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啰嗦。”付宇峥蹙眉,感冒之中人也烦躁,“嘚啵得我头晕,真有事。”
林杰狐疑踱步过去,伸手拉开付宇峥口罩一边:“声音含含糊糊的,感冒了啊?”
“啪”的一声,付宇峥拍开他的手,林杰刚不忿地“嘿”出一声,付宇峥抢先一步:“别传染你。”
“还算你有点良心。”林杰去饮水机接了杯温水给他,往茶几对面的懒人沙发里一窝,“说吧,能让顶着重感冒盯了半天门诊,下班后不回家睡觉反而跑我这儿装可怜的,能是什么大事。”
付宇峥闻言静了几秒,而后起身,端着水杯走到电视墙边的饮水机那里,给自己翻出一个一次性纸杯,一抬手,将温水“换瓶”。
林杰:“……”
不是,咱俩到底是谁在嫌弃谁啊?!
付宇峥端着纸杯重新走到沙发坐下,这才开口说:“我做个心理咨询。”
“那你得先挂号预……”林杰话说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猛地一下坐直了,“卧槽,你找我干什么?”
付宇峥从口罩边缘斜睨着他:“你还能干点什么?”
“不是你……”林杰收敛起玩世不恭的态度,正色询问:“做心理咨询,你怎么了?”
那杯水一直被付宇峥握在手心,没有喝的意思,仿佛只是借一寸温热触感,他回答说:“遇到点麻烦,心里过不去,有点想不通。”
林杰知道他日常的工作内容,长时间伫立在生与死的交界线上,往往一把手术刀就主宰一个人,甚至一个家庭的命运,虽然被戏称为“神外高冷之花”,但是脑壳开多了,再强大淡然的人也难免会职业焦虑,于是问道:“和工作有关?”
“不。”付宇峥回答地干脆利落:“情感向。”
林医生登时瞪圆了眼睛。
万事开头难,既然开了个口子,后面的话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为继,付宇峥摩挲着纸杯,缓缓说:“我可能……喜欢上一个人,但是自己却不敢确定,也不是不能确定,只是有些混乱,怕辨不清,所以才问问你。”
林杰在被“情感向”三个字当面砸了个眼冒金星后,再次被这句“辨不清”夯了个晕头转向,好半天,指了指自己,喃喃着气音道:“来,你看我。”
付宇峥从善如流地抬起眼皮。
林杰:“你看我现在混乱吗?”
“……”付宇峥说:“能不能行了?”
“嘶,男人哪能说不行。”林杰收起调笑,端出专业心理咨询师的派头,冲付宇峥抬了抬下巴,“做咨询行,帮你解决情感难题也可以,但是有条件——你起码先告诉我,是哪家的天仙绝色啊,能让你这棵万年铁树逢春开花,是咱们院的吗,哪个科室的同事?医生还是护士?”
付宇峥大半张脸都隐藏在口罩后方,闻言没什么起伏地回答道:“都不是。”
林杰一愣:“啊?”
“不是本院同事,也不是医生护士,不过这人你也认识。”
林杰心头渐渐腾起一阵微妙预感。
果然,付宇峥直视着他,平静道:“是个漫画家,你的患者,仉南。”
林杰:“……”
我现在该摆出一副什么表情比较合适?
果然如此,还是卧槽赤鸡?
“啊……嗯,这个……你……”关键时刻,林医生的专业水平再次拯救他濒危的灵魂于危难之际,“啊……也、也挺好,那什么,真爱他、他没有性别之分,那……百年好合?”
付宇峥微微蹙眉,用打量智障一样的眼神审视,半晌,突然笑了一声。
“别说,有件事你倒是猜对了。”
林杰:“什么事?”
“和你现在这副明显智商掉线的样子一比……”付宇峥悠悠道,“他还真称得起那句天仙绝色。”
林杰:“……”
面对咨询对象,好医生必须和蔼可亲。
但是面对损友,只有激烈脏话三千字。
你们这一个两个的,组团添堵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十九:哎我去……四千多字啊,亲妈居然没写到在一起?(自我怀疑中)
仉小南:搞快点!
付小峥:快点搞!
