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了钥匙,带尚清来到庄园西北角门的收寄箱。这个看起来挺大的箱子已经塞得爆满,入口处团着几张宣传单。
王妈把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一下子涌出来,哗啦啦掉了一地。
尚清一眼就看见最上面的通知书,他拿起来放好,又看了看其他东西。
把一些杂志、宣传单和写着周正良名字的信件扔到一边,他捡了两封圆圆同学写给她的信,正好下次见面给小姑娘带过去。
正想着,他忽然看见了写着自己名字的信封。拿起来一看,信封是最普通的牛皮纸,上面写着“尚清大师收”,旁边还有一个编号:4
尚清继续在那堆纸张里翻,发现同样的信封一共有九封,都写着编号,寄信时间从半年前开始,一直到上个月停止。
大概是没有其他联系方式的才会写信,所以赵管家不怎么重视这个收寄箱,导致尚清才看见这些信。
他挨个看去,信封很轻,里面应该只有一张薄薄的纸。
他打开了编号为1的信。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尚大师,请您告诉我,恶鬼真的存在吗?它们会不会占据人的身体?”
然后是编号2:“尚大师,我确定他被鬼附身了!我该怎么做?”
编号3:“尚大师!我到底该怎么才能摆脱他!”
……
编号9:“大师,人应该信命。”
而在第九封信的信纸上,有一道长长的棕黑色痕迹,痕迹上还有明显的指纹。就好像是有人用脏了的手指拿信纸,不小心留下的。
尚清看着那痕迹皱了皱眉,放到鼻尖一闻……人血。
他再次回看信封,上面只写了收件地址,却没写寄件地址。
他将九封信收起来,带着王妈上了车。
路上,他拍了信封发给游明池,“帮我查一下写信人。”
游明池立刻回复道:“可以查,但是信息太少了,不一定能查到。这是怎么了,有人给你写恐吓信?”
尚清:“能查到个联系方式也可以,这人有事求我帮忙。”
游明池:“OK。”
车子回到小别墅,尚清和王妈签订了合同,又给管家介绍了一下,这才回到楼上。
傅敛知直挺挺躺在床上,脸上盖着纸符,跟国产僵尸片里的劣质僵尸一样。
尚清嘴角抽了抽,转身出去,眼不见为净。
又过了好几天,游明池那边才回了消息:“这封信是从鼎铭市的一个老小区寄出来的,具体是谁寄的不知道,那边住宅规划太乱了,邮局的工作人员也记不住。”
尚清知道他也尽力了,就回了句“多谢”,然后再次拿出那九封信。
这个人明明是来求助,为什么不留下自己的信息呢?
他又将九封信挨个看了一遍,视线在“恶鬼”两个字上扫过,被恶鬼附身的人……
从玄术士的角度来讲,恶鬼比厉鬼更难遇到。普通的阴魂因为怨气入了执念,就会化作厉鬼。而厉鬼如果无差别杀人,导致煞气缠身、再无轮回的可能,就会化作恶鬼。
恶鬼向来是玄术士们追杀的目标,它们毫无人性,也没有拯救的必要。哪怕是尚清,遇到恶鬼也会杀之了事。
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所有杀人的鬼都可以称之为恶鬼。所以,这个写信的也不一定是遇到了恶鬼,或许只是一只普通的阴魂?
嗯?
尚清忽然感觉最后一封信的触感不同,他拿起来仔细看。白色灯光的直射下,信封上似乎有一些印子。
他想了想,拿过来一根铅笔,轻轻涂起来。
本色牛皮纸信封上出现了一串字符:zhm0809
是什么暗号吗?尚清反应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他拿过来手机,打开通讯软件,输入这串字符——果然,这是一个通讯软件的账号。
他申请添加对方为好友,备注里写道“我是尚清。”
感觉有点像骗子,于是又加了一句:“你的信我收到了,有空聊聊吗?”
又等了两天,这条好友申请终于被通过了。
对方似乎并没有考虑到骗子的可能性,而是直接发过来一句话:“尚大师,人是不是得认命?”
