,我不打人,也不骂人,我就想告诉他,有些人不会做爹就别做。”
许培樟真想不通渚良居然跟陈港关系还不错,两个人话都这么多,不会被对方吵死吗?
梁易舟把电话开了公放,他很平静:“渚良,是我,事情我刚刚知道,给你添麻烦了,你这边要知道什么,我现在和你说。”
梁易舟和许培樟对上视线,他伸出手,把许培樟的手握住,然后冲许培樟比了个口型:“让我握一会。”
许培樟想,这件事梁易舟其实还是会有点不想提的,说起这件事也没有那么淡然。所以他很高兴,能成为梁易舟的一点安慰。
许培樟安静地看他,然后把梁易舟的手给拉了起来,很轻地吻了一下他手上的戒指,也冲他比口型。
“我会陪你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加更一章,周四还是休息的。
第95章
梁易舟这天放了工,接了肖逸昉的电话,他来拍《阮红妆》的事非常低调,他自己这边也就跟肖逸昉说了。
“你怎么样啊?”肖逸昉听起来有点担心。
“我没事。”那个时候的梁易舟要比现在鲜活很多,他把鞋子往角落里一踢,有点疲惫地讲,“他就是要钱。”
“李建林就是个无底洞,你不能这样下去的。”肖逸昉有点着急。
“我知道的,可也没办法啊。”梁易舟仰着躺在床上,“我不可能不管我妈。”
他听见肖逸昉叹了口气。
“她住院了。”梁易舟本来不想提的,他不想自己的事情让肖逸昉跟着烦恼。
肖逸昉骂了一句,然后又马上来安慰他:“你妈有人照顾吗?我有朋友在重庆,可以帮你去看看。”
“没事。”梁易舟觉得头疼,他这几天经常头疼,他搞不清楚是因为拍戏太累了,还是因为这些糟心事让他力不从心。
“过两天我给你探班吧,我正好出差的。”肖逸昉提议道。
梁易舟表情明显地柔软了一下:“谢谢啊,阿昉。”
“跟我客气啥。”肖逸昉笑了笑,开了个玩笑,“等你红了,我还要靠着你呢。”
梁易舟刚要说点什么,他的房间门突然被敲响了,他以为是剧组的人,就跟肖逸昉说:“有人过来找我了,先挂了。”
梁易舟打开房门,看到来客是王英的时候,他有明显的愣怔,然后才赶紧把王英让进来:“王老师,快进来坐吧。”
王英挽着头发,神色有些烦躁,但她还是客气了一句:“这么晚还来打扰你。”
梁易舟跟王英只有几面之缘,王英来看过易昶几次,梁易舟想不通王英来找自己能有什么事,毕竟他俩没有任何交集。
但毕竟是大前辈,梁易舟掩饰了自己的紧张,把王英请进来坐下,然后为她倒了水。
王英长得很漂亮,上了岁数也不减风韵,她露出了一个还算温和的表情。
她问梁易舟:“易宁是你的本名吗?”
梁易舟很诚实地回答她:“不是。”
王英没介意他的回答简短,自己又问下去:“是易导给你的艺名吗?”
梁易舟不太明白王英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但他觉得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隐瞒或者撒谎,所以诚实地说:“易导说我名字里也有个易字,挺有缘的,不如就用易宁这个名字出道,好听也好记。”
王英脸上有一瞬间的阴霾,但很快就消失了,她拿出对小辈应该有的那种亲切态度,现在才为自己的突然造访解释:“之前在片场见过你几次,感觉你气质很好,今天正好路过,就想过来见见你。”
梁易舟有点不自在,就客气地回答:“我一直很崇拜王老师的,能跟您聊聊我也很高兴。”
“你家里人是做什么工作的?”王英突然开始闲聊。
这不是梁易舟想多谈的问题,所以他只说了梁蕊:“我妈以前是舞蹈老师,后来受了伤,所以也不跳了。”
王英表情有点浮夸地点头:“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妈妈一定是个大美人了。”
梁易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抗拒,王英的态度明明算是很亲切的,却让他有点坐立难安,只好顺着说下去:“王老师的孩子肯定更好看的。”
王英皱了下眉,表情变冷了:“我没有孩子。”
梁易舟直觉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其实他一直不太会聊天,他宁愿沉默着不跟别人交谈。
“对不起。”梁易舟很诚恳。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拍戏辛苦。”王英站起来,很直接地告辞了。
梁易舟把王英送出去,然后回来收拾那个王英一动也没动过的杯子,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却消不下去。
但梁易舟实在没那个精力纠结这件事,最近拍戏强度大,家里的事情也一直在烦他,所以梁易舟也没再深想下去,他进卫生间洗了个澡然后就睡了。
睡也没能睡得安稳,他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李建林和梁蕊总是在吵架,所以夜晚一直很难捱。李建林发疯的时候还会把他从小房间里拖出来,然后扔到梁蕊身边,指着他俩一起咒骂。
“婊子生出来的也就是个婊子!”
“长得就是个小白脸!我呸!”
他太小的时候,还会被吓得哭起来。梁蕊就会抱住他,然后捂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低声说:“不要哭,妈妈在的,舟舟。”
那应该是梁蕊对他最温柔的时候,大概也是因为梁蕊曾经像个最无畏的母亲那样保护过他,所以导致后来梁易舟怎么也不能放弃自己唯一的亲人。
但后来梁蕊也因为这样的没有尽头的生活,一点一点坍塌下去,所以才会在有一天歇斯底里地差点疯掉,她掐着梁易舟的脖子声泪俱下。
“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生了你!”
梁易舟就这么惊醒过来,他觉得很难受,额头和背上都是冷汗。
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平淡地对待从前那些事情,但其实那些事情是他的如影随形,他可能一辈子也没办法摆脱。
梁易舟从床上起来,他的胸口发闷,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他走到卫生间去冲凉水澡,突然发现自己现在的心境倒是跟阮红妆很合。
只能说是唯一的一件好事。
起码还有戏演。
梁易舟自嘲地笑了笑。
第二天一早,梁易舟突然收到了通知,剧组放假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