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里的春天[现代耽美]——BY：磨叽磨哩

　　我提了口气，没有立刻回他，看向始终沉默的白岂，“我没跟你说就把他存回来了，对不起。”
　　白岂把菜往我面前推了推，“吃饭吧。”
　　我夹了口菜偷偷打量白岂，他脸上看不出情绪，雪色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情绪，他没有看我，似乎是准备就这么接受这件事了。
　　餐桌下，我把腿向前伸，隔着层叠的布料碰了碰他的腿。
　　白岂纹丝不动，像没感觉似的，仅缓缓掀起了眼皮，露出了微微莹亮的漂亮眸色。
　　我冲他笑了下，进一步用小腿去轻蹭他的腿侧，熠燿般的妖眸睄视了我片刻，他将腿往旁边让了些。我把拖鞋脱了，不依不饶地光着脚隔着足袋去踩他的脚，他似乎怔了下，下意识垂了下眼却没有移开脚，被我覆在脚面上踩了两下后，他终于开口了，“干什么？”
　　他语气平淡，并不冷也不凶，反而隐隐有点像在撒娇。
　　我把脚收了回来，软声道：“别生气了。”
　　白岂沉默半晌，“……你不要让除妖师介入我们之间。”
　　他这……似乎是打算信任我了？
　　底线是岚云不可以介入我跟他的事，其他似乎他不打算管了，让我自己把握，是这意思吧？
　　我心头一跳，保证道：“好，我答应你！”
　　我伸出小拇指，“来拉钩！你把手伸出来，像我这样。”
　　白岂迟疑地照做，被我勾住小指晃着做了约定，“……一百年不许变。”
　　“这是我们不能打破的约定，我和你的事不会让他介入。”我笑着把手指松开了，继续开始喝汤，“冰箱里是不是还有蛋糕，你拿出来吃啊，你知不知道吃甜食会心情好？”
　　“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他回答道，起身去冰箱中拿出蛋糕盒，讲究地将蛋糕转移进镶金骨瓷的小碟中，翻出镀金小勺儿放在碟边，这才拿过来在我对面端坐着小口吃起来。他的动作斯文慢调，莫名显得有教养，也不知道是不是骨子里的天性。
　　我在对面望着他的一举一动，思绪不自主地发散，也许是因为见过他的原身，看着他我总是会想到那汪幽泉，源清流洁，也是这样不缓不疾，悠悠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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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我回到房间将门仔细合拢，躲进衣橱里给岚云打电话。
　　他很快接了，从听筒传来的声音轻缓温柔，“页子。”
　　我用手半遮着嘴，似乎这样声音就会小一些似的，“岚云，我跟白岂的事你让我自己解决吧，相信我好不好？”
　　微弱的呼吸声从听筒中传来，岚云安静了几秒，忽然问道：“为什么要我同意，你很在意我的想法？”
　　他此言一出我也愣了下，不是他先问我我跟白岂的事的吗？我好像被他绕进去了。
　　我犹豫地回避了这个问题，只关注重点，“那你同不同意？”
　　岚云似乎笑了下，语气听着有些无奈，“同意，我只是怕你们走得太近会影响你的判断。”
　　“不会的，你放心吧。”我顿了下，“不说了，我挂了。”
　　我怕白岂洗完碗筷会上来进我房间，他从来不敲门，要进就会直接进。一开始是我去他房间找他，后来慢慢就变成他来我房间找我，没什么具体的事，他会跪坐在矮桌边安静地盯着我看而我会闷头学习，互相陪着对方而已。虽然刚才似乎同意不管我了，但进来看见我跟岚云打电话还是会不高兴吧。
　　岚云静了片刻，“……好吧，明天见，页子。”
　　“嗯，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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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秋阳高挂，无端火热。
　　下午临近两点，我又去查看我的聚雨阵，刚走近了就见到里面的雨水忽然向中间汇聚，转眼化作了一大型水滴妖，脑海中响起它的声音，它在向我道谢，请我把它从阵中放出，说它惧怕阳光。
　　我没多想就照做了，破坏了法阵准备放它自由。
　　我刚弄坏法阵就被一股力道拖着腰带回了屋檐下的廊前，质问在我身后响起，“你要跟他接触为什么不叫我？”
　　我反应了一下，意识到白岂是担心那水滴妖会伤害我，“没事吧，我才帮了它，它不至于这么恩将仇报吧？”
　　几秒后我听见了白岂的声音，莫名有些冰冷，“你对妖又了解多少？”
　　这一刹那，我心脏重重跳了下——
　　是啊，我又了解多少呢？
　　不知道哪来的委屈直冲眼底，热意催生着湿气，我垂下头平静道：“我不是了解你吗，你也是妖。”