&&&
傍晚,那个男人终于出门了。
张红梅躲在厕所里,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才出来。赤脚走在地上有些凉,但她没有鞋子。那个男人每次出门,都会把家里的鞋锁起来,防止她逃跑。
张红梅洗了把脸,把脸上的血洗掉,也没有照镜子,她不太想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客厅地上是摔碎的碗碟,还有冷掉的饭菜,她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坐在窗户前发呆。
外面光线变幻,太阳移到了更西的位置。
她终于回过神,放下手里的麻绳。那麻绳是当年他们搬家时绑箱子用的,最近她每每发呆,总是习惯性的拿在手里,已经摸的毛刺都平了。
按往常的规律,他会在外面吃了饭才回来。这样想着,张红梅再次走进卫生间,打开马桶的水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裹着的手机。
十分劣质的国产手机,屏幕还有一丝轻微的裂痕。这是她上一份工作的女同事送给她的,二手机。当时她的手机被摔碎了,又没有钱买新的。
手机一点电都没有了,连开机都开不了。不过,也不会有人找她。
虽然这样想着,她还是从沙发底下掏出一个充电器插上。
便宜的手机充电也很慢。张红梅看着那个红彤彤的充电界面,继续发呆。
心里盘算着该给手机交话费了,但是她没有钱。还是应该找个工作,又想到之前找的几份工作都被搅和没了,这次要隐蔽一点。
但又转念一想,人得认命。
或许,她的命就是比较苦。
手机无声开机——这个铁疙瘩自从到她手里,就一直是静音状态。
通讯软件上有几条信息,是她妹妹发过来的,第一条是和她报喜,说找到了一份很轻松的兼职,还给她发了个红包。
因为她没有及时看见,红包已经被退回了。她妹妹继续说道:“姐,你咋不要红包?你最近工作咋样?”
张红梅眼眶一红,手指轻颤着戳屏幕:“最近工作挺好的,就是有点忙。我不要你的红包,你好好上课,别落下进度。”
她退出对话界面,却发现有一条好友申请。
点开,看见“尚清”两个字,她手指一顿,点了接受,然后用力戳下一行字:“尚大师,人是不是得认命?”
&&&
尚清看着那行字,半晌,快速敲击键盘,回道:“我不信命,也不认命。”
若是有其他玄术士看见这话,恐怕得笑掉大牙。你一个算命的,不信命怎么算命?
然而在尚清心里,命数虽然天定,但人定胜天。他能算出别人的命,自然是希望对方能战胜命运。
就好比说,他算出一个三岁的小孩,十年后会在河里淹死。他告诉对方这一大劫,自然是希望对方能避免,难不成是炫耀自己懂得多吗?
手机对面回道:“可是,不信命能怎么办呢?我没本事,逃不了。”
尚清皱眉,“你住在哪里,需要帮忙吗?”
张红梅:“尚大师,您帮不了我,没有人能帮得了我。”
尚清:“总要试试。我想,你既然知道我,那自然知道我以前做过的事。想必不会比帮你更难。”
张红梅犹豫了一下,她自然是知道尚清的,知道这是一位本事很大的大师。
如果是他的话,或许,真的能把自己从这个地狱里解救出来!
她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尽量快速的戳着屏幕,“我住在鼎铭市香林小区11号楼302,您、您真的能帮我吗?我丈夫他被恶鬼附身了!”
尚清心里一松,知道地址就好说了,“你别着急,慢慢说。”
张红梅喉头哽住,捧着手机就像是捧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被恶鬼附身了,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她发出这半句话,正想接着打字,忽然听见外面门响了!她一下子慌张起来,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情急之下,她将手机往床底下一塞,刚想站起来,然而那人已经进屋了。
拖沓的脚步声传进来,张红梅心里就是一抖。
他……喝酒了。
卧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身形健壮的男人走进来,随之而来是浓浓的酒臭气。
男人口齿不清地骂骂咧咧,“臭、臭娘们!你躲……躲哪里呢?”
张红梅下意识抱头蹲下,心中已经条件反射的感受到了恐惧,甚至提前感到了疼痛。
男人踢踏着走过来,一拳锤到她脊背上,“你他妈还敢躲?我看你能躲到哪里去!你他妈躲啊!”
张红梅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但还能忍受,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男人抬脚一踢,把她踢得翻了个面,像翻壳的乌龟一样,他哈哈大笑起来,又踹上她的肚子,“说!你以后还敢不敢和别的男人说话!骚&蹄子,妈的!天天花枝招展勾&引谁呢!操,老子就是打你打少了,让你到处勾&引人!”
