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祁宜年抬起手看了看手背,打到人的指节已经泛红,隐隐有痛感传来。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倒地的男人,对方不仅脸大,还骨头硬。
被孟洲高大身影挡在门外的胡卢和苟宿一看他们孟哥倒了,都连忙上去去扶。一个人抱着孟洲的肩,一个人掐人中。
“孟哥,你怎么了,你快醒醒,”苟宿使劲用自己刚剪秃的大拇指指甲扣孟洲的人中,“我错了,我不该答应葫芦把你从床上吵起来,我哪能知道你身体这么虚啊,被打了一拳就晕过去了,这两年的夜生活果然掏空了你的身体,想当年……”
苟宿嚎啕着他们当年逃课翻-墙打架的“光荣”事迹,“……你一个打两个,对面两个打我一个,还是你帮我打回去……”
眼见着苟宿要哭到他们一起穿开裆裤的年纪,胡卢一把喝止,“行了,孟洲应该是宿醉加没吃早饭低血糖的缘故,才被一拳打的晕过去,没大事,不过……”
他抬眼看向打人的人,“我兄弟被你打晕了,”他眯起眼睛,“这个仇结下了,你也不必道歉,回家等着吧。”
祁宜年面色不变,“我也没打算道歉。”
祁宜年垂眼看一躺两蹲的三人,“让他醒过来亲自找我,奉陪到底。”声音质感很冷,以至于虽然没带什么情绪,听在别人耳里也带着挑衅的意味。
正抱着人哭的苟宿:“???”
“好啊,你这么狂,”苟宿成功被挑衅到,开始撸袖子,“孟哥还没醒,我先替他教训你。”
祁宜年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还主动后退一步给对方让出干架空间,别说苟宿这种一个被两个打的,就孟洲那种一个打两个的他也没在怕的。
围观的众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这场争执,然而他们想象中的激烈互殴场面并没有出现,因为苟宿在起身的时候突然提了提裤子,回头向后看,静了一秒然后轻轻道:
“孟哥,你要把我裤子扯掉了,”声音里带着腼腆,“松手啊。”
众人绝倒。
就见孟洲扒着苟宿支撑着自己慢慢站起来,通红的眼睛盯着祁宜年,声音狠厉地开口:
“你!打得好!”
胡卢在旁边扶着孟洲,听到这句话像看个死人似的看向祁宜年,呵呵,竟然能惹到他孟哥生这么大的气,也算本事不小,可惜现在要玩完了。
孟洲挣脱开胡卢和苟宿两人的搀扶,一步一步沉重而缓慢地走到祁宜年身前,他在原地静默了三秒,像终于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自己,“我!对不起!”声音振聋发聩,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与决断,然后抱着祁宜年的身体就要顺势往下跪。
胡卢:“?”
苟宿:“?”
在场众人:“?”
只有祁宜年最先反应过来,避开孟洲的怀抱,冷声道:“对你洁癖,离我远点。”
孟洲:“……?”失去支撑的他没跪成,且因为一时间没掌握好重心,啪的再次摔到了地上,这次是脸着地。
胡卢和苟宿又连忙跑过去去扶他们孟哥,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他们孟哥撑着最后一口气有气无力安顿他们道:
“嘘,我晕过去前先说一句,把祁宜年好好供着,别招惹他,球球了。”然后终于彻底晕了过去。
第4章 威胁
孟洲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晕过去了,可能是低血糖,但他人晕了,这事却没完。
苟宿和胡卢蹲在晕过去的孟洲旁边面面相觑,“葫芦,孟哥说让我们供着打人的祁宜年。”
胡卢拍了苟宿的头一巴掌:“听话会意,你孟哥的意思明明是说让我们不要动祁宜年。”
“哦——”苟宿意味深长地点了下头,他回头对祁宜年点了下头,“你完了,等我哥醒着的。”
祁宜年对这句威胁没什么反应,睫毛都没动一下。
苟宿看到他这平淡的表现心里有些憋屈,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不过当务之急是把孟洲送到医院,他给司机打电话,让对方把车开到门口。
“胡卢,扶孟哥一下,我一个人扛不出去,”苟宿吃力地把孟洲的手臂放他脖子上,扶对方起来,“他死沉死沉的。”
一边的杨舒看着这一幕心里恨的牙痒。
他最先试完戏出来就等在门外,导演冷淡的反应让他知道他跟主要角色都无缘了。但他还有后招,只要小白的那个男朋友说上一句,他就有希望能得到一个角色,或者……杨舒的目光盯上被导演喊进去的祁宜年。
他捏紧拳,只要他破坏了祁宜年的选角,让他被导演pass掉,他就能向他背后的那个人邀功,对方权势大,说不定除了钱也愿意为自己安排一个小角色。
只是如何让导演看不上祁宜年,对方容貌出众,看导演的脸色似乎对他的演技也很认可,杨舒正在发愁该怎么搞破坏时,孟洲来了。
他并不知道孟洲的身份,但祁宜年当场打人,无论他们背后有什么深仇大怨导演也几乎不可能选祁宜年了。杨舒简直想像一个搞事成功的反派那样哈哈大笑,真是瞌睡了就有人来送枕头。
然而他没想到,孟洲竟然主动向祁宜年道歉?还嘱咐他的兄弟要好好供着祁宜年?这不是说在这件事里面祁宜年没有错了吗,导演继续选他怎么办?
