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你不可————临波

1
慢慢浮起，脱离了身体，我看着病床上自己苍白的脸和细瘦的胳膊，医生盖上白布，平静地对父亲说着节哀顺便，早已看尽生死的脸没有表情。母亲哭昏过去，父亲，我那一向坚毅刚强的父亲扶着母亲，手颤抖着，眼里都是泪。
静静看了一会儿，我向外飘去，我要去见"他"。一个黑衣男子挡住我的去路，俊朗的脸像冰块一般，他开口，似冬日里飘下的雨滴，冷酷无情："跟我走。"
"不！"我惊惶大叫，我还没有见到他，我还没有见他！
他冷笑，像知道我心中所想，抓住我的手，在我奋力挣扎前低声说："好，我让你见他。"我惊讶抬头，却见他笑得更深，"你不要后悔才好。"
三日后，我的葬礼。
我和这个自称是死神的男人站在环绕鲜花的墓碑旁，看着悲痛的家人和朋友，牧师在喃喃念着，四周氲满悲伤的气息。可是....没有他....
"别急，"死神笑着说，"再等一下。"
我宁愿他不笑。他的千年寒冰脸一旦露出笑容，并不是如春花初绽般温暖，而是充满诡异的气息，让人浮现不好的预感，压抑着呼吸。
人们慢慢离去。许久之后，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小黑点。胤琛！我迫不及待飘过去，看到他原本清秀飘逸的脸满是胡渣，眼睛里尽是红血丝，我心疼地抚上他的脸，他却毫无所觉，继续往前走。
走到墓碑前站定，许久之后，他缓缓开口："玄明，你溶于我骨血，我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更不知道。"
不！不！我知道，我知道！我含泪看着他，因为我，如你爱我般爱着你啊！
"所以你，得了胃癌也不告诉我，甚至和我分手，不肯见我，找别的男人来气我。"扬起一抹苦笑，胤琛的声音里藏着深切的痛苦，"因为我不值得信任，你不相信我对不对？"
不！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不想我伤心，所以离开我，努力让我讨厌你，"他在笑，却比哭还难看，"你成功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要不要接受你的安排？什么才是对我最好的？你让我在知道真相前痛苦买醉，知道真相后悔恨难当......"
琛........
"玄，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决绝转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我站在原地，痛彻心扉。
"你现在可以走了吧。"死神站在我身边，冷冷催促。
"不不不不！"我失声尖叫，脑子只有一个声音，我不会原谅你，我不会原谅你.....他恨我，他恨我！不，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找他！
"你怎么回去？"死神冰冷的眼睛看着我，"他看得到你，还是触摸得到你？"
"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魏玄明一生从未求过任何人，可我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他，只有他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可以让你附到一个将死的人身上，但是，无论哪方面，他都和以前的你截然不同。而且，你即使见到许胤琛，也不可以告诉他你就是魏玄明。"
"好！"我毫不犹豫。
"你从此再无转世为人的机会，你的生命止于这一世，你的灵魂从此卖给我，这样也可以吗？"
"好！"我只求这一世，我只要这一生，魏玄明可以和许胤琛相守到老！
死神微笑，挥手晕出光圈，在昏过去之前我低声问道："为什么帮我？"
以为他不会回答，谁知他却笑道："我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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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醒来的时候，我睡在一张木板床上，全身虚弱无力。打量着这间简陋狭小的屋子，阴暗潮湿，除了床之外，只有一张桌子，两张破椅子，一些生活用品。突然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肥胖的妇人，张口就骂，"醒了啊？你个痨病鬼，只知道拖累我们！动不动就昏倒，哪有那么虚弱！你是存心的是不是！"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掐了我一把。
啊啊啊啊啊啊~~~~~~好痛~~~~~想狠扁她，可是手都抬不起来.....
"哼~~~~我告诉你，你别想我们白养你！都养了你16年了，明天再找不到工作回报我们，你就别想再进这个家！"说着手也没停，掐打轮番上阵，好痛好痛好痛~~~~
"算了，小敏，春华也不是故意的。"门口传来一个苍老卑微的声音。
"算了？"胖女人狠狠照我脸上打了一巴掌，"你就只知道袒护这个痨病鬼！"
"我是怕你气病了，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一个和声音同样苍老卑微的男人。"春华，快，给你妈道歉。"
"我没那么好福气有这样一个好儿子！"妇人冷声说着，转身走了，男人赶紧跟在后面出去。
我愣在床上，春华......我的新名字？靠，好土。那个女人是我妈？那那男人就是我爸爸咯？她说我是痨病鬼，这个身体也不象有多健康，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千辛万苦的爬起来，走到镜子前面，咦，那个面黄肌瘦相貌平凡的路人甲是谁？
五分钟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英俊我的美貌我跆拳道黑带的身手我的钱我的大房子我的BMW我温柔典雅的母亲威严睿智的父亲~~~~~~我的胤琛.......
我终于深刻了解了那个男人所谓的"和以前的你截然不同"，但是这也太彻底了吧，我是衔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要什么有什么，后来遇到胤琛，他俊朗飘逸，又对我千依百顺，呵护备至，哪里受过这样的苦？肚子好饿.....看样子今天是吃不上饭了.....你个恶婆子，我好了以后，不把你打成猪头不姓魏！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连同一堆简历被人丢出去。
坐在路边的长凳子上，我翻开简历，一张傻呆呆的大头照出现在眼前，恶~~~~惨不忍睹。廖春华，男，16岁，初中毕业。初中毕业？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搬东西的小弟至少都是高中毕业好不好？这种学历叫我怎么找工作？
算了，反正我一早就打定主意要去胤琛工作的律师事物所，凭我XX大学辩论社社长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口才，我就不信连个扫地的小工都混不到！
到了事物所，我指名要找胤琛，小姐怀疑的上下打量我。也是，看到一个衣衫破旧，好象随时要倒下去的病弱男，口气狂妄的找红牌律师，谁都会怀疑。可是不能怪我啊，这个丑样子不是我的错，我也狂妄惯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我没有预约，我知道，但是我坚持要见胤琛。小姐虽然怀疑，还是把我带到了会客室，泡了一杯茶和一碟点心过来。嘿嘿，我在心底偷笑，来这里的目的之二，就是混顿饭吃。他们这里的点心一般，可是对如此饥饿的我来说，菜叶也是珍馐啊~~~~~
在小姐益发怀疑的目光中，我尴尬的笑笑，接过第五碟点心。刚吃了半个绿豆糕，他就回来了，害我一时过于激动，差点噎到。扫了我一眼，胤琛走向办公室，我赶紧跟上去。
"你找我什么事？"哦哦哦~~~~~他还是这么帅，我的眼睛飘出串串心型。
"我想应征工作。"
"我们不缺童工。"好冷淡，他从来没这么冷漠的和我说过话。从我们第一次在法国相遇，他就不停追逐着我，几时给过我脸色看？
"扼，我虽然学历不高，能力还是不错的，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我一定会...."
"小高，送客。"啊啊啊啊~~~~你至少让我把话说完啊！
转身背对我的男人，笼罩着拒绝的气息，情急之下，我扑了上去。琛....我的胤琛....瘦了好多，紧紧抱着他，心好痛....
砰！是我被摔到沙发旁边碰到头的声音。然后，我就这样，昏过去了。
张开眼睛，入眼皆是一片白茫茫，然后一抹挺拔的身影进入我的视线。
"你醒了？"他坐在旁边，随手翻着病历，"重度营养不良，慢性胃炎，支气管哮喘，心率不齐，身上多处淤伤，啧，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我也这么觉得。怪不得死神说这是一个"将死之人"，身体真是残破得可以。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在办公室的时候那么做？"逼视的眼神。
因为我爱你-----当然不能这么说，我凄然抬头，"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许先生，我知道你的心肠很好....我什么都可以做，打扫啊端茶啊...."
"......"兴味的眼神。
好吧，好吧，"况且，你打了我，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后遗症...."
"哦？那我不请你都不行咯？"
"......."做一个凄凄惨惨戚戚的表情。虽然我不经常用这招，但是说到装无辜，我的演技也不差。
"好，"深沉的眼眸，掠过一丝好奇，"你就做清洁吧。"
"好好好，小的谢谢大人。"呵呵，胤琛，接招吧！

