仉南“嘿”了一声,说:“这位朋友,你现在揉我头发这动作很得心应手啊!”
“啊……”付宇峥后知后觉,发现确实如此:“怎么,怕秃?”
“……”仉南低声警告:“你别说话了。”
“没关系。”付宇峥说完又觉得手痒,忍不住再次伸手抓了抓仉南发丝柔软的头顶,笑道:“这发量基础,离秃起码还有五十年,就算真秃了也没事,我们医院皮肤科、内科都可以治疗。”抬眼对上仉南含恨的眸色,他顿了顿,又说:“家属有优惠。”
“……”仉南表情一愣,那点儿佯嗔伪怒霎时随着“家属”二字烟消云散,装都装不出来了。
付宇峥掂量着对方平时的作息时间,又催促了一遍:“上楼吧。”
“……哦”仉南慢慢蹭蹭地解开安全带,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拖延一下时间,正如他刚才所说的,刚刚确定恋爱关系,还他妈是初恋,新鲜劲儿还没过呢就要分开,也太不人道了。
付宇峥看着他侧头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又看着他磨蹭到宛如慢放一般的动作,怔了下,突然问:“你是不是不想走?”
“没有啊。”仉南忽然心虚,却嘴硬,“哪儿看出来的啊?”
付宇峥:“从你这抖得像半身不遂一样的动作中看出来的。”
“嘿我这暴脾气哎!”仉南“唰”地一下松开安全带,反手一捞,直接将刚才那只试探自己发量的手反扣一扭,力道之大居然让付宇峥没忍住“嘶”了一声,“您看我现在遂了吗?”
付宇峥任他扭着手腕,不挣脱也不动弹,忍着笑点头服软,严肃道:“身手不凡,遂了。”
四周无人,只有车窗外的兰花路灯亮着,清浅的光芒洒进车厢,刚好凝固停留在付宇峥带笑的眼角,仉南手上慢慢散掉力气,被这猝不及防地美.色晃了一下眼。
付宇峥斜他一眼,问:“怎么,没下一步进攻动作了?”
“本来还有的。”仉南彻底放开手,将头扭到一边,望着玻璃窗外的草坪,闷声说:“突然舍不得了。”
付宇峥也愣了一下。
凭良心说,大家都是第一次谈恋爱,饶是付宇峥再如何的沉稳淡定,在初初踏入感情世界的这一瞬间,面对自己心里的这个人,也依旧会有些手足无措的悸动和紧张。
仉南轻咳一声以掩饰此时的情绪,故作平静道:“说真的,我没成想你今晚还能把我送回来。”
付宇峥不动声色地握了一下方向盘,打趣道:“不合适吧,这刚……太快了吧。”
仉南扭头瞥他一眼,煞有介事地说:“想的有点多啊付医生,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天,多待会儿而已,你以为呢!”
“哦……”付宇峥笑道:“我以为你是舍不得‘影帝’呢。”
仉南:“……”
你大爷。
付宇峥眉梢微挑:“所以,明天要搬回我那吗?”
“你……”仉南磕巴一下,“你不是说太、太快?”
付宇峥正直道:“只是方便照顾你而已。”
仉南表情中显露出犹豫神情,三分赧然七分羞,加起来就是十成十的不好意思,嘴上却不肯退让半分:“也不用,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付宇峥看穿他的外强中干,笑着“哦”了一声。
再这么聊下去就真没个完了,仉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径直问:“那现在都到楼下了,你跟我一起上去吗?”
付宇峥没成想他会直接问出来,被反将一军后先是一怔,继而说:“还是不了吧。”
仉南看着他没说话。
付宇峥捏捏眉心,坦白交代:“其实是我还有点不好意思。”
仉南推车门的手一顿,而后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行了行了,干嘛啊咱俩。”仉南声中带笑,“异地恋往往是一段感情的试金石,挺好的,咱俩都先接受考验吧。”
同一个城市,只不过是半个小时路程的两处公寓小区,也不知道从哪看出来“异地”的。
仉南说完开门下车,站在车门外探身挥挥手:“我上去了,开车小心。”
付宇峥点点头,目送着人走出两步远,忽然喊了他一句:“仉南!”
仉南站定回头:“啊?”
