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里的春天[现代耽美]——BY：磨叽磨哩

　　笔者之后数次深夜前往，却只见灵泉，不见仙家。
　　后曾于一雨夜看见灵泉之水暴起，淹没巨影，巨影形似妖兽，走近却幻影散去，灵泉平静无澜，毫无先前影像之端倪。
　　档案到此为止。
　　寥寥数笔，却令我心头大恫。
1934年我奶奶还没出生，妖泉那里还没有建起庭院，那白岂抱着的“黑衣妙龄女子”是谁？
　　他不是说在我奶奶之前没有主人吗？
　　……他在骗我?
　　岚云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此刻很难集中精神，只听见他后半句话，“……放错地方了，给我。”
　　接着我手中的档案便被他抽走，我恍惚间回神，怕他发现这份档案所述的“灵泉”就在我家的位置，没有阻止，看着他将档案放去了其他书架。
　　过了一会岚云走来抽了一份四年前的归档案宗递给我，“你看得都太早了，这几十年除妖师才逐步成了体系，记录的档案才更具参考价值，你看看这个吧，这里面有我参与的委托。”
　　我僵硬地翻开，做出认真观看的模样，脑子里却在想刚才的那份档案中记述的内容。
　　潦草的字句在我脑海中翻涌——
　　“白衣白发青年怀抱一黑衣妙龄女子”，“姿态亲密”……
　　那女子是谁？
　　他们是什么关系？
　　除了我奶奶，我以为他只抱过我……
　　我曾以为白岂孤独已久，茕茕孑立数年，而我是他真正意义上亲近的第一个人，是我令他不再寂寞，是我令他感受到了什么叫陪伴。
　　今天却突然发现这些都是假的，到头来是我一直在自我感动。
　　我奶奶只是看了他一眼他就记挂这么久，我看他的目光早就超越我奶奶了，为他做的早够他口中描述的那个纯真的妖感动一百回了，可他却没有任何表示，原来是因为这都是假的啊……
　　我很难形容此刻是什么心情，有种不真实感，各种心情混杂在一起，仿佛一个充了过满空气的气球，明明就要爆炸了却还在勉力控制，维持着表面上的稳态。
　　“页子，有问题可以问我。”
　　岚云的声音令我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我控制着语气问道：“你家宗卷里写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岚云没有犹豫，立刻回答了我，“我经手的都是如实写下，我相信我的族人和先辈，这都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人类，没有必要作假。”
　　“嗯……你说得对。”


第017章 他都知道
　　昏暗的屋内，手机铃音骤然响起，打破了一室寂静，我惊得打了个抖，掏出来查看发现是白岂打来的，估计是我这一阵没给他扣“1”的缘故。
　　此刻我心境已经跟之前完全不通，攥紧了手机，呼吸了几次才接起来，在他开口之前抢先说道：“我没事，这就回去了！”
　　听筒那头似乎在沉默，几秒后他说：“十五分钟，回不来我就去找你。”
　　电话挂断了，站在我旁边的岚云声音有点冷，“你看过宗卷了，现在怎么想？”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我现在很混乱。
　　我摇头道：“之后再说吧，我得在十五分钟之内赶回去，你能送我回去吗？”
　　岚云神色冷肃地跟我对视了一会，无奈地放软了神色，“好吧……”
　　我们沉默地穿行在庭院的走廊上，岚云忽然停住脚步，转过头来看我，“页子，你如果想离开他，我会帮你，你不需要有后顾之忧，我……”
　　他忽然别开眼，耳根微微泛起了红，“我是说……岚家会很愿意接纳你这样妖力强大的人。”
　　如果之前我肯定会一口回绝，此刻却很感激他能给我提供一条可供选择的后路。
　　我主动拉住他的手指握在手中，“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岚云没有看我，却回握住我的手，平静道：“嗯……走吧。”
　　他率先朝前走去，跟我勾缠在一起的手指却始终没有放开，牵着我一路穿过回廊，来到前庭的车前。
　　一个脸戴面具的人忽然从天而降出现在我们面前，拦住了去路，“少主，家主找您过去。”
　　岚云嗯了一声，沉声道：“知道了。”
　　那人得到回复便动作灵巧地跃起后消失在了屋檐之上。
