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缓慢搅弄热气腾腾的汤,其实他也不想喝。
“喝吧,给你加盐了。”唐奶奶见唐云迟迟不入口,含笑眼里有了丝堪称狡黠的神色。“我知道我做汤难喝。”
唐云拿勺子的手一怔。唐奶奶继续笑道:“但是你爷爷喝了大半辈子也没说一个不好。”
“我第一次煲故意不放盐,就想看他说出来。但他没说,后来我就一直不放,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没说过。我就这么熬下去,看他什么时候能憋住。结果憋了大半辈子了。你们这些搞实验的人啊,都是死脑筋。”
叮咚——唐云手机响了一声消息提示。
言不喜:【我做了你爱吃的东西,等你回家吃饭。】
“我给你把床单换了。”唐奶奶说:“你吃完饭就回房间休息,免得你爷爷回来又跟你唠叨。”
唐云盯着屏幕上这行简单的字,从之前出租车上感觉到的那股一拍两散后,终于察觉出里边透出那人无奈又小心翼翼的讨好。
一直到现在,他吃什么都还惦着我。唐云想起之前的蛋糕、零食、牛奶……即使喝的烂醉胃疼,那人依旧不忘给他打包一份牛肉。
“不了。”唐云面容依旧平静,只是下垂的唇线极轻抿了下。“我晚点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唐云:我不吃狗粮了,告辞!ps:求海星~鱼粮什么的就不用破费了,自己留着买小零食吃胖一点~~~笔芯~~~
第40章 你还有我的怀抱
唐云背著书包从家属楼出来,避着来往车辆沿路边车水马龙缓慢往前走。广场前的商业楼五光十色,霓虹灯变化忽闪,荧光屏幕上偶像歌手的流行音乐在轰轰隆隆响。他没有直接回言不喜家,而是像往常一样去网吧上完夜班,一直到凌晨三点才拖着疲惫的步子走进小区。
唐云走到门口时看见门大开着,虽说这小区治安好,但是这样明目张胆是不是有点犯二。
其实言不喜只是想让唐云回来的时候可以没有任何阻碍的直接进门。否则看着一扇关闭大门,摁零,等待开门,在这期间一旦心理又一点细小变化,都有可能导致扭头离开不再想进去了。
唐云背着包走进来,轻柔将门阖上。
言不喜趴在饭桌上,因为等的太久没忍住枕着手臂睡着了。毕竟昨晚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今天又忙了一天。
只是一天不见,言不喜的面容几乎焕然一新。他剪了头发,不像以前那样似长不短花花公子模样,而是略短的长度,烫过部分和染色部分全部剪掉后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清爽不少,也没有先前那么痞里痞气。言不喜的侧脸劲韧,短发让他好看的眉骨显露出来,眼窝深邃,长睫铺在下面,这张脸确实有做海王的资本。
桌上放了煮的雪白浓稠的桃胶,还有几个竹笋、莴苣几个清淡的家常小菜。确实符合唐云的饮食习惯。
言不喜睡梦里手指勾了勾,有些难受蹙眉,然后迷糊睁开眼睛爬起来,一抬头见唐云站在饭桌对面面无表情睥睨他。
“你回来了!”言不喜即惊又喜站起来,椅子腿擦着瓷砖划出噪音。
言不喜知道,唐云不回来的几率是百分之九十九,但因为还有那百分之一的希望,他做了这些。没想到这人竟然回来了。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伟人诚不欺我。
言不喜下意识反应竟然是去关门,但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及时扼杀住了,自己又不是人贩子。
“饭已经凉了。”他匆匆搓了下刚睡醒的眼睛。“你坐着等等,我给你热一下。”
“不用了。”唐云目光停留在他手上被血染透的那几个创可贴上。“我累了,先睡了。”
