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铉琴————月夜微光

作者:月夜微光  录入:12-19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罗均平麻木的回应着这些热心的询问,在外人看来,他们是感情和睦的好朋友,发生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孟成语失忆已经个多月了,腿脚好的很快,这几天已经能下地走几步了,估计用不了100天就可以行动自如,可是他的记忆却停滞在小旋刚出生那会儿,连罗青已经跟别的男人跑了都不知道。罗均平拿了日历给他看,才惊觉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他那个小小的女儿现在已经上小学4年级了,而自己,也已经成了名出版社的专业摄影师。
时间整整的跳过了9年,孟成语不知道自己怎么和罗青分的手,又是怎么到了这个城市,最后和罗均平一起生活的。日子对他一下子变的很疏离,他忘记了和他一起工作的同事,常去光临的酒店老板,也包括最后这2年的幸福时光。
"我怎么会住到你这里来的?"
"你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不方便,爷爷死的时候让我帮着你照顾小旋。"
面不改色的说着谎话,罗均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个陌生的孟成语。该说什么?说我们不只是同事?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只是你娶了我堂姐那样简单?说我们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情比金坚我们其实是一对恋人?
他什么也不能说。
现在的孟成语,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他说不出口。
他们再也不复以前的亲密无间,说话都带着疏远,孟成语对他的记忆,仅停留在高中时期。
没有温情,没有亲近,没有情人的目光。
仔细回忆过去,罗均平发现自己对2年前的孟成语,了解的是那么少。他高中的时候喜欢什么?做过哪些事?和哪个同学比较要好?等等,都不清楚。
气氛变的紧张起来。
孟成语失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对生活工作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不便。林总体谅罗均平家里的情况,尽量多的给他一些休息时间,让他协助大腕孟老师进行复健。他们比之前有更多的时间相处,却不知道应该对彼此说些什么。
21岁时的孟成语,对生活对理想,抱有高度热情,和自己这样一个每天坐在办公桌前,进行枯燥审稿工作的男人没有什么太多共同话题。
"今天怎么样?感觉好吗?"
"好多了。"
"那就好,我在厨房给你墩了鸡汤,一会儿记得喝。"
"好。"
他们之间的对话简单到有时候一天翻来覆去的就这几句,没有新的台词,甚至没有新的问候。21岁时的孟成语,是出了名的冷漠,而自己,不擅言辞。
罗旋照常上课,她是个乖巧的孩子,回到家没有人监督自己完成作业,只在家长会时会用的到那个平常装饰用的父亲,一家子3口人,一天说的话不超过10句。
罗均平变的比之前更少说话,饭量也减少了许多,他发呆的次数增加,有时候望着某样东西一望就是几个小时。罗旋非常担心他,却也无能为力,毕竟,她只是个10岁的小孩,能管好自己就已经不错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翻过年的时候,孟成语重新回到学校上课去了。因为他的特殊情况,出版社已经和他解除合同了,承诺他以后如果可以回来工作,出版社待遇一切照旧。这已经是很优厚的待遇了,孟成语只是笑笑,说再说吧。
摄影学校在离城很远的地方,坐车要1个多小时,到了地头还得坐面的,来回就将近4个小时,孟成语觉得麻烦,就干脆把行李搬到学校宿舍里去了,1、2个星期回来一趟。
对此罗均平没有说什么,只是变的更形沉默。
孟成语走的那天,站在门口,说小旋就拜托你了。
罗均平说好,孟成语瞧了他好一会儿,转身走了。
看着他在阳光下越走越远,最终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罗均平眼睛一片干涩。
那样美好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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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什么味道?好香啊!均平你又学了什么好菜准备今天晚上露一手?"
狠狠吊起眼角,罗均平用力敲了那只偷腥的手一下,成功的听见罗旋哀哀痛叫声。
"叫我罗叔!没大没小!"
罗旋捂着受伤颇深的爪子,怪叫。
"罗叔?均平你没搞错吧?就你这种幼齿的样子,顶多只能做我哥哥,还罗叔?"
