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怡铧见她还沾了油面的手握着笤帚疙瘩,抿着唇,俊朗眉头缓慢簇在一起。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我更新了~惊不惊喜~~~hhhhhh,小谢其实是个可怜的宝宝。大家放心,这一对不会虐的,言大是个成年人,绝对有老男人应有的胸怀和关爱。
第64章 我在这里住下不行吗?
村里的房屋都没有院子,出了室内就是大门,老建筑隔音相当没有,晚上隔壁两口子半夜打床架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谢舟发虚声音从紧闭门缝传出,尾音发颤,带着点闷闷的沙哑。“别敲啦——”他趿着拖鞋,一只手扶着门框在方子同锤门中,拉开面前铁门。
没等方子同叫嚷出什么,谢舟的眼睛看向他身后缓慢瞪大,虚弱的唇角扯出一抹笑,像往常一样的语气问:“你怎么来了?”
言怡铧瞥他脸色惨白,额头上沁着细密冷汗,在夕阳薄暮下散发柔光。抓门框的指节因为稍用了些力便发白。
这人确实病了,而且很严重。
“来看看你。”言怡铧疑虑打消,绕开孩子扶着虚脱谢舟胳膊将他往屋里带。
谢舟一直躺在床上,随着夜幕降下也没有爬起来开灯,要不是方子同死命锤门活像被狗撵了,他今夜连床都不打算下。
他的主房无论是高度还是宽度就不达标准,从地下到天花板总共不到两米半,言怡铧这个个头在风扇下还要低着头避免被搅进头发去。室内昏暗,老旧风扇的影子被小窗透进来的暮光投在墙壁上半死不活的转,灰色墙壁上有好几块位置都掉了皮,露出里边砌墙用的青砖。
昏暗、湿热、闷燥,让原本狭小的空间看起来更加压抑。
言怡铧眉间皱纹又加深了些,但看到谢舟有些尴尬的面色时又一点点松开,把人扶在床边坐下,扫了眼屋内坐在墙边地上的电热水壶,这好像是屋子里除了手机外唯一的电器,问:“吃药了吗?”
谢舟坐在床上,瘦削胳膊无力摊放身体两侧,因为发着烧呼吸不由重了些。“吃了。”他仰起头,不同以往在办公室整整齐齐,天太热,他居家就只穿了件白色汗衫,下方蝴蝶骨随着呼吸起起伏伏,腿上还穿着件休闲大短裤,肥大程度能塞下这人的五六条腿,额前几缕碎发贴着汗沾在上边,无处不在的透漏出狼狈。
言怡铧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谢舟,或者是说第一次看到如此真实的谢舟。以往这人无论亲密交融到何地步,身上始终都像罩着一层无形壳,言怡铧进不去,他也不出来。
言怡铧伸出手,掌心抚上他略显病态的脸颊,还是有些烫。谢舟刻意歪了歪头,沾了汗的脸颊在他手心绵软蹭了蹭。
十分刻意的讨好。
言怡铧心中凄楚却又不动声色收回手。“饿不饿?”
谢舟摇头,尽管已经两顿没进食,但因为断断续续的高烧和闷热到现在也没有任何食欲。他仰起头,看言怡铧身上闷着厚重西装,这人出入的地方从不会缺少空调,穿衣服根本不考虑冷热问题,站在这房间中不一会儿鼻尖便渗出汗来。
“把衣服脱了吧。”谢舟抬起手,虚脱指尖发着颤为他解西装扣子。
“我自己来。”言怡铧看他没什么力气,握住手拉下,自己把外套扒下来。谢舟家里十分简洁,堪称家徒四壁。除了这张床和一些纸箱子外连个基本挂衣架子都没有。言怡铧将外套脱下后搭在了小臂上。
谢舟看穿这一切,主动张开双手接进怀里,在床上摊开叠好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柜子上。他低垂着眼,视线留在西装外套上没有收回,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他这句话蕴含的隐晦两个人都十分清楚,是来找他——解决需求的吗。
言怡铧眉头压了压,有些心寒却又不忍,居高临下瞥他,平静问:“除了这个我不能找你吗?”
“那倒不是。”谢舟赔着笑了笑。“只不过这种地方,你不应该来的。”
言怡铧刻意问:“什么地方?”
谢舟显然察觉出他的不满,再次温和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他从不会去触言怡铧的眉头。
言怡铧看着这人发着虚的讨好,划线,心情跟这昏暗的小房间一样沉闷悲哀。他知道谢舟想说的话,这种城郊的乡村不该来。
住在城郊乡村里的人也不该找。
沉默在狭小的房间中蔓延,此刻连屋外的声音都好似被摁下键停止一般,孩子也不闹腾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也没有了,一切都那么让人压抑。
言怡铧垂下一半眼睑看着坐在正对面床边的谢舟,好似过了一分钟又或许更久,又抬起手探了探他额头,问:“还难受吗?”