……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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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一句玩笑过后, 气氛稍许活络,付宇峥起身给自己的一次性纸杯里添了点热水,又把林杰居家专用的大茶缸续上热茶, 两手端了过来,放在他面前。
这摆明了就是服软求和的模样, 对于付宇峥而言何其难得, 林杰见好就收,端起大茶缸喝了口枣花茶,才说:“这事吧,我意外,却也不是那么的意外。”
付宇峥感冒头晕,听不得他此时的单人绕口令,思考半秒,没接他这句话,单刀直入道:“那么,我也是同性恋?”
林杰一口枣花清香的热茶霎时喷出去老远。
付宇峥完美闪避凌空飞散的茶沫沫,不满道:“你这是什么缺德反应?”
“那你这又是什么智障问题?”林杰扯过一张纸巾擦擦嘴角,“你都说了自己喜欢上一个人, 一个男人, 还问我你是不是gay?”
付宇峥皱眉,向来沉稳深邃的眸色中漫上一丝迷茫:“可是……我之前,从没觉得自己有这个倾向。”
“什么倾向,倾什么向, 倾向什么?”林杰反问三连, “从没觉得自己会动一个男人产生感情?那女人呢?”
付宇峥就不说话,一双冷眸直视着他。
“嘴硬也没用,也没有过是吧?嘁, 我还不知道你。”林杰说,“所以现在事实清楚,你还有什么好迷惑的?”
终于扯到了重点,付宇峥拇指按了按胀闷的太阳穴,说:“我想确认一下。”
“怎么确认,跟我确认啊?”林杰光明正大地耻笑他,“付医生,付主任,付宇峥,睁开双眼看看世界吧——‘APA’早在1973年把同性恋从《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的三版修订版中去除了,世界卫生组织更是在1990年将‘同性恋’这三个字从修改后的《国际疾病分类手册》中‘精神与行为障碍’这个条目下删除,而我——作为一位名副其实的精神心理科医生,从这个角度来讲,没办法解决你的困扰,毕竟本来就不是心理疾病,我怎么给你下处方?”
付宇峥眉心拧出一道褶痕,终于拉开口罩下沿,喝了一口温水,才嘶哑疼痛的嗓子说:“这些我知道。”
“那您老人家还纠结什么啊?”
付宇峥说:“我只是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个人,一来我没有直接经验作对比,二来……我怕自己只是‘入戏太深’。”
“入戏?”这个说法着实让林杰一愣,想到两人相识的契机和后来产生深入交集的原因……他清了清嗓子,说:“好,那咱们就对症下药,逐一攻破。”
“第一,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爱情’这个东西实际上就是一种激素反应,通俗一点就是多巴胺和肾上腺素等综合激素,分泌产生性.欲以及一系列化学反应的程序,这个……”
“给我上课呢?”付宇峥不耐地打断他,“说重点。”
“重点就是——”林杰严肃问:“你对这个人,除了那些无法控制的好感、不由自主想亲近的感受外,有没有产生过……咳,那个,性.欲。”
付宇峥冷着一张脸,向他投来死亡目光。
“靠,没劲了啊,讳病忌医啊你,这事就不能……”
“有。”付宇峥突然出声,“有过。”
林杰瞬间咬了舌头。
忍着舌尖剧痛,林杰含泪为他做出初诊结论:“操,看不出来,深柜啊。”
付宇峥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补充道:“可是当时他陷入妄想,我以为自己是在配合他‘演戏’,这也是我无法自我认同的一个原因,我没办法确认自己产生欲.望的源头是他,还是漫画里的那个人物。”
林杰吸了三秒钟凉气,镇定道:“那你看娱乐圈的那些演员们,谁拍激.情.戏是来真格的了?当然哈,我说的是广电让播的那部分。”
重感冒丝毫不影响付宇峥睿智思维,他沉思不过半秒,说:“明白了。”
“这就明白了?孺子可教嘛。”林杰再次端起大茶缸,不知死活地问道:“再说你的‘二来’……这么长时间,仉南——”
这是两人交流以来,第一次将这个名字宣之于口,这两个字乍一出口,林杰瞥见付宇峥始终皱着的眉间倏然一动。
“咳……”他清清嗓子,心里已经有了大概论断,“这么久了,他在你心里占据的究竟是什么角色?是美院学生司泽涵,还是人鱼小王子凌星,亦或者,只是一个素不相干的人?”