"去去!没事儿在这儿给我瞎捣乱!"
罗均平挥舞着锅铲驱赶罗旋。
"回来也不给我先洗手,你爸今天晚上回来,你还不赶快去换衣服。"
今年春天升上初二的罗旋已经长到157CM,是全班身高最高的了,连男生也比不过她,一头短发,干净利落,手脚修长,散发出一股中性的味道。上学期学生们私下搞的那个什么偶像评选,她还光荣上榜了。
还好这个年代流行这种不上不下的调调,不然罗均平真不知道该拿她那张好听点是个性难听点是男人婆的脸上该怎么办了。
罗旋嘟起嘴巴,浅薄的嘴唇上翘,一副刻薄样。
"有什么好换的?反正孟大师每次回来不都是行色匆匆,哪会在意他女儿我今天穿什么衣服?"
"小旋!"
无奈的喝止罗旋接下来的长篇大论,罗均平苦笑。
孟成语去上摄影学校的事情好象还是昨天似的,那个男人今年却已经是拿了2个文凭的高等人才了。高中辍学的孟成语,为了补足那段时间的空缺,发疯一样的努力学习,硬是在4年间跳级拿了大学文凭和技能文凭,现在正在进修本科,没什么意外的话6月就毕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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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进行的很顺利,不但和原先的工作单位签定了长期合同,还为世界旅行杂志拍摄景物,长短发表过几副作品,很被摄影界看好。

比起4年前的成就,现在的孟成语,更非昔日阿蒙,人们对他的评论越来越高,他俨然已有成为大师级人物的架势了。
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起码表面上看来是这样的。
工作和学习压在一起,孟成语忙碌到从1、2个星期回家一次变成1、2个月回家一次,最近一年更是变本加厉到4、5个月甚至半年才回家一次,小旋对他不满也是情有可源的。
街上到处都可以看到他的摄影作品,人却没办法看到,就算是偶尔回家一次,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罗均平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仅维持在最基本的问候上,打电话的时候互相寒阐几句,那些言不由衷的话听到后来连自己都觉得虚伪,却还是没有办法果断的放下话筒。
只是想多听一下那个人的声音啊......。
他今年31岁,已经不算年轻了。
30而立,男人要有家庭有事业有儿女才算而立,他已经31了,却还是什么都没有。
那些而立的宣言,他早在十多年前就明白,自己终其一生也不会拥有了。
即使尝试去让自己接受一个女人,却还是没有办法勉强自己,而女人,通常都是敏感而追求完爱的,他不能给,也给不起。
他爱上了一个男人,他是一个同性恋,他没有资格谈什么家室,谈什么儿女,谈什么婚姻。
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然后他爱的人也爱上了他,如此简单,如此直白,却也是如此轻易的就被毁灭。
我还剩下什么?我什么也没有了......
"均平?均平你怎么了?小心切到手!"
