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节课过去后,韩也顶着隔壁几个班的目光挨了一顿批评,才被赦免回教室。
走进教室,他晃悠到霍歌身边停下。
经历了上周五的冲突之后,整个年级都知道了八班的两位帅哥不和。
尤其上节课的矛盾历历在目,此时韩也往霍歌身边一杵,大家顿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两人身上。
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瞬间。
只有当事人霍歌不为所动。
韩也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这么爱打小报告啊。”
霍歌支着腮帮懒懒地撩起眼皮,语气平淡地说:“打小报告是指背后说人坏话,我这叫人前客观陈述事实。”
韩也微微俯身,双手撑在对方课桌上,与他拉近距离,样子看上去很是亲昵,语气却包含威胁:“你嘴这么欠,以前没少被人套麻袋吧。”
对于他的恐吓,霍歌淡然处之,不畏不惧地迎上他目光:“以前没有,以后有就是你。”
韩也看了他两秒,直起身:“你说得对,这个麻袋我先赊着。”
“行啊。”霍歌道,“报警电话快捷键已经设置好了,随时恭候大驾。”
韩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种一拳头打在棉絮上,有劲使不出的感觉。
有点挫败。
他很少体会到挫败感,但在霍歌身上屡见不鲜。
再加上罚站了一节课,又挨了一顿骂,偏偏还没法痛痛快快的发泄,一股闷气憋在胸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气得他踹了一脚课桌,直接走出了教室。
全程围观的同学这才松了口气。
吴志杰见状瞪了霍歌后脑勺一眼,匆匆跑出去追韩也。
当日一整天两人都没再回学校。
放学后霍歌走到校门口时收到了韩东民的短信,让他帮韩也把书包带回家。
霍歌收到短信的第一反应就是韩也逃课被抓了。
不过事实也相差不大,只是性质更恶劣。
韩也逃课去网吧打游戏,对面坐着几个混混,那拨人游戏一输就会唧唧歪歪,韩也嫌他们太吵骂了两句,结果差点打起来。
只不过在动手前被网吧老板撵了出去。
于是两拨人约去了翡园。
翡园靠近立清,是榕镇最大的临湖公园。每到夜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小摊、广场舞,应有尽有。
也是榕镇初高中生的约架胜地。
两拨人刚到翡园,狠话还没放两句,就遇到了十里街的热心邻居。邻居一看对面头上这花花碌碌的阵仗,暗道不好,于是立刻当着两拨人的面给这帮孩子家长打了电话。
霍歌拎着两个书包回到家时,正好欣赏到韩东民斥骂的场面。韩也躺在院里一口堵起来的天井上,枕着双手望天。
见到韩也挨骂,霍歌多少有点幸灾乐祸,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或许是他的情绪太过外显,一直保持着若无其事态度的韩也,倏地坐了起来,眼神穿过韩东民身侧直直望了过来。
这一眼之后,韩东民骂得更凶了。
不过霍歌毫不怀疑,如果此刻韩东民不在,韩也会立马冲过来扑倒他。
当晚,餐桌上只有韩东民和霍歌两人。
韩也挨完骂回了房就没再出来,也不知道是吃过了还是气得吃不下。
总之一个晚上没出过房门。
直到临睡前洗漱,霍歌才遇到他。
霍歌站在洗漱台前刷牙,韩也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进门之后跟他并排站到一块,拿起自己的漱口杯挤牙膏,全程对他视而不见。
卫生间空间小,一个洗漱台容纳两人更是拥挤,霍歌不知不觉就被他挤了出去。
忍了一会儿,霍歌好脾气地给他让了位置,自己站偏了点。
这会儿韩也才像是发觉了他的存在,从镜子里看他,似乎在纳闷他怎么不反击。
霍歌熟视无睹,专心刷牙,左边刷三十几遍,再右边刷三十几遍,前后左右一共要刷上百遍。
抛去眼中的敌意,两人并排刷牙的场面十分和谐。
刷到一半,韩也口齿不清地说:“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出去上网被抓,逃课打架被抓,从小到大都没这段时间被抓的频率高。你是不是克我啊?”