一脚又一脚踹在肚子上,张红梅疼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直冒金星……她四肢无助的扑腾,连痛&吟声都发不出来。
那人渣却不满意她的沉默,一只手拎起床头柜上的花瓶。花瓶里的花早就枯萎了,只剩下半壶水,“你……你个骚&货,你他妈不、不说话,老子砸死你……砸死你个贱&bi!”
张红梅仰躺着,眼睁睁看着那手臂长的花瓶,对准她的头砸下来。
一声巨响,花瓶哗啦啦碎裂开来,瓷片和水迹蹦的满地都是。
那人渣吐了一口浓痰,呵呵笑,“让、让你不听话!”
随后他往床上一倒,呼噜声震天响起来。
卧室里满是酒臭味儿,床上躺着一个人,床下倒着一个人。
张红梅眼睛依然睁着,那个花瓶在落地的最后一刻,不知为什么偏了两公分,正好砸在她脑袋旁边。
飞溅的碎瓷片在她脸上割出道道划痕,但这已经无所谓了。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听使唤,小腹处更是阵阵剧痛。那痛苦让她简直恨不得立刻死去。
两%腿&之&间有温热的液体淌下来,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那是一个小生命的流逝……当然,这不是第一次了。但或许,是最后一次。
张红梅像一条死鱼一样仰躺着,连扑腾的力气都没有,她能感觉到血从身体里流出去,体温慢慢下降,连指尖都动不了,只有心神还在受她控制。
想点什么好呢?
给没出世的孩子道个歉吧。
宝宝对不起,妈妈没能保护好你,但没有降生在这样的家庭也是一件好事,希望你下次投胎擦亮眼睛,找个和谐美满的好人家……
身上越来越冰,眼前开始发黑。张红梅慢慢闭上眼。
手机另一端,尚清起先还等着对方的回复,然而一个多小时过去,他察觉到不对劲。多长的话,才能一个多小时都写不完?
他对着那地址掐算片刻,忽然脸色一变,不好,出事了!
他立马拨通游明池的电话,“你的直升机在吗?”
游明池察觉他语气不对,快速说道:“隔壁部门有秘密任务,将直升机调走了!出什么事了?”
尚清没空和他解释,直接挂断电话拨给游延慎,“舅舅,我需要立刻赶往鼎铭市,您能想想办法吗?”
游延慎脸色沉下来,语气却十分温和,“别着急,你要什么舅舅都给你办到。”他一边说着,给徐特助做了个手势。半分钟后,徐特助冲他一点头。
游延慎继续道:“去鼎铭市对吗?两个小时之内能赶到机场吗?”
尚清赶紧道:“可以的,越快越好!”
游延慎:“去机场吧,都安排好了。”
私人飞机需要至少提前五小时预约航道,但在一些紧急情况下,一部分特殊人群可以临时预约,只是代价有点高。
尚清自然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但他现在连谢谢都来不及说,抓起包就冲出门。
赶往机场的路上,他继续给游明池打电话,“两个小时之内赶到机场,带上你所有的证件。”
游明池只说了一句,“等着。”
两小时后,游家的私人飞机起飞。
凌晨两点,降落于鼎铭市机场。
凌晨四点,香林小区某户人家被破门而入。
尚清一脚踹开房门,夹杂着酒气和浓重血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两人闯进卧室,就看见床上睡成死猪的男人。而床下,张红梅躺在碎瓷片和血上,人已经休克。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游明池登时脸色一变,“操!老子要不是公职人员,我他妈打死这畜生!”随即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
尚清比他直接多了,上前一步掀开床铺,一道纸符贴在那人渣腹部。
只见那被人踹门都醒不了的男人,忽然睁开眼,半梦半醒之间捂住肚子开始翻滚哀嚎:“啊——疼!疼死老子了!啊——”
此时的他肚子里一片翻江倒海,就像是一百只老鼠在他腹腔里抓挠,疼得他面无人色!
强烈的恐惧和疼痛让他瞪大双眼,嗓子里像是装了一个破风箱一样漏出几个字:“不!不要——啊!”
然而,在场的人,没有人会同情他。他只能硬生生忍着内脏被揉碎的剧痛,恨不得立时从楼上跳下去!但是却没有这个勇气,只能一声声的哀嚎,“不……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