转头看见罗旋一脸担心的表情,罗均平回神才发现刚才走神那会儿,自己已经切完了2只黄瓜,没注意差点把自己的手也给切了。
笑着拧拧罗旋的小鼻头。
"我没事,去把饭桌擦一下,等会儿你爸回来我们就吃饭。"
罗旋乖乖应了,均平拿起锅子把鸡汤加热,手一抖就要把汤给弄翻,急忙稳住。
这几年工作渐渐走上正轨,习惯了后自然就掌握出一定规律来,不再觉得辛苦,小旋也懂事多了,她本就是个独立的孩子,不用自己怎么管教也有自己的一套为人处世,抛开琐碎的家事,自己每天回到家,真的已经无所事事了。
每当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罗均平就会忍不住跑到厨房倒酒喝,起初很有节制的每晚只喝一点,后来就越喝越多,从小羊角杯到茶杯,从茶杯到玻璃杯,又从玻璃杯到碗。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却越来越没有办法克制自己。他早上出去的时候都会买酒,小心翼翼的藏在厨房柜子底下不让罗旋发现,晚上回来偷着喝。最近上班开始出现头昏脑胀,精神不振的现象。生怕同事闻出酒味,罗均平在衣袋里备了口香糖。这半个月来,中午的时候罗均平开始觉得口干舌燥,想喝酒的欲望蠢蠢欲动。
发现手指颤抖是最近几天的事,罗均平做菜的时候感觉手指不听使唤大吃了一惊。罗旋对于他解释衣服上的酒味是应酬才有的,也已经开始起了疑心。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虽然喝了酒后能让他产生酩酊恍惚的幸福感,虽然那种触感并不真实,虽然那个人在现实里不可能拥抱他,不可能再对他说我爱你。
但是那种幸福的感觉,却在他身边萦绕不去。
手指抖的必须互相握住才能停止。
他必须得把酒戒掉。
就算不在乎自己,不爱惜身体,也得为了罗旋,把酒戒掉。

那天晚上孟成语没有回家吃饭。
桌上的菜早已冰凉,罗均平借口夏天太热,一口也没动,罗旋自己热了先吃,一会儿困了去睡觉,罗均平一个人坐在黑黢黢的客厅里。
电视开着,不知什么综艺节目,欢声笑语,一片嘈杂。还是有点声音的好,在什么人也没有的黑暗中独坐,罗均平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哗啦哗啦的声响最后终止于"本台今日节目播完"几个字,罗均平不再搭理电视,兀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没有事做,寂静的黑夜里,空虚寂寞潮水般涌出,连呼吸都窒息住。
手指颤抖的抱着膝盖,想喝酒,可是不行,不能喝。
电话突兀的响起来,在半夜的此刻,尤为嘹亮惊人。
罗均平像看怪物一般的盯着它看了好久才接起来。
"喂......"
"是我!"
简洁而没有一点废话的低沉声音,罗均平握紧了话筒,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电话那边传来喧闹的呼喝声,酒瓶碰撞的清脆响声,年轻女孩子的笑声。
"不好意思,今天到学校上课,被师弟们拖住了,没来得及回来吃饭。"
"这样啊......"
罗均平咬紧牙根才能说出这几个字,男人的声音在那边冷静的陈述。
"现在已经太晚了,我就不打扰你和小旋休息了,晚安。"
"你不回来?"
"嗯?对。"
"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回......"
话筒里传来一个女孩子娇笑的声音,她在喊着"孟大哥你快点,我们去游车河",罗均平话音噶然而止。
"喂!你刚才说什么?我这边听不清楚!喂?"
男人骤然增大声量吼起来,可想而知他们那边此刻是多么的热闹非凡。
嘴唇轻轻动了一下,罗均平用连自己都看不清楚的声音说着。
"没什么......"
他放下电话,像个梦游者一样的站起身来,浑浑噩噩的拿出藏在厨房柜子底下的酒,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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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喂喂!"
对着电话喊了几声,只听见连绵不断的忙音传过来,孟成语皱起眉头。
已经半年都没有回去了,本来预计今天怎么也去一趟,好说歹说看看那个斜着眼睛看自己的女儿有没有长大,看看那个替自己辛苦养育孩子的男人是不是还那么消瘦的,却被师弟拦着非要请吃饭喝酒闹腾着给耽搁了。
孟成语到现在还是觉得自己失去了9年记忆的事情好象做梦一样。不真实的就好象他一睁开眼睛,自己那个小不点的女儿就已经10岁了,老婆罗青就已经跟人跑了。根本没办法调试心态的他,不知该怎么面对那个忽然间就长大了的女儿,和那个平空冒出来的同居人。
严格的说起来,他根本不了解罗均平这个人。在他的记忆里,他们除了曾经是同学外,基本没什么别的交情。硬要说有,也只剩自己娶了他的堂姐和他有了那么一点点小小的亲戚关系了。
所以孟成语根本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谁不找,偏偏去找了曾经被自己那样狠狠欺负过的罗均平来当同居人?