“那你早点休息。”言不喜看着他疲惫的面容,尽管忙了一下午的菜这人一口没动,可目光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这个眼神让唐云觉出几分心酸来,本来准备要走又突然拉开椅子,把包放下安安稳稳坐在那里。“先吃饭。”
“好。”言不喜不知道他怎么又变了主意,麻溜把小菜和桃胶拿去热。
这人先前从没动过锅碗瓢盆,用微波炉热一道菜被烫的缩手四五次。
唐云视线越过吧台,安安静静看着他挨烫,心里稍微松快了些,但也只有冷脸的两个字——活该。
等言不喜不知道用隔温手套把碗再次端过来的时候,烫的几乎要跳起来了,但因为当着唐云面,他只能咬牙克制捂手,连哼唧都没敢发出声来。
唐云不急不缓开始吃饭,言不喜就坐在对面时不时给他夹菜。唐云在言不喜殷勤的目光中喝了口桃胶。
“怎么样?”言不喜问。
唐云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他靠在椅背上,实话实说答:“难喝。”他不是唐万娄教授,也不想宠着这人,难喝就是难喝,没有批评就没有进步。如果自己爷爷能早点说大实话,也不至于遭这么多年活罪。
言不喜用唐云用过的勺子舀了一勺喝进去,啧嘴细品,疑惑说:“不难喝啊。”
他完全是按照某书上教的步骤一步步做出来的。
唐云拎起书包回了卧室,言不喜看着大半碗桃胶有些颓然,其实他一下午只做了这一样东西,其他小菜都是酒店送的。结果唐云没批评别的,就说他这碗东西难吃。
耸了耸肩把这碗甜品倒进了下水道,进步空间很大,下次继续努力。
唐云回了房间,又把包里的衣服都拿出来挂回柜子里,看着一天内拿出又塞进的柜子。这可真像是小孩子离家出走,不用天黑就又跑回来。
言不喜把碗碟都洗好以后才蹭着手上水从厨房出来,唐云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打开的医药箱,言不喜下意识看向自己手上沾了水后像抹布一样的创可贴,下边伤口在火辣辣疼。主动在他身边坐下。
“自己撕了。”唐云撇着他伤口那渗满后来又被水浸泡的创可贴,没忍住讥讽:“真是个少爷,伤口这么深竟然用创可贴排排打补丁。”
言不喜秉承“唐云说什么都对”的原则没有一个字反驳,看着被水浸泡边缘泛白肿起来的伤,已经不出血了,只是白花花肉还露着。唐云拉过他手,拿棉签沾了碘酒一点点消毒,他鼻梁上还架着金丝边眼镜,颈线流畅,嘴唇轻微抿着,像是民国时候的读书人捧著书卷研读时那样文艺儒雅。
言不喜只敢悻悻看着,却再也不敢起什么贼心。昨天事情有没有给唐云留下心理阴影他不知道,反正唐云离家出走是给他留下阴影了。他发誓,只要唐云愿意回来,就算这辈子都无法再进一步,他也愿意。
唐云为他把伤口消了毒,又上了药拿白纱布把指节一根根缠好,疲惫呼出口气。“好了。”
“嗯。”言不喜看着自己包的像四根糯米年糕一样的手指,觉着有点好笑。
“蜜糖。”他看着唐云怠惰的眼睛,诚恳说:“纵使情深 奈何缘浅,但无悔相思。”他喜欢这人,如果直到最后唐云也不愿意,言不喜也绝不后悔现在做的这些。
唐云唇线延展,表情并不算好。“听不懂。”
“没什么。”言不喜笑了,也没想让他明白,只是说给自己听而已。“你太累了。”抬起的手在即将摸到唐云头顶时候又放下。“好好休息。”
唐云站起来往卧室走去。
“唐云。”言不喜对着他背影叫了一声。
唐云没有回头,只是问:“怎么了?”
言不喜说:“要是有一天,你觉着这样的生活太累,可以依靠我。”人都有极限,唐云这样没日没夜打工赚钱,总有一天会垮。不是身体就是心理。言不喜想给他一份保障,让他知道即使不拼命最后还是会有能够依靠的人。
唐云半侧回脸:“被你包养吗?”
“不是。”言不喜早就想清楚了,并没有任何开玩笑意思。“就算你不答应我,我也愿意养着你。”
唐云轻出了口气。“言不喜,除去言氏,除去你父母哥哥,你自己还有什么?说句很难听的话,如果现在言氏破产,资金冻结。凭你自己你能在这个社会体面活下去吗?”