这个问题似乎不难回答,但是付宇峥却反常地沉默许久,他低眉敛目,让人无法分辨眼中的情绪,直到林杰的肚子开始唱“空城计”,无奈之下又给自己续了杯热茶聊以充饥后,付宇峥才缓缓舒出一口气,用低缓平静的音色回答道:“都不是。”
“嗯?”林杰觉得自己的脑速受到了饥饿威胁,有些跟不上他,“都不是什么?”
付宇峥内心无声翻涌,但眸色却始终平静,将所有在洞悉自己感情原本面目后的汹涌和澎湃尽数封存在眼底,丝毫没有外露半分。
内心倏然轻快,长久积压的负累被抛掷,他回答说:“在我心里,他就是他,是漫画家仉南,不是任何一个漫画人物,更不是素不相干的人。”
“或许只是机缘巧合,萍水相逢,但是现在,他是我喜欢的那个人。”
果真是当局者迷,非要借助别人的二语三言方能拨开心中迷雾,看清心之所向,情之所往。
原来从一开始,他便没有将他当成那些漫画剧本中的主角,那些缠.绵.悱.恻的故事都是别人的,而他为数不多的温柔和呵护,却都是给那个人的。
而发生在悄无声息时的心动,是他自己的。
付宇峥确定了,便没有什么好顾忌忧虑的了,他起身,喝光纸杯中所剩的温水,将杯子拿在手中,起身说:“今天谢了,我走了。”
“哎?哎哎哎!”林杰惊了,这种过河拆桥的速度简直是平生罕见,他怒道:“敢情我这巴巴地陪聊半天,您老说走就走啊,干谢一句就算完事了?就不想请我吃个午饭什么的吗,人性呢!”
付宇峥立在玄关换鞋,依旧选择性模糊重点,只问自己最关心的:“还有一件事,他现在这个状态,允许发展一段成熟的感情吗?”
“多成熟啊?”林杰极度不爽,嗤笑道:“你们俩还真是有默契,同样的问题各问一遍。”
付宇峥直起身:“什么意思?”
“那你得悟啊!”林杰故意找茬,“你也不想想,就仉老师那风华正茂的长相和气质,一抬手迷死一片少男少女,盯着他的人指不定多少,你以为就你自己长着双眼睛呢?”
隔几秒,付宇峥点点头,说:“我走了。”
“走走走!谁拦着你了似的,你——”
林杰还没吐槽过瘾,只见付宇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铂金卡片,双指夹着,凌空一飞。
林杰手忙脚乱地抓住,定眼一看——
正是他家小区外,新开的那家号称人均消费两千,只能吃个半饱的海鲜私房菜餐厅的会员卡。
付宇峥打开门,说:“会员码是你手机号,充值一万,你看着吃。”
林杰立刻:付先生您慢走,期待与您二次畅聊!
是的,好医生就是如此能屈能伸。
付宇峥一路开车回到家,开门进屋后先去浴室泡澡,将近四十分钟,热水循环换过三次,泡出一脑门汗之后,感觉耳聪目明了不少,躯干乏力的沉重感也有所消退,从浴缸出来,他裹上浴袍,将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桶,洗衣液和消毒液双管齐下,而后吃过药,才陷入主卧大床,准备好好补眠。
至于别的,他既然早已心有定数,便不急于这一时,而且他此时的状态,实在不适进行平生第一次表白。
药力渐渐起效,付宇峥拉起一侧的薄被盖在身上,在晕眩中进入深眠。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落地窗外已经红霞漫天,火烧云大团晕染在天际,像是一桶橙黄色的燃料,被天工巧手不慎打翻。
付宇峥清醒片刻,从床上起身,还是鼻塞,但是昏沉感几乎没有了。
他下床,去浴室重新洗漱,冷水泼在脸上,人也彻底精神了。
“喵呜”一声,浴室的门被挤开,一团雪白的肉球无声无息地踱步到脚边,付宇峥擦了脸,单手捞起“影帝”,举到面前对着猫发问:“进来干什么,找吃的?”
抱着猫去看猫食盆,明明中午回来时放的猫粮还剩了大半,付宇峥将“影帝”放下,用脚尖拱了拱他肉嘟嘟的屁股:“去吃。”
“影帝”被迫挪到猫食盆边缘,埋头嗅了嗅,而后抬起脑袋,又是“喵呜”一声。
虽然无法交流,但是付宇峥在它眼中看出了大写加粗的“嫌弃”。
至于吗?付宇峥在它面前蹲下,屈指刮了下它的鼻尖,“换了种口味就绝食,谁惯的你一身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