付宇峥也从驾驶室下车,单手扶着车门说:“我家的钥匙你有,什么时候想回来,都随你。”
仉南心说那咱现在上车掉头吧。
付宇峥看着玉兰花灯下的那抹清瘦高挑的身影,挥了下手:“晚安,男朋友。”
仉南顿住,半晌才点了下头,轻声回应:“晚安。”
仉南在晚风中看着大G驶出小区后,才进了单元门,乘电梯上楼。
回到家,他换了鞋后靠着玄关柜回忆了一遍今晚发生的一切,即便分别前付宇峥那声“男朋友”打消了他最后一丝疑虑,但是想着那样的一个人,此刻仍觉得似梦似幻,格外不真实。
他是去表白的,结果反而被付宇峥截了胡,到最后,自己白得这么一个英俊倜傥医术高超品性纯良……等会儿,形容词有点多,仉南在神游天外时笑出声来,低声自言自语:“这么好的一个……男朋友。”
啊……仉南仰天感慨,我这是多好的人品啊!
洗完澡已经十一点多,平时的这个时候他早已入睡,然而此刻却异常兴奋地能直接跑到大马路上再霍霍五个环卫大爷,真丝床单被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的人蹭出无数条褶痕,仉南抱着手机,点开通讯录名单,手指在拨号键上悬空半天,真的都出了半身不遂的效果后,最终心一横,按了下去。
单调的“嘟”声响起,三声后,电话接通。
付宇峥在电话那边“喂”了一声。
仉南说:“还没睡啊?”
谁料电话那头沉默两秒,传来付宇峥明显不悦地回答:“这话该我问你。”
“嗐,我这不是……”仉南酝酿了一下措辞,“我这不是等你电话呢吗!”
付宇峥:“嗯?”
仉南握着手机在床上躺平,有理有据地开始倒打一耙:“哟,敢情你不知道啊,就一般谈恋爱的两个人,一方送另一方回家,自己到家之后一定会打电话报个平安的,这是常识啊大哥。”
城市另一端,付宇峥靠着床头,拨动台灯灯罩的手指倏而一顿,过两秒才说:“是我疏忽了。”
所以说嘛,仉南就是欺负他缺少实践经验。
仉南宽宏大量地原谅他:“没事,下回注意吧。”
付宇峥笑了笑:“那现在可以睡了吗?”
“嗯……”仉南门齿轻轻咬住下唇,想了想,不答反问:“那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付宇峥实话实说:“明天要去临市做台专家手术,回来应该是晚上了。”
仉南顿觉丧气:“哦……你们医生真忙。”
隔着手机付宇峥都听出他腔调中的怅然若失,眼尾不经意挂了点笑:“怎么,你有事啊?”
仉南被戳中红心,丝毫不慌,再次慢丝拉语地教育他:“付医生,第二个小常识,情侣之间不一定只有有事的时候才可以见面,什么事都没有也想要待在一起是基本的相处前提。”
付宇峥冷不丁地问:“所以其实你没事,但就是想见我?”
仉南:“……”
我去,大意了。
另一边,付宇峥转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小闹钟,不再逗他:“行了,后天周一,你是不是要去医院做康复治疗?我去接你,早点睡吧。”
仉南捂着电话哼唧两句,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行吧,不过不用你接,还不够费事的,我自己去,做完康复去九楼找你。”
“好。”付宇峥说:“我不在就去休息室等。”
“放心,轻车熟路了都。”仉南迟疑半秒,说:“那……晚安,付医生。”
付宇峥心中微动,笑着说:“晚安,小画家。”
挂掉电话,延迟了两个多小时的睡意终于弥漫开来,仉南将手机放在枕边,心满意足地翻了个身,陷入一场宁静好梦。
梦里梦外,都是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仉小南:以后好好吃饭,珍惜粮食。
付小峥:以后早点睡觉,爱护肝脏。
港真,今天本来不想更新的,实在太难受了,但是还是硬逼着自己写完了这章,心里苦的时候,希望能让大家吃点甜的缓一缓QAQ
披肝沥胆,稻香满仓,国士风骨,天下无双。
十九比心,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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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第二天周末, 仉南昨晚睡得晚,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躺在床上清醒片刻, 摸到枕边的手机,下意识地就要打给付宇峥。
按键前一秒又作罢, 他想起来付宇峥今天要去临市做什么专家手术, 此刻没准在开车,或者已经到了正在做术前准备,他极有分寸地放弃打扰。
下床洗漱,又给自己煎了两个荷包蛋,牛奶还没倒进奶锅,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仉南琢磨着别的,登时吓了一跳,擦掉手上溅到的奶渍,接起电话:“妈?”