霍歌觑了他一眼,同样口齿不清道:“不想被抓就少给叔叔惹事。”
“关你屁事。”韩也跟变脸似的,说翻脸就翻脸,胯部一顶就把人撞到了一边去。
霍歌猝不及防被他顶得一个踉跄,牙刷顺着唇角滑出来,差点顶到鼻孔里:“你他妈——”
话音戛然而止,霍歌站起身不甘示弱地撞了回去,这回直直霸占在了洗漱台正中央,连半点位子都没再留给他。
韩也又挤过来撞了他一下。
两人嘴唇沾着牙膏,各自一手举着牙刷,一手捧着漱口杯,在镜子前你拱我一下,我拱你一下,谁都不甘示弱。
仿佛谁先停下谁就输了。
最后霍歌不耐烦了,胯间稍稍使力,直接把韩也顶了个趔趄。
后者躲闪不及,牙刷往喉咙口一戳,一口泡沫吞进了肚子里。
反胃的感觉随之而来,韩也扶着洗漱台一阵干呕。
霍歌见状去了浴缸那的水龙头。
洗刷完毕,他走到韩也身后盯着他干呕的背影,嘴欠:“怀孕就别打架惹事了,流产了怎么办?”
韩也撑着洗漱台转头,盯着他即将走出厕所的背影,磨牙:“草你——”
倏地,他嘴角一歪,脸上转而变成了恶劣的笑:“是啊,怀了你的。”
霍歌刚踏出卫生间,闻言停下脚步转身与他对视,眉梢微微上扬,语气轻飘飘道:“乖,宝贝,咱们生,生了我养。”
第13章 情窦未开
倒霉的事情总是接二连三,这事完全在韩也身上得到了印证。
第二天早自习,马雯倩拖人把韩也叫去了办公室,针对前一天的逃课行为进行检讨。
并写一千字检讨书在班里念。
周末刚写完三千字检讨的韩也顿觉生无可恋。
霍歌究竟是个什么牌子的克星,杀伤力这么强。
为了不耽误大家的学习和休息时间,马雯倩特意挑了午休最后十分钟,美名其曰给大家清醒清醒脑子。
“来吧,韩也。”马雯倩道,“我看你天天在底下坐立难安的,让你感受一下站讲台的快乐。”
韩也勉为其难抽出了压在书本底下的一张草稿纸,懒洋洋地站起来。
此时已初秋,空气中透着丝丝凉气,同学们也纷纷自觉换上了秋季校服。
蓝白相间的外套长裤,常常被同学冠以老土来形容。
却被韩也穿得朝气蓬勃又格外帅气。
他把拉链拉到底,半张嘴都藏在衣领中,看上去一副懒懒散散、不着调的模样。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混了。
马雯倩道:“把衣领拉下来点,像什么样子。”
拉下拉链,韩也露出了整张脸,手上捻着草稿纸往讲台上走去。
他的声音好听,再加上此时大家刚从昏沉的午觉中醒来,难免有些困顿,一听到这些反反复复枯燥乏味的检讨书,跟催眠曲似的。
好在有这张脸,多看两眼,又清醒了几分。
念到一半,韩也忽地抬起头看向讲台下方。
班里好几个女生因他这个举动一阵心潮澎湃。
霍歌却眉心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韩也看他那一眼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印证了他的猜测。
讲台上,韩也用他那一贯没什么感情的嗓音念道:“我已经很严肃得认识到了我的错误。我不应该在霍歌同学心情不好的时候去拉架;不应该在老师面前指出他在写其他课的作业;不应该在上课时和他说话,并跟他一起吃辣条——”
“……”
听到这霍歌咬牙切齿地磨牙,班里陆陆续续有同学回头打量他。
韩也还在继续念:“更不应该答应跟他约架,导致逃了一天课。我已经认清自己的年轻气盛,并尽量保证下次不会再犯。”
念完他放下手中的草稿纸,对马雯倩说:“念完了。”
“……”马雯倩看看他,又看看霍歌,最后无声地叹了口气,对霍歌说,“一千字检讨,放学前交给我,自觉点。”
霍歌原本想私底下找马雯倩解释,但被她这一千字检讨甩过来,又实在气不过,决定当众揭露韩也的恶行。
毕竟他这种猖獗的恶势力已经覆盖了全班,原本霍歌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既然人都爬到他头顶上了,自然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霍歌举起手。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马雯倩居然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对他的举动视而不见,继续跟班干部交代任务。
霍歌只好主动站起来,说:“老师,我要上诉。”
班里有个别同学笑了几声。马雯倩抬头白了他一眼,颇为恨铁不成钢:“驳回。”
霍歌:“?”