　　白岂有几秒似乎连呼吸都停了，横在我腰间的手臂缓缓收了回去，很快身后响起远去的脚步声和不带情绪的声音，“到时间了，除妖师来接你了。”
　　我说谎了，我并不了解他。
　　我曾经想了解，可他不愿意给我机会，用谎言和操控筑起了厚重的墙。
　　忽然一缕温良的湿意碰了一下我的手指尖，我低头一看，手边正有一缕回缩的水流，是水滴妖。
　　它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在我面前拉直拉高，滑稽又诡异地从中弯折，片刻后我才意识到它这是在对我鞠躬。
　　我快速抹去了眼角的水痕，笑着冲他还了一个鞠躬，“没关系，快走吧，不要被晒化了。”
　　秋日艳阳下，水滴妖逐渐在我眼前隐去身型，从它身上蒸发的水汽在庭院中形成了一道很好看的彩虹，即使它离去了彩虹也没有消失。
　　我总是“妖怪”“妖怪”的叫这些妖，其实他们也不怪，有好有坏，有的贪婪，有的残暴，有的会为了朋友的逝去而悲伤痛苦，有的会向人回馈获得的善意……就跟人一样复杂。
　　我转过身望向室内，稍微昏暗的厨房中，正在忙着杂务的身影是唯一的亮色，像霜雪月华一般映亮了这座宅子。
　　白岂不像我最初以为的那样好，但似乎也不像一周前我以为的那样坏，他像这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类一样，心思深晦难测，有着不为人知的经历和深埋心底的所求。
　　我清楚自己只能陪他走一段路，分别的那一天还没有到来，可我却已经开始难过了。


第025章 “现在没味道了”
　　岚云见我出来便对我扬起一个笑，拉开车门像对女生一样绅士地照顾着我上了车。
　　他从另一侧车门上了后座，黑眸看过来轻声确认道：“他不来？”
　　我只点了下头没吭声，情绪仍有点难以振作。
　　岚云叫司机开车后便伸手轻覆住了我搭在座椅上的手指，声音放得更轻了，“页子，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没有，就是那个聚雨阵……”我开始跟他讲遇到水滴妖的事，一边说一边把手抽出捉住了他的两根手指，有些用力地攥紧又松开，心不在焉地弄着玩。
　　岚云目光凝在我脸上，似乎听得很认真，耳根却微微泛着红。
　　他的手始终没有抽开，手指放松地搭在我掌中，任由我随意作弄，仿佛没脾气似的。
　　我讲完后感慨道：“没想到学阵法还能帮助到那些弱不禁风的妖类。”
　　岚云闻言神色稍微变了变，似乎想正色说教我却无法硬起神色，最后只温声道：“妖不是人类的朋友，你其实没必要帮助他们，这样只会令他们更进一步缠上你罢了。”
　　我把他的手指放开了，“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在路边看见摔倒的老太太难道不会扶一把吗？”
　　岚云眼皮垂下，快速看了眼被放开的手，耳根的红色褪去了一些，他重新看向我，似乎不想跟我继续争，回避地换了话题，“除了聚雨阵你还试过其他的阵法吗？”
　　岚云对妖的态度令我不是很舒适，安静了一会才消极地回答道：“没有。”
　　岚云似乎感受到我情绪的变化，之后就不吭声了，我也不想讲话，干脆一路沉默着到了授课地点——岚家古宅。
　　下车后，岚云引我去了一间类似于书房的雅室，除非必要不再讲话。
　　我悄悄瞄了眼岚云，他神色平淡，眼睫微垂，看不出高兴或不高兴。
　　他怎么不主动给我个台阶下，说好的喜欢我呢？
　　我其实很快就想通了，这点分歧也没必要冷战，求同存异嘛。岚云身为除妖师本来跟妖就站在天然对立面上，他放过妖妖也不会放过他，他跟我立场不一样，我的确没资格要求他像我一样对妖怀抱中立态度。
　　在岚云背对着我洗毛笔的时候，我先打破了僵局，走过去轻轻拽了下他侧腰的衣料，小声道：“岚云……”
　　岚云洗笔的动作顿了下，微微偏头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你跟我说说话嘛，比如咱们今天学什么？”
　　岚云将毛笔笔尖的水用海绵吸去一些，空出一只手将我挂在他侧腰的手拉开握在了手中，拉着我一路来到案前才放开手开始讲解起来。
　　他偶尔看过来的目光认真柔和，再看不出丝毫生气的迹象。
　　我心情也重新变得轻快起来，在心里感慨着，岚云还挺好哄的。
　　他告诉我岚家擅长阵法和咒术。阵法除了大型阵法还有符咒类型，需要的时候掏出符纸便可快速使用，使用门槛较低但平时需妥善准备好各类符咒且有些类别绘制较为复杂。而咒术则无需前期准备可直接通过结咒印而使用，但极为考验天赋和除妖师本身的能力。
　　我先从画符开始学习，由于符纸昂贵，所以得先在白纸上练好再正式画。我画了几遍形都很松散，站在我身后的岚云便稍微靠了过来，“页子，我带你画一次，你仔细感受我的运笔和用力。”