言不喜一怔。
唐云无力挥了下手。“但是我能。”
除去唐的姓氏,除去唐云胡身上荣耀。唐云这个人,也能好好生活下去。
言不喜悟出这两句话后堪称尖锐的隐晦——连自己生活都掌握不了的寄生虫,有什么资格养他一个自食其力之人。
作者有话说:
昨天的500海星加更。
第41章 加醋鸡蛋羹
言不喜躺在沙发上,关了灯在黑暗中枕着手臂把唐云那几句话翻来覆去想了很多遍。他从小过的就是这样生活,但从没有人像唐云说的如此直白。不努力的天才最终会泯然众人沦为伤仲永,这故事在初中语文课上就学过,言不喜也终究会成为庸人。
反观唐云,尽管不是什么好大学毕业,家境也不好,但身上却有因自强而生的傲骨。自己大概就是被他这点吸引。
黑暗客厅中传来一声轻微叹息,言不喜抬起唐云为他包扎好的手指,凑到鼻尖嗅着伤药的苦涩味道。
自己,该好好想想了。
唐云不知道他简单的两句话让言不喜思考了一夜的人生,第二天照例早起上班,路过客厅的时候某人还在闷头睡着,唐云简单的打了两个生鸡蛋在碗里,加了盐和醋放进微波炉里定好时,给言不喜留下了碗鸡蛋羹后才背着包出门。
唐云前脚刚走,言不喜就睁开了眼睛,他根本没有睡着,刚才唐云在厨房里窸窸窣窣的动作尽数落在耳中,但他没有睁眼,因为心里很乱,无关乎别的,只是思索了一夜后脑中更加迷茫,不知道自己将来该做点什么——养家糊口。
如果断绝了言家的资金,他能做些什么养活自己和唐云。言不喜趿着拖鞋走进书房,从抽屉里翻出那张闪烁着金色卡条的黑卡,低垂着眼想了想,而后拿在手里掰弯扔进了垃圾桶里。
从今天开始,他想靠自己试试。
现在还早,不到六点半,言不喜等微波炉里的鸡蛋羹热好,在这个空档收拾了书包把没算完的数据摞整齐塞进去,又从角落横七竖八堆的杂物里翻出一本厚厚专业书来,掸净上边灰尘也塞进书包。
微波炉叮的响了一声,言不喜把包放在沙发上进厨房去端蛋羹,昨晚那么多次烫他依旧不长记性,打开后直接用手去拿。
“嘶——”言不喜指尖刚碰到碗沿就条件反射缩手,可还是被烫起了燎泡。忙送到水龙头用冷水冲,指尖火辣辣的疼。
言不喜忍着疼把这碗酸气四溢的东西端上餐桌,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加醋,他小时候吃过家里阿姨做的鸡蛋羹,长大出来吃饭也经常点白子蒸蛋。但加醋的还是第一次尝试,发酸,舌头都有点拉不动。虽然唐云厨艺一向参差不齐,但这种黑暗料理还是第一次,言不喜不明白他是蓄意惩罚还是故意报复。
不管是哪一种,他都苦着舌头把这碗东西咽了下去。
清晨的风微凉,没有长发搭在额头骚动直接拂在面庞上温柔舒服,言不喜迎着晨光,从车库里开出自己好久都没宠幸过的大摩托,离合一松一紧,油门飙升呜的窜出去一骑绝尘。
吴飞进实验室的时候看有一个短发精神帅哥坐在桌前专心致志计算,揉了好半天眼睛才敢认。
“卧槽……”吴飞像是看到活体小恐龙一样,不真实的盯着这“蜕变”以后的言不喜,小步绕过实验台,双臂摁在言不喜桌子对面,问:“你自宫了还是灭人欲了?哪位高僧把你度化了吗?”眼睛里依旧是难以置信,抬手刚要去摸言不喜头发被他啪的一巴掌拍开。
言不喜头也不抬继续手里计算,他用的是从学长那里吸收的新型算法,现在脑子就像台精密处理数据的计算机,不能断网,腾不出一点空隙来跟这人嘴炮。
吴飞看得出他忙,识相的没有去打扰,满脸玄幻在他对面坐下,趴在桌上就像古代人伢子看瘦马一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把言不喜三百六十度打量了个遍。
言不喜被他用眼神强奸,咬着后槽牙,手下刷刷写的越来越快,等到最后一笔落下,笔尖直接在纸上划了道口子。他摔下笔踩着凳子跨过来揪住吴飞脖子摁在桌上。“看看看,你看你大爷呢!你爹这么无与伦比英俊潇洒的俊脸,看一眼少一眼知道吗!”
言不喜手劲很大,吴飞被摁在桌上张牙舞爪也爬不起来,不甘示弱吵。“你这是恼羞成怒。”
“是不是做o了,是不是,x多了也想被x试试,就知道你贱。”
“嘶——”言不喜把他拎起来。“改天让你试试行不行,看看我究竟是1还是0。”
张萌萌走到门口的时候只听到了“是1还是0”,呆呆站在门口看着言不喜和吴飞以一种暧昧的上下交叠姿势趴在桌上,一时间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突然想起言不喜之前说的男朋友。
怪不得吴飞不愿算数据他就主动担起来。
怪不得言不喜总是买海鲜到实验室来。
怪不得上次言不喜累成那样也不让吴飞留下帮忙。
怪不得上次实在验室门口她想表白时候吴飞要拉他走。张萌萌想明白这一切后觉着心里十分酸。
看着吴飞那平板没屁股的身材,张萌萌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发育良好的前峰,和前凸后翘的曲线——不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
吴飞在言不喜的压迫下,手往前摸索突然碰到那叠计算好的数据稿,急中生智握在手里,用尽全力往后一扬。密密麻麻写满字迹的纸张被抛向空中纷纷扬扬撒下来,那可堪比把言不喜呕心沥血产下的崽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