谢舟说:“还好。”
言怡铧说着右腿后撤半步,膝盖点在灰色的水泥地上,低头要为谢舟把脚上的鞋脱了。“你先上床躺着。”
他这一动作显然出乎谢舟的意料,膝盖一躲避开。“我自己来。”他的眸中多了丝慌乱,双脚对着一踢,力道没控制好拖鞋在半空碰着飞出去,差点蹦到蹲在面前的言怡铧脸上。
言怡铧压着眉梢略往后仰头,险险避开突如其来的“暗器”,在谢舟窘迫的目光中弯腰为他整了整床头的荞麦枕头,两手扶着肩膀让人躺下。
“好好休息。”他把毯子拉开为谢舟盖住腿。在即将起身时突然顿了顿,又低下头去,在谢舟不自在的目光中低下头吻了下绵软的唇,好似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别关门,我很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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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怡铧离开了,不知道是因为他出门前把灯打开了还是因为没有了站在对面的阴翳笼罩,谢舟心头蓦然一松。他躺在床上,慢腾腾转了个身,床头的西装离鼻尖极近,近到能嗅见言怡铧的气息。谢舟往后缩了缩,背着那扇小窗,一瞬不瞬看着柜子上那件足够他一年房租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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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怡铧没多久就回来了,手里搬了个半米高的瓦楞纸箱,他给谢舟贴了凉凉的退热贴后就开始拆自己刚买的台式风扇。把鸡零狗碎的大件小件拿出来,将填充泡沫和瓦楞纸箱搬出去放在门口。倒是对这里的生活十分适应。
他回来后轻提了下膝盖上的裤子,蹲在地下。工厂为了包装方便,风扇大多都是没完全安好的半成品,言怡铧握着送的小螺丝刀,把风扇上缺少的小零件安好。
谢舟见状要起身帮忙,他头也不抬说:“躺着。”言怡铧的语气说不上温柔也不算冷硬。惯会察言观色的谢舟听出他其中不想让自己插手的态度,听话的又躺回去。
言怡铧蹲在地上,平整西装裤和衬衣随着动作抻紧,隐隐勾勒出他紧实富有张力的腰腹肌肉线条,他低着头,本来拨到脑后的头发因为汗水浸染垂到眼前来,脸颊在热气和忙碌中逐渐染上绯色。天太热了,在拧螺丝过程中时不时用衬衣袖子擦一下鼻尖上的汗。
谢舟看着这场景,有种白雪公主下放南山烧炭的既视感。公司的人大概做梦都不会相信,一直冷脸无情的言怡铧会跑到他家蹲在水泥地上流着汗拧螺丝。
许多天赋都是互通的,言怡铧没有废多少时间就把风扇安装好提过来,极轻吐了口气。
谢舟床前只有那个老旧柜子能放东西,言怡铧随手把自己西装拎起来丢在床角,谢舟抬了下手却也没来得及阻止。
言怡铧腾出空将风扇安置好,谢舟房子里不仅闷热、没电器、掉墙皮,连插座都只有墙角那一个。言怡铧接了插排后线全抻开才勉够长度让风扇通电。
开关打开,流畅的风从扇叶中吹出,吹在谢舟浸了冷汗的脸上。
言怡铧弯下腰,对着谢舟的位置调了调角度,又把模式切换成摇头,这才用门口生锈脸盆架上水盆洗手,用谢舟的毛巾擦干。
谢舟贴了退热贴就舒服很多,从床上坐起来看向进门的言怡铧说:“谢谢。”门外的天已经黑了,有隔壁人家门口拉着的钨丝灯微弱光照在路上。“你快回去吧,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言怡铧走过来,小床随着他坐下发出一声吱嘎呻吟,他单手撑在床上往前进了进,平静看向谢舟。“我这里住下不行吗。”
这不是询问,是通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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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截然相反
谢舟一怔,不自觉低头瞥过房中这唯一的狭小单人床。他家和言怡铧的复式大别墅不同,只有这一个堪堪能睡的地方,如果言怡铧执意留下,自己只好在地上铺点瓦楞纸盒子打个地铺。
“没关系。”言怡铧在他说话前打断,手臂又往前进了进,为他把落下来的毯子拉上,平稳说:“挤挤就行了。”
言怡铧让谢舟好好休息,自己把刚才和电风扇一起买回来的小菜从车里拿出来,用仅有的电器热水壶烧了壶开水。折了门口的瓦楞纸箱充当餐桌和托盘端到床前。
谢舟见他这幅堪称荒野求生的废物利用本领有些无奈,不明白这颗凤凰蛋为什么执意要留在鸡窝遭罪。如果他刚才回家了,现在已经在家里的长餐桌前,享受着舒适的温度,阿姨端上美味可口饭菜。
而不是像这样只能将就着吃个凉拌小菜和米饭,就在两个人相对无言的简单吃饭时。门口传来了一阵喧闹。