出版社的同事告诉自己,他们曾经非常要好,在他还没有失忆之前。
而自己到出版社工作,不过是失忆的前2年,这说明他们之间的交情是在那2年里迅速增长起来的。
右腿一到下雨天就疼的厉害,医生说是以前受过冻伤的缘故,但孟成语对那场据说差点要了他命的大雪崩毫无印象,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去过西藏。
王军说你小子好了疮疤忘了疼啊,还记不记得你在山洞里哭着喊着说你对不起小罗的?
尽管孟成语非常怀疑自己曾经有过那种时候,还是只能笑笑。
没办法,记不起来就是记不起来,他能怎么样?
他只是很好奇,被遗忘掉的2年里,他和罗均平,究竟要好的到什么程度?好到这个以前被自己欺负的惨兮兮的男人,在自己已经失去了记忆的今天,仍然毫无怨言的替自己抚养着小旋。
如果让孟成语站在罗均平的角度上,他是不愿意做这样的事的。一个还没结婚的大男人,带着小孩在外工作,别说有心的人,就是一般人,也绝对会认为这个男人作风不正,人品太差,对生活对工作都影响不好,更何况那还不是他亲生的孩子。
撇除所有个人因素,罗均平是个不论在工作还是私生活上,都无可挑剔的好男人。如果不是因为小旋的关系,怕早就已经结婚了吧。
说到这个孟成语心里对罗均平还是有些愧疚的,他也想过把罗旋接过来和自己住,却遭到拒绝。养育大于亲恩,自己这个失败的父亲,又有什么资格要求罗旋放开现有幸福和自己走呢?再说,自己真的已经有身为父亲的觉悟了吗?如果不确定,还不如让罗均平那个真心喜欢罗旋的人来照顾她的好。
失忆后他很快搬出罗均平家,其实不像他对外说的那样,是为了能够全心全意的学习摄影,而是因为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罗均平对他这个行动不便失去记忆的人加以援手,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他,每天回家不做别的,先把他这个病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然后给罗旋做饭,张罗这张罗那。看着他忙进忙出的身影,孟成语常会生产一种婚姻生活的感觉,他觉得他们是亲密而知心的,起码在失忆前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罗均平时常用悲伤的眼神注视他,那种骨子泄出的寂寥和无奈让他如坐针毡。
一天晚上他躺在床上休息,罗均平进门喊他吃饭,他迷迷糊糊应了声却不想起来,罗均平可能以为他睡着了吧,就在他床边坐下来,看了他一会儿,竟然就把头搁在他胸口上。
孟成语怀疑自己心脏跳的比打鼓还快,他紧闭着眼不敢动弹,罗均平靠在他胸前幽幽叹了口气,起身出去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房顶,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
那之后孟成语比以前更在意罗均平的一举一动,叫他失望的是,那天晚上的小插曲好象是做梦一般,罗均平再也没有做出什么可疑的行为。反倒是孟成语自己,太过在意罗均平,搞的自己紧张兮兮。
有些他之前不会注意的东西,现在全发现了。比如说罗均平不喜欢吃辣却为了配合自己的口味,每晚都做一味辣味;明明就喜欢吃蛋糕,却因为怕被自己取笑不敢明目张胆的吃;散步的时候不喜欢走有狼狗的大路,而走种满迎春花的一边;平常很严肃,但是一笑就很可爱,虽然他很少笑......。
孟成语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看到罗均平不为人知的一面越来越多,比对罗青的了解还多的多。
还记得那天他觉得脚好的差不多,非要比平常多走一点路,然后遇到下大雨,搞的2人被淋湿狼狈不堪的事。罗均平没对他的任性表示任何不满,一进家门,就赶紧让他先去洗澡,他不干,非要罗均平先去洗,2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在罗旋一句"你们是笨蛋啊,这么关心对方不会一起洗?"之下得出解决方法,2人一起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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