杨舒不想看着这样宝贵的机会白白流走,于是他冲上前拉住苟宿和胡卢,“你们真就这么算了?他可是当场无缘无故打人啊,”杨舒注意到其他人都转过头看他,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挑拨性太明显,于是补救道,“他这个人很坏,之前还骂过我是狗,我只是看不惯他。”
祁宜年颇感好笑的笑出了声,“你还记得啊,那你还记得我说过贱人与狗不得入内吗?”他薄薄的视线向杨舒扫过去,没有做多凶恶的表情,脸上甚至还带着笑,然而杨舒后背却渗了一层冷汗。
杨舒不能够解释自己的害怕,他匆忙避开祁宜年的视线,咽了口唾沫给自己壮胆,拦住胡卢苟宿的路不让,想再接再厉煽风点火道:“他——”
话说一半就被胡卢打断了,“你是谁?”
杨舒的喉咙有些发干,“我……”
胡卢不耐烦道:“我们再想弄祁宜年,也轮不到你来拿我们当刀。”
杨舒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胡卢没有再理对方,他转过头,盯着祁宜年不动。
祁宜年淡淡地掀起眼帘,“你也有威胁要说吗?”
胡卢却看着他的眼睛笑了,“他说不让我们动你,我听他的,但要我就这么看他被人打还要道歉,我做不到。”
祁宜年认同似的点点头,“那你想怎样?”他表情淡然,打出那一拳诚然有冲动上头的成分在,但现在他也不会后悔。他不是怕事的性子,惹出事来就解决。
胡卢向旁边走了一步,绕开祁宜年,看到会议桌后坐着的主导演。对方不知是当惯了导演习惯看戏还是怎么的,在他面前闹这么大竟然一直没站出来管。
胡卢瞥了一眼桌上的名牌,按下心里的不满,脸上挂上笑容,“你就是这部剧的刘导演吧?我听孟洲说起过你。”
刘茂山先是缓慢应声点头,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惊讶道:“孟……孟洲?孟洲和你提到过我?就孟氏集团的那个孟洲?”
胡卢笑着揣起手,“那不然还有哪个孟洲呢?”
刘茂山不敢置信地张开嘴,缓了半晌才慢慢转头,对上祁宜年清棱棱的视线,又向下看到躺在地上晕过去的人,“孟洲……你把孟洲打了?”
胡卢在一旁满意地看到刘茂山接收到了自己的暗示,撂下这个摊子不再理会,和苟宿一起扶起孟洲往门外去。
孟洲只是说过让他们不要动祁宜年,他这招,只是“借刀杀人”呐,对方不是来试戏么,那就让他失去这个角色,明白不是什么人他都惹得起。
那三人走后试戏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小白站在角落,眼角通红地看着胡卢离开,对方从进来后就没有看过自己一眼,全身心都扑在祁宜年打孟洲的事上。
他知道自己在这种富家大少爷眼里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肯定比不上身边的兄弟,可是对方来这里就是答应帮自己在导演面前引荐,明明人都来了,可是……
小白目光移向房间正中的祁宜年,嘴角抿紧。
房内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地落在祁宜年身上,尤其是导演刘茂山,直直地瞪着祁宜年,仿佛能把他瞪出两个洞来。
祁宜年在这样的视线包围下淡然自若,他甚至有闲心问刚才和自己演对手戏的小白,“刚才的对戏你觉得怎么样?”
小白:“……”
小白转头看向了导演。
刘茂山呵地冷笑了一声,“怎么,你还想留在这个剧组吗?”