　　岚云转过来面对我，捏了下我的手，轻声道：“那是我父亲的妖使蓝星，他有两个妖使，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我得去见我父亲了，孙叔会送你回去，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的黑眸凝视着我，水光潋滟，形似桃花的眼尾微垂，睫毛却轻微扬起，天生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这样专注看人就显得目光笼罩的人对他很重要似的。
　　我点了下头，“好。”
　　岚云弯唇微笑，终于放开我的手，打开车门示意我上车。
　　待我上车后，他去跟孙叔交代了几句，在车窗前跟我温柔告别，“明天见，页子。”
　　我嗯了一声，“你快去见你父亲吧。”
　　他答应了一声却站着没动，目送着我乘坐的车辆驶出宅院才转身离开。
　　-
　　我在路上就跟李孟约好了见面地点，一路催孙叔飙车，总算成功跟李孟会面。
　　我急忙从李孟手中拎过一个购物袋，“谢了啊，一定要帮我保密，我去见岚云的事不能让白岂知道，作为交换我会配合你给他跟小慧牵线。”
　　李孟很靠谱地点头答应，笑了下跟我约定道：“行，说定了啊。”
　　没想到我们刚转过一个拐角就撞上了出来寻我的白岂，他冰冷的目光从我手中的购物袋移到我脸上，“你们去哪买的零食要花一个半小时？”
　　我还没做好面对白岂的准备，这冷不丁撞上，我情绪都还没收拾好就得编瞎话，一时间大脑过载，僵硬着好几秒没说出话。
　　李孟立刻补救道：“我们顺便在游戏厅打了会游戏，你跟小慧聊得怎么样？”
　　白岂之前对李孟算是挺客气的，此刻却冷冷看了他一眼，从我手中接过购物袋递给他，“聊完了，我跟页子该回家了。”
　　李孟回不过神地接过购物袋，还没来得及找补地说出一个字白岂就拉着我的手带着我转身走了。
　　我也不顾不上李孟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部相接的触感上。
　　冰冷彻骨，就像档案中所述“泉水清透冰澈”，后面还有一句话“饮者三日内必身亡”。
　　我僵硬地被他拽着走到小巷内才被松开，他转过身来，垂眸探身来抱我，似乎想抱着我疾行穿越山林抄小路回去。
　　我退后一步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这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
　　看来信任破灭后，我第一个要面对的事情就是我对他的恐惧又回来了。
　　我真的是妖泉的主人吗？
　　他真的是在保护我吗？
　　我已经接受了岚云的说法，他肯定对我有所图，只是我不知道究竟他图的是什么。
　　至于他会不会害我，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白岂动作缓慢地收回手，直起身子，抬眸看向我，声音不见起伏，“躲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声，背后都开始出汗，勉强笑了一下，“这里来来往往都是人，还是不要抱了吧，等出了镇再说，你看呢？”
　　我不敢被他发现端倪，他不知道我知道他在撒谎还能维持表面平静的现状，他要是发现了就是图穷匕见的时刻。
　　白岂定定注视着我，眸色渐渐变淡，幻梦般的荧绿浮现而出……
　　我立刻别开眼，躲着他的目光抱怨，“你干嘛啊，不是说好了我没同意就不看我的心思吗？”
　　白岂静了两秒，“我没想读你的想法。”
　　我很难相信他的话了，顺着说道：“好吧，那没事，我们走吧。”
　　说完我也不敢再看他，率先转身离开小巷，过了一会听见脚步声跟了上来。
　　-
　　出市镇有两条路，一条是山间小路，一条是穿过河岸原野的公路，公路那边偶尔会有人路过，我想走那条路，感觉会安心些，白岂却率先拐上了山间小路。
　　我只好跟上去，一路都在怕他会来抱我，如果他来抱我我肯定会很僵硬，到时候露馅的可能性很大。
　　没想到白岂却没有来抱我的意思，只是沉默不语地走在前面。
　　路途过半什么也没发生，我稍微松了口气，开始思考对策。
　　我首先得把地契想办法弄回来，之前怕白岂撕了，后来怕被其他妖夺去撕了，但现在我却想把这玩意撕了，或者藏起来，总之还是放在自己手里比较放心。
　　还有夜晚的腐臭味究竟是什么？
　　我在白天遇过的妖类都没有那股味道，以前从没细想过，现在却突然疑点重重。
　　“午夜过后不许下楼”，我之前一直以为是他为了保护我，但现在想来也许并不是我以为的这样，得哪天悄悄溜下去看看他究竟在干什么。
　　心不在焉走路的下场就是被绊到摔跤。
　　我踩到一块尖锐的石头，立刻失去重心向着地面扑去——
　　下一瞬间忽然被迎面接住，落入了带着甘洌泉水气息的怀抱中。