马雯倩:“上诉前先提交上诉状,把该交的证据交上来。”
“……”
行,他蒙冤了呗。
课间,霍歌边写上诉状边愤愤不平,吃辣条、逃课他哪一件都没参与,甚至还是唯一敢站出来指认韩也罪行的人。
结果呢?
被罚了一千字检讨。
好人蒙冤入狱,祸害遗留千年,怪不得电视剧里总这么演,果然是有几分道理的。
霍歌想起他爸说过的几句话。
他爸说,他现在年纪还小,以后出了社会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不——
怪不得人说自己是只鸟,看看,什么鸟样。
霍歌还没来得及去找罪魁祸首算账,他就自己先溜达过来了,跟个饭后遛鸟的大爷似的。
晃到他桌边,看着他写的检讨,念出来:“马老师您好,这并不是一份检讨书——”
霍歌砰得一声抬手盖住本子。
见视线被挡,韩也眼皮微抬落到霍歌脸上,后者也扬起头挑衅地迎上他目光。
由于双手下意识挡住检讨书,霍歌此时微弓了身子仰着脑袋,脖颈间的线条绷直,额前柔软的碎发随着他仰起的弧度微微下垂。
他的发质偏软,微长的刘海盖在了眉骨上,又是仰着的姿势,让人忍不住想替他拨一拨那几缕碍事的碎发。
以前老人说过,头发软的男孩子心软——
“还不滚远点。”那个有着柔软发丝的男孩忽然恶声恶气地说,“想打架是不是?”
韩也恍了一下神,这才清醒。
行,刚才是他想多了。
见对方扔了笔就想扑过来,韩也眼疾手快地按住他肩膀,看着他双手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本子,意有所指道:“你还想再写一份?”
他还敢提,霍歌只觉得后牙槽痒痒。他实在无法理解韩也小小年纪是怎么做到睁眼说瞎话还脸不红气不喘的,果然是个从外到里坏透了的坯子:“你还有脸提。”
见他摩拳擦掌,一副快要按捺不住的样子,韩也垂在一侧的另只手抬起来,轻轻在课桌上扣了两下:“既然你这么等不及,那就今天吧,放学后你跟我走,我让你尝尝挨揍的滋味。”
霍歌一顿,下意识警惕起来。
现在的韩也在他眼里毫无信誉可言,听到这话,他第一反应是对方要给他套麻袋的事。
他倒不怕跟韩也单挑,主要怕这狗比使诈。
并且这概率还极大。
然后韩也并不知道他脑子里想得七七八八,见他神色异样,只当他怕了。立马眉梢一挑,冷言冷语地讥讽:“怎么,怕了?”
挑衅意味浓重。
但这点刚好抓住了霍歌的命门,他就见不得人家在他面前装逼瞎蹦跶。
也不知道是谁给的这种蹬鼻子上脸的勇气,霍歌扯了扯唇角,冷冷一笑:“行,放学后等着你。”
如愿挨到了放学时间,霍歌拎着上诉状去办公室洗刷冤屈。
马雯倩把他的陈述书前前后后看完,忍不住笑了一下。说到底,个高腿长的,到底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屁孩,一点小事都较真得要命。
她问:“我让你写检讨是不是很不服气?”
霍歌低低嗯了一声。
马雯倩看了他须臾,笑道:“其实我知道你上课没吃辣条,也没跟韩也约打架。”
霍歌诧异地抬起头看她。
马雯倩说:“他早上就来办公室做过检讨了,只是不知道怎么上台变了一个版本。”
霍歌瞬间明白过来。
马雯倩又说:“你看,这陈诉状不是写得挺好嘛。你说你门门课考那么几分寒碜谁,就照着这篇检讨往语文试卷上搬都比你现在分数高。”
见他默不吭声地垂下眼,马雯倩斟酌了半晌又道:“我知道你和韩也现在住在一起,看样子相处得不好?”
霍歌对于她知道这件事毫不意外,模棱两可地含糊了几句。
见他态度敷衍,两个人碰到一块又总跟炮仗见了火苗似的,一点就燃,不用多说,马雯倩也明白。
她道:“毕竟要在一个屋檐底下住两年,你们总不能闹到大学分开吧?”
霍歌又低低嗯了一声。
见他心不在焉,马雯倩知道多说无益,何况这事于她而言本来就算多管闲事。只好多嘴地叮嘱两句:“今天让你写检讨,主要是我想让你反省一下,你看看你这脾气,太冲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好好相处,我看韩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