　　我点头后岚云便轻扶住了我的手，一丝不苟地引着我画了一遍，这一下我就感觉出不同，之后再练习就顺利了许多。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岚云说我可以试着在符纸上画了，给我准备了符纸、朱砂和燃香让我带走。画符的讲究有很多，时间最好在夜晚11点至凌晨1点间，那时阳消阴长，阴阳交接，是画符成功率最高的时间，画符之前要沐浴焚香，保证身体和心灵的洁净也能提高成功率。这一套非常迷信，但我信了，摩拳擦掌地准备今晚就回去试试。
　　跟岚云分别前，我问他，“你之前说独处时候有话要跟我说？”
　　“对……”岚云定定看着我，嘴唇微微抿起，耳根飘起薄红，在临近傍晚而变柔和的秋阳下莫名显得局促。
　　我耐心等了十几秒他都没有开口，就在我准备催他的时候，他冲我弯起唇角，“你什么时候有空，要不要一起去西桥路吃新开的那家寿司？”
　　我愣了一下，“哦，等期中考完试那天吧？”
　　“好，说定了。”岚云的黑眸中仿佛盛着春水，水润又明亮地望着我，而我却忽然无法跟他对视一般别开了眼，仓促道，“你不用送我了，孙叔送我回去就行。”
　　岚云伸手轻柔地勾缠住我的手指，应了声好，却不放开我。
　　我等了几秒转回去看他，发现他不知何时也别开了眼，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一旁的木槿花上，整个耳廓都红了起来。
　　我失神地盯着他的耳廓，“……我该走了。”
　　岚云再次轻应了声好，这回立刻把手放开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竟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我就准备转身上车，谁知还没来得及动作，眼前的人却忽然靠近，下一刻耳垂便被轻软地亲了下。
　　我下意识地立刻捏住耳垂，怔怔盯着他看，“……”
　　“对不起……”岚云睫毛垂下，抱歉来得很快，“吓到你了吗？”
　　我胡乱摇了下头，“没有，我走了。”
　　快速上车后，我按低车窗，冲静立原地的岚云扬声道：“明天见，岚云。”
　　他原本一直垂着眼，闻言蓦地抬眸看我，“……好。”
　　我点了下头便升起窗户，车子里还开着空调呢。
　　来到大门口时我回头看了眼，岚云依然站在原地凝望着这辆车，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他肯定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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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家后我以为白岂会细细询问我今天去上课的过程，没想到进门后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淡淡看过来吩咐道：“去洗澡。”
　　我怀疑他是厌恶我身上的岚家的咒印味，等我洗好了出来吃饭，他依然没问任何事情。
　　我吃了一会让他去拿蛋糕跟我一起吃，他这时才露出一点关于我下午行程的反应，倦着神色道：“吃不下，咒印味太重。”
　　我尴尬地确认道：“我洗澡没洗掉吗？”
　　“没完全洗掉。”
　　“对不起，白岂。”我默默放下了筷子，低头道歉。
　　白岂有几秒没吭声，接着忽然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个甜筒雪糕出来，在我对面开始拆起包装，“现在没味道了。”
　　他声音很淡，听不出多少情绪，我怔忡地抬眼看他，见他拆好包装就开始慢吞吞吃起来，似乎真的已经不受咒印味道影响。
　　根据之前留给我的印象，咒印味似乎是个很顽固且不易散去的味道，我很怀疑他话的真实性，可瞧了他好一会也看不出端倪，只能重新拿起筷子，顺着他的话笑道：“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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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岂今天没有来陪我复习，我觉得他之前是撒谎了，他不来一定是恶心我身上的咒印味。
　　去上厕所的时候跟他在楼上狭窄的过道迎面撞上，我一把揪住了他袖口，“……你怎么不来陪我了？”
　　白岂垂眸看了眼我的手指，目光很快回到我脸上，“在收拾房间。”
　　我“哦”了一声，“那你收拾完了吗？”
　　他静了两秒才答道：“嗯，我去你房间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