祁宜年:“我争取一下,我还挺喜欢这个角色,不想为了无谓的人放弃,我也很适合演这个角色,刚才的表演导演你也看在眼里,希望你能多考虑一下。”
刘茂山:“呵呵,我承认你演技不可指摘的好,比这里其他人都好,但年轻人,在这个圈里混,很多东西比演技更重要,”他望着祁宜年摇摇头,挥了挥手让他滚。
祁宜年又看了刘茂山几眼,确定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他也没有多纠缠,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快要走出走廊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人追上来。
兰溪停下步,气喘吁吁,“失去这次机会也没关系的,你长的好看,”说到这句话时他耳朵尖又红了,抬起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后碎发,“演技也很棒,肯定会有其他导演认可你的。”
祁宜年看他一眼,没说什么,颔了下首就大步离开了。
兰溪站在原地看他的背影,脸上还挂着花痴的笑,直到有人喊他,“兰溪,你被导演选中了,快来!”
兰溪哦了一声作回应,看祁宜年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拐角,转身往回跑。
试戏间里导演组经过短暂商议后很快就确定好人选,兰溪被选中饰演男三,戏份很少,是一个次要角色,但也是一个不错的露脸机会,兰溪高兴的眼睛亮晶晶的。
其他次要角色也被分出去了,有几个资质不错的演员虽然没给角色,但是也被留了下来,说是等有合适位置再看。
至于男二和男一的人选却是空着的,本来导演组是很看好祁宜年,但对方得罪了资方,他们也不敢用。没有了好的演员,索性他们就把位置空出来了,本来这次选角被这么一闹也是毁了,等下次再进行一轮选拔。
小白红着眼眶捏着手机,他被选中作为一个小配角,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但现在联系不上胡卢,他也只能先这样,幸好男一男二还空着。
杨舒走到小白身边,他这次连一个龙套角色都没捞着,导演组看他的眼神也很鄙夷,他只能来抱对方的大腿,可还没等他开口,小白就道:“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自己回去吧。”
杨舒呆呆地张嘴看着小白转身离开。他捏紧拳头,告诉自己,没事,祁宜年比他的处境更惨。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里划过一道暗光,嘴角勾起快步走出了建筑。
到外面后杨舒随便找了个绿植草坪里偏僻的角落,拿出手机拨打置顶的那个号码,嘟嘟两声,电话接通,杨舒捧着手机,语气热络道:“喂,刘大少啊?”
“……对对,祁宜年他打了孟氏集团的孟洲,把刘茂山刘导气的哟,让他滚出去哈哈——”
杨舒谄媚的笑容突然卡住,因为有人从他手里抽走了他的手机。他慌忙回过头,就看见祁宜年把手机拿在耳边,一双眼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
“你……你不是走了吗?”杨舒慌张道,又赶忙去抢自己的手机,“你还给我。”
祁宜年轻轻一闪便避开了他的手,他垂下眼,根本没将杨舒放在眼里,对着手机里的人道:
“不要像见不得光的虫子一样,再用这些小伎俩来缠我,”他声音放的很轻,听起来不像在威胁人,然而话中的内容却让人听了心里一寒,“你知道,我出手从来一击必中,”祁宜年勾起唇角,“我已经在准备了,怕我的话,就别把心思浪费在这些无聊的地方了,好好接着我的招吧。”
第5章 尊严
祁宜年说完便把手机扔还给了杨舒,没再向这边看一眼,把手揣进上衣兜里转身走了。
杨舒接住扔过来的手机,看到电话已经挂断,再打已经被拉黑。他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握住手机又尝试了好几遍,额头上的汗水流到眼眶里,发涩发疼也顾不上擦。
然而结果是一样的。杨舒松开手,刚换的新手机就咔嚓摔在地面上,屏幕上出现一条丑陋的裂缝。
以对方的身份,他不可能再联系上了,暗害祁宜年那个任务的尾款打水漂,杨舒捏紧拳头,而且因为他试戏间的愚蠢表现,他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没守好,连个龙套角色都没混到。
他都干了什么啊?杨舒抱住头,想起祁宜年拿过手机说话时低垂的眉眼,最后一句身上一瞬间透出的凛冽的锋芒,在这一刻,他悔不当初。
——
私人医院的高级病房中,胡卢和苟宿坐在病床的两侧,一人手里拿颗苹果,在削皮,一人手里拿颗梨,准备榨汁。
孟洲在这两人压低的争吵声音中悠悠转醒,就听两人隔着他在空中对线。
“你别胡闹,榨汁机把孟洲吵醒怎么办?”胡卢呵斥道。
苟宿不听,“孟哥就爱吃梨,榨成汁我们三个人喝,好兄弟不分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