3
之后他领了一堆药，然后送我回家。挥手送别他以后，我在路口遇到一个阿婆，好象和廖春华很熟，三两下我就套出了他的身世。原来他是那个男人前妻生的，自小身体就弱，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后来父亲再娶，继母常常虐待他，有一双异母弟妹。唉，又一部社会血泪史。看来我不能在那里常住，必须尽快搬出来，好不容易活了，再死就太不划算了。
第一天上班，我这个"清洁助理"就被大妈分配去打扫楼梯，嘿嘿，我在心底暗爽，简直求之不得。不赶时间的时候，胤琛有走楼梯的习惯，以前下班后我偶尔会在楼梯拐角截他，就为看他惊讶欢喜的表情。
我扫我扫，我以蜗牛爬的速度扫，停一停，休息，继续扫，再休息，再扫。蹬蹬蹬蹬，来了！"许先生。"我仰45度角，我研究过了，这样最能掩饰这张脸的缺点和突出勉强称得上清秀的侧面轮廓这点点优点。
"是你啊....."他停了下来，"还习惯吗？"
"还好。谢谢许先生。"
"你看起来不象16岁。"
"哦？"
"应该这么说，你有一张娃娃脸，却有着一双深沉的眼睛和与寒碜外表不符的优雅气质。"
"许先生见笑了。"不愧是我的胤琛，才第二次见面而已，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你怎么了？说话有气无力的。"
"我很饿。"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今天早上又没有饭吃，在那种环境下廖春华不得胃炎才怪！
"哦？"他挑起一道眉，"原来你是受虐儿。"
"首先，"我直视他兴味的眼光，"我确实被虐待，这个你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其次？"
"未免发生某知名律师事物所员工饿死事件上头条，我建议你请我吃顿饭。"
"呵呵.....你，很有意思。"潇洒转身，他低笑着，"凯悦还是丽晶？"
"凯悦。"急忙跟在他身后，啊啊啊，分别以久的美食，我来啦！
酒足饭饱后，我心满意足的靠在沙发上。
可惜有人看不得我的悠闲。"你不象很少吃这些东西的人。"正对着我的人，深沉的黑眸紧紧锁着我的眼睛，"反而像到了自家般轻松随意。"
"嘿嘿，想知道原因吗？"
"你现在的母亲是继母，十年来一直虐待你，你父亲懦弱无能胆小怕事，一双弟妹视你为无物。在这样的生长环境中，"缓缓说着，黑亮的眼眸没有一刻离开过，仔细研读着我每个表情，"你不可能有这样的谈吐和气质。"
听到他这番话我并不意外，吃饭途中他接了一个电话，我就知道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他的能力多么高，我最清楚。
"想知道原因吗？"我再问。好奇心会杀死猫。
"........."
"让我住进你家，你就会慢慢发现了。"我把脸倾向前。
"休想！"愤怒的手封住我的领口。
"呐，我再待在那里被虐待死了你就永远不知道原因咯。"我不慌不忙的说着。
细长的眼睛充满愤怒和不屑。
"呀，领带歪了。"解开他的领带，再重新打好，如以往无数次所做的一般。
他的眼神一瞬间有些迷蒙，但几秒钟后就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对眼睛里曾经掠过回忆只是我的错觉一般。松开了钳制我的手，胤琛缓缓开口："如果你做这些只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那么你成功了。"慢慢咬着字，他的眼神越来越冷，"你会住进我在溪山的公寓，有吃有住。但是，除此之外，不要在我身上奢求别的，守好你的本分。"
"谢谢。"我低头微笑，今天已经达到目的，现在这样，足够了。
"走吧，春华。"
"衍文。"我抬头看他，衍文是我爷爷给的字，胤琛也不知道。我不能忍受他叫我春华，坚持的，我看着他，"叫我衍文。"
深深看了我半饷，他转身，"走吧........衍文。"