“你个小兔崽子,你倒是学会偷东西了!等我回家打断你的腿!”还没进门方子同妈妈呵责声音就远远传来,他一手拎着擀面杖,另一手扭着方子同耳朵把人拎进。
小孩儿侧仰着头,耳朵被扭得通红也不敢吱声,脸上脏兮兮挂着泪痕,手里拿着一个金黄色领带夹。
言怡铧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低头瞥了眼胸口,那里原本的金领夹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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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同妈妈拎着耳朵使劲往前一推,小孩儿摔在地上。耳朵连带脸都通红,怯怯坐在地上。
“我一回家就见这孩子手里拿着这么个东西。”方子同妈妈掐着腰,带着糟怒的语气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你说这玩意儿,咱他能从哪弄的,还骗我说是买东西送的,你买什么能送你块金疙瘩!”她一边说着,食指一下又一下使劲戳方子同脑袋,将孩子戳的不间断后仰。
一向温和善良的谢舟出乎意料没有组织,只是安静看着。
“我打了一顿才承认,他是今天在路口撞人时候顺手摸的。气死我了!你说我跟他爸每天都正正经经做生意,连个芝麻粒都不给人短的。”他拎着擀面杖,倒持指着方子同怒呵:“你竟然敢偷东西,真是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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扪心自问,言怡铧从小到大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轮着笤帚疙瘩打儿子。
他从小正派到大,奖状奖杯满书房,夸都夸不过来更别说挨打。言不喜虽然调皮混账些,但小嘴叭叭叭特别甜,言爸言妈宠着,也没挨过揍。
“没关系。”言怡铧扫了眼方子同妈妈手里的擀面杖,对待小孩儿,他的态度倒比平常柔和。“没事,回家吧。”
“别惯着他,我跟你说,孩子不能惯。小时偷针长大偷金,他现在就敢偷金,起点这么高长大还不得抢银行去!”方子同妈妈挡了挡准备把方子同拉起来的言怡铧,瞪向地上的孩子。“把东西还给叔叔,道歉!”
方子同拿着领带夹的手心一路浸满了汗,连带白日里磨蹭的污泥都沾在领带夹上。刚才在家已经受了一顿毒打,有爷爷奶奶拉着,现在拖到这里更加害怕。他不敢去看言怡铧,脸上表情好像随时要哭出来,在他妈的暴躁中垂着脑袋声如蚊蚁带着哭腔。
“叔叔对不起。”他把那根领带夹托在掌心,颤颤递上去。“我知道错了,对不起。”他一边说着,脏兮兮的小脸上金豆子吧嗒吧嗒掉,他流着眼泪,求助般望向谢舟,希望一向温柔的哥哥能给自己说两句好话。
“小同。”谢舟接收到了他求助目光,不偏不倚和他对视。他盯着这个孩子,目光中和眼神透出了一丝压抑和锋利来。“偷东西的孩子手指头会烂掉。”这话从他平淡口中吐出,更有一种寒毛直立的感觉。他不仅没有替他求饶,甚至还不轻不重恐吓,
方子同从未见过这样的谢舟,吓的呆了瞬,赶紧把两只小手藏在身后,怯生生看着谢舟,连哭都顾不得了。
“记住了。”谢舟盯着他含泪的眼珠。“下次再偷东西,你的两只手就会像垃圾堆里死去的小猫小狗一样生烂肉,流脓流血,烂出骨头。”
言怡铧眉头微蹙,这话让他听着都不舒服,更何况是一个孩子。敏锐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里边,但又刻意的忽视了。
方子同的妈妈对谢舟的吓唬极为受用,孩子就该知道厉害。方子同经历了肉体和精神摧残,一股脑爬起来把东西塞给言怡铧就跑,又被他妈拎住脖颈子一把揪回来。“好好说对不起!”
方子同眼睫毛上海沾着泪花,怯怯说:“对不起叔叔。”现在这个房子里,言怡铧竟然成了看的最顺眼那一个。
“没事,回去吧。”言怡铧在方子同妈妈的再三道歉中把这两人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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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后谢舟靠在床头,又像往常一样温和平静,仿佛刚才讲鬼故事吓唬人的好像不是他一样。
言怡铧在周围诡异的氛围里,收拾好两人吃剩下的餐盒提到门口就近找了个垃圾桶处理掉。顺便从车里捎回一瓶常温矿泉水,扭开盖子,同杯里还冒热气的烫水兑了兑,喝掉一半后留下半杯,将退烧冲剂倒进去晃匀,递给谢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