秦佑之在电话那边问:“南南,昨晚怎么没回家?”
仉南倒光纸盒里的牛奶,说:“我回自己这边住了。”
秦佑之忍不住唠叨他:“这才在家住了多长时间,怎么又回去了?昨晚我就说给你打电话, 结果你爸拦着不让, 还说什么你有事让我别添乱,这下可好,完事了我和你爸又成空巢老人了。”
仉南将手机夹在侧脸的脖颈之间,晃了晃燃气灶上的奶锅, 说:“哪能啊, 您这风华正茂正当年,出门不说别人都以为是我姐呢,怎么就老人了, 别妄自菲薄啊,我不爱听。”
秦佑之被他逗得笑出声来,说:“行吧,儿大不由娘,知道你爱自由,我和你爸也管不了你,那中午回来吃饭吗?今天我不出去,给你炖排骨?”
有时候仉南经常会想,命运待他属实不薄,秦佑之虽说是继母,和他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但是这么多年来,始终恰如其分地给予他关怀和温暖,将一个母亲该有的温柔与呵护全部奉献,为了他,甚至和仉墨文结婚多年,也没有考虑过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在外雷厉风行干练精明的女强人,回到了家里,却只是一个惦记着给儿子炖排骨的普通母亲。
可能是这几天受情绪起伏刺激较大,一丁点心理波动都能让仉南忍不住喟叹,他一口答应下来:“行,那我中午回家吃,嗯……再添一道卤蟹吧,我买螃蟹,让我爸腌。”
秦佑之欣喜地连连说好。
挂了电话,牛奶也煮出了一层奶皮,仉南端着奶锅倒进玻璃杯中,懒得去餐厅,就站在厨房简单吃了个早餐,刷完了锅盘后,来到小画室里。
画室有一面靠墙立柜,里面罗列码放着十来个皮质收藏箱,放的都是这些年仉南画下的手稿,他走到柜子前,拉开玻璃门,从最底层的一个箱子里翻出一张水彩画来。
年代久远,纸上的颜料已经有些褪色,画风稚嫩,构图线条也不算合理成熟,毕竟画这幅画的时候他尚且年幼。
画中入眼是一片嫩绿的草地,碧茵无穷般绵延至天际,右侧描摹着一棵树冠繁茂的绒花树,花开正盛,粉白相融,这么瞧着宛如一颗草莓牛奶味的棒棒糖,而树下,站着一个短发女人,穿着一条纯白色的连衣裙,风吹动裙摆,在纸面上荡漾出层层涟漪。画中的女人面朝着右前方向,弯膝双臂伸展,是一个迎接拥抱的动作。
而画面的右下角,有一抹小小的黑色身影,俨然是个三四岁步履蹒跚的奶娃娃。
画中的女人是仉南的亲妈,那个奶娃娃就是他自己。
这幅画完成于他十三岁那一年,也是他这么多年唯一画过的一幅水彩画。
其实原版是一张照片,拍照的人是仉墨文,回忆太遥远,毕竟当时仉南只有三岁多一点,而现在二十多年过去,拍照时的情形他早已记不清,只记得这张照片在家里的客厅摆了很多年,而他十二岁父母离异的时候,他妈妈将这张照片也拿走了。
后来,十三岁的仉南就根据自己的记忆,复刻出这张水彩画,全当在无望的时候,给自己留的一丝念想。
再后来,这张水彩画被他收进箱匣,落锁,极少再拿出来。
余忆至此,仉南盘腿在地板上坐下来,看着画中面容模糊的女人,半晌,自言自语般说道:“时间真的太久了,久到你长什么样子,我都要忘了。”
“不过没关系,就算是再见面,估计你也认不出我了。”
“何况,咱俩上哪见去?”
“当初说明天春天就回来看我,那年我十二,结果就这一个春天,我又等了你十二年。”
“没事,好在我现在已经不等了,多傻啊。”
“本来也没什么想说的,就是有件事,觉得还是告诉你一声比较好……我有男朋友了,超帅,人也特别好,是个医生。”
说到这仉南忍不住笑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么嘚啵怎么看怎么都有点神叨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