 

4

悄悄在栅栏前张望着，园里的花依然开得美丽非常。好安静，母亲没有在院子里浇花看书，二楼她房间的窗户紧闭着，白色的窗纱挡住了一切。"你是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管家。
"请问，"我转身，"魏先生和魏夫人在吗？"我本来只是想偷偷看看他们，但现在屋子的安静让我有些奇怪。
"我们少爷一个月前过世，夫人伤心过度，老爷陪她到国外散心了。"
"哦，谢谢你。"再看了一眼从小生长的地方，二楼白纱飞扬的窗口，我颓然转身离去。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晃荡，回到胤琛的公寓，已经是晚上11：00了。随便吃了些东西，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突然响起钥匙打开门锁的声音，琛？我走到门边一看，果然是他。醉得一塌糊涂，泥一样滩在地上，嘴里不知道嘟哝些什么。
扶着他走得千辛万苦，歪歪倒倒的，终于到了卧室，一个不注意，我们俩全倒床上了。他很重，全身都压在我身上，耳边都是他呼出的气息，一遍一遍叫着玄，哽咽的，撕心裂肺的，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在这里，我忍不住抱着他说，我在这里，琛，我在这里。
他抬头，眼里全是迷蒙，俯身给了我一个吻，充满酒精的，暌违以久的吻。衣服一件件落下，他的呼吸混合着我的呻吟，他的心在我耳边跳动着，我微笑，手指划过他的眉眼，全心全意的，感受着胤琛，我的胤琛。

我扫，我扫，我继续扫。我知道蜗牛都比我扫得快，但是没办法啊，我某个部位痛得厉害，只能慢慢挪动。今天早晨起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我在床上思想剧烈斗争了五秒后还是决定爬起来，毕竟在这里比较容易逮到他。楼梯上传来踌躇的脚步声，我在心底比了个V字，继续扫。
"那个....."犹豫的声音。
我抬起头无辜的看着他。
"昨天晚上我....."
我继续无辜的看着他。哼哼，你不要想不认帐，你要敢不认帐我就把衣服脱下来，皮肤上大片青紫吻痕异常壮观。
"你不要这么看着我。"
"哦，对不起。"我低头，多么听话呀。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昨天晚上失态了。"恳切的道歉。
"没必要。我是男人，又不会怀孕，未必你还要对我负责？"
"不是.....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我也很混乱....."
"我没有向你要求什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