　　白岂扶着我的胳膊和后腰，声音从上方传来，“你究竟干什么去了？不是去的游戏厅吧。”
　　我连忙站好想先从他怀里脱离出来，却被他先一步扣住了后腰，虽然动作很轻，却令我无法再退后半步。
　　我垂着头不跟他对视，“就是去的游戏厅啊，你爱信不信。”
　　白岂沉默了片刻，转而问道：“脚怎么样，疼吗？”
　　我摇头道：“不疼，我没事，你放开我吧。”
　　白岂却没有放手，几秒后幽幽道：“为什么，你不是喜欢我抱你吗？”
　　我手指缓缓蜷缩，攥紧成拳，“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抱我了？”
　　“每次我抱你，你看我的眼睛会有光在闪……”他停了几秒，语调平静，“不只是这样，牵你的手，跟你共用餐具时也是同样……”
　　秋风萧瑟，凉意直顺着风头往领口中钻，碾过皮肤，激得人战栗连连，白岂身上温度也低，两相夹击，我虽然穿着外套，却还是感到遍体生寒。
　　他的声音似冰，听着没什么情绪，内容却残酷至极——
　　“你是喜欢我的吧，页子？”


第018章 夜探一楼
　　我浑身僵硬，喉咙像锈住的水龙头，一个字都挤不出。
　　原来他都知道……
　　也是，他对我奶奶那一刹那的目光都这么敏感，怎么会看不出我的心思？
　　我难以理解，这么长时间他都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接受我的那些要求的？
　　他不喜欢我，也不是不懂，那我这些举动对他来说不是跟猥亵一样吗？
　　他居然能这么平静地含住我递过去的勺儿，答应我要他抱我的要求，将手递给我牵，任由我蹭他的侧颈……
　　白岂是个脾气很差的妖，没有道德感，一点也不像会忍耐这些事的类型，我实在想不通，他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能容忍自己不喜欢的人如此放肆地骚扰自己。
　　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他惦念的，地契已经在他手里了，我还有什么啊？
　　我不由得生出一股怨恨，他为什么不能直说？
　　我看着像很不讲理的人吗，我很心软的，他跟我说我是会答应的啊……
　　难道是要我的命吗？
　　除了这个我确实不可能答应，其他的都可以商量啊……
　　忽然间我外耳廓被冰凉的东西轻碰了一下，我猛地回神，发现是白岂微偏过头靠近了我，不知道是不小心蹭到了还是故意亲了我一下。
　　他没有执着于我的回答，而是道：“我会满足你的期待，你希望的话，更进一步也可以，只是你得对我坦诚——”
　　他的声音如秋泉撞击卵石，嗓音清冽悦耳，可细细品来却如自然轮转一般冷酷无情。
　　我希望的话，他甚至可以吻我，陪我睡觉，是这个意思吧……
　　这话还真是够伤人的，我不知道他是不了解人类还是不了解我，被他这样令人难堪又羞耻地指出了我一直以来抱有的心情后，再若无其事地提出这种交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会以为这是我想要的，所以施舍一般给我了我就会感恩戴德地答应吧？
　　这对我来说跟羞辱也没什么区别了，他这谈判技巧真的需要好好再磨练一下。
　　紧接着听见了下一句话，“你是去见那个除妖师了吧，他跟你说了什么？”
　　我的行程竟然被一语道破，他语气平淡笃定，仿佛只是在逼我承认似的。
　　像是被陡然间扔进了冰水中，我难以自控地打了个冷颤。
　　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也不想知道。
　　我努力稳下心绪，镇定地说了谎话，“没有，我没见他，我跟李孟去了游戏厅，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我推了他一下，他静默片刻便将我放开了，顷刻间化为了妖态，用他那双美极的莹亮眼眸凝视着我，霜雪般的长睫下，那抹荧芒宛若寂寥雪山之中点亮的天灯，出现的刹那便能吸引世人的全部注意。
　　如此摇人心魄的眸色，我以前总是会沉溺其中，可如今却能不为所动。
　　我没有移开视线，心如止水地跟他对视。
　　僵持的时间很是难熬，几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我终于还是等来了白岂的妥协。
　　他垂下眼眸，睫毛耷拉着，好似大雪覆灭了光亮，“好，我信。你脚受伤了，我抱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