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你不可————临波

"那就这样吧。"我强势了一辈子，也不在乎多这一次。
胤琛在溪山和东湾各有一层公寓，东湾的更大一些，是我们以前住的地方。他无法面对，只能住在溪山，而我，现在在这里，所以，你，早已无路可退。
我们正式同居三个月了。在这三个月里，我们始终分别住在自己的房间，他极力避免我踏入他的世界，我学着给他做饭，逗他笑，但他还是一天天消瘦下去。我看着他的挣扎，看着他每次拥抱我后对"玄明"的负罪感，看着他在下班后判若两人，看着他买醉，看着他在半夜惊醒，看着他折磨自己。我无能为力。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嫉妒那个自己？相同的灵魂，住在不同的身体里，就是这样的不同吗？琛。我仿佛，听到了死神的嘲笑，尖利的声音，似在讥讽我的不自量力，狠狠鞭笞我的灵魂。
又来了，听着钥匙掉在地上的声音，我打开门。醉醺醺的他，还有，一个美丽的少年。两人嬉笑着一步三摇的进到客厅，他抱着他，在沙发上胡乱亲吻，撕扯着他的衣服，大笑着，混合他的呻吟，他们叫得好大声，我走进卧室，关上门，还是听得见。我甚至想象得到他们正在做什么，满脑子都是他的表情，我停止不了想象。我看到死神在笑，他说，你不要后悔才好。我看到胤琛的挣扎痛苦，挣扎在对玄明的爱和对衍文的无力自拔之间，我已经开始后悔。我一生任性妄为，死了还要回来折磨他，折磨自己。胤琛！胤琛！现在这样，毋宁死！
夜半时分。
外间的响动早已停止。我爬起来，那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不敢惊动他，擦干净他的身体，给他拿来一床毯子盖上。摸摸他的额头，有些发烧，给他喂了退烧药，他还是辗转着，发出不舒服的呻吟。抬来水，一遍遍擦拭他的身体。直到天破晓，他的热度才稍稍退下来。疲惫的坐在地上，头靠在沙发上，看着他孩子一样的纯真睡颜，不知什么时候，我也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他留了张便条，说会给我请假，谢谢我昨天的照顾，桌上有粥，热热再吃。呵呵，我该笑不是，却不及防，让一滴泪珠滑下眼眶。
我曾经坚信你会爱上我。不管我以何种形态出现在你眼前，只要我还是我，你就一定会再次爱上我。但是现在，我不再自信。

最近申请破产和离婚的人猛然增多，律师事物所人满为患。作为律师事物所的台柱之一，胤琛出奇的忙。但他不再喝酒，也不再发疯，反倒是常常用一种探索的目光注视着我，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在我给他打领带的时候，在我睡着以后，悄悄观察着我。我不解他的改变，也只能从善如流，随他看。前几天，胤琛帮某方姓太太打赢了官司，获得大笔赡养费，方太太请了全律师楼的人开Part庆祝，连我这个小小工友都在应邀之列。
金碧辉煌，歌舞生平，莺声燕语，咣帱交错，如我以前所经历的每次宴会一般，客套的我和你，虚伪的我和你，腐朽的一群人。坐在角落默默吃着盘子里的东西，看着舞池里的众人，颇觉无聊。"春花~~~~~~"一个故做娇嗲的声音入侵我的领域。
靠，春华已经够难听了，她还念不好，非要读成"春花"。我抬头，对上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差点把吃进去的东西又吐出来，小桃--------事物所的工友小妹之一---------外貌5分，仪容-5分，声音-10分，工作+10分，加起来共得0分，是我变成这副样子后唯一的仰慕者，凭这一点，可以再给她加20分。
"春花，你看我漂不漂亮？"唉，我实在不敢恭维。
"漂亮。"蠢蠢的少女心啊~~~~主啊，请原谅我善意的谎言。
"真的？"
"真的。"你不要故做娇羞就更好了。
"我们跳舞吧？"
"我不会。"摆摆手，我继续和生鱼片奋斗。
歌声变成华尔兹的舞曲，我抬头，看到胤琛和方太太在舞池中间，跳出华丽的舞步。华尔兹是王子和公主的舞步，我和胤琛曾经跳过，两个男人，却跳出不逊于任何人的华尔兹。看着两人，食欲全无的我，想着这样也好，他今后会遇到更适合他的人，而我，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有意义。我累了，也许明天就离开，到处走走，过完这一生。
悄悄推出舞厅，来到花园，深吸口气，夜来香的味道扑鼻而来，魅惑人心。月亮大大的挂在天上，像假的一样，我微笑，为这般景致。
"一块钱买你现在想什么。"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太熟悉，我不回头也能知道他的表情。
"各色名媛淑女还在痴痴等着你，速速回去才是上策。"我笑得更开怀，不在意他的到来或离去。
"我想请你跳支舞。"
"我不会。而且，我是男的。"我笑，不给他机会。
他转至我身前，恣莜拉起我的手，坚定望着我，不给我机会不给他机会。我无奈，与他在前厅飘来的乐曲声中起舞。相携的两只手，快要飞起来的舞步，转圈，专注的眼神，浓郁的花香，清冽的月光，我几乎迷失。
一曲终了，他还是没有放开我的手，研判的眼光在我脸上搜寻，犀利而若有所思。抱我入怀，很久没有放开。
这天晚上的胤琛，以着少见的温柔抱了我，在他的床上，神思恍惚间，只有他深思的眼神挥之不去。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星期日的早餐后，胤琛这么对我说。
站在熟悉的公寓前，我有股想逃的愿望。但是他不给我机会，牵起我的手，硬把我拉了进去。一切如初，白纱的窗帘，宝蓝的床单，远从米兰带来的沙发。
"这里，"他看着我的眼睛，细细观察我每个表情，"是我和玄明住过的地方。你知道玄明吧？"
见我点头，他继续说，"他很任性，却不跋扈，很善良，虽然不够体贴。"像想起什么，他微笑，"霸道，小气，无端吃醋。大半夜跑来，只是为了在底下看看我窗口的灯光。跑到新西兰去，只是为了喝新鲜牛奶，顺便等焦头烂额的我去接他。在面包房泡一下午，只为做一个满意的生日蛋糕送给我。嘴很坏，却句句一针见血。喜欢拆开我的领带重打，打完会对我笑一个我最喜欢的笑容。跳舞的时候喜欢撰着我的手旋转，会不自觉对我微笑。做爱的时候喜欢用手划过我的眉眼。"
我无法言语，我颤抖，我快不能呼吸。
"我很爱他，爱到可以为他死。所以我不能原谅他最后对我的欺骗，尽管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但是这里，"他压了压心脏的地方，"太痛。我不知道这一次，他是不是还要骗我，有些事确实不可思议，但我更相信我的直觉。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我滑坐在地上，眼泪大滴大滴涌出眼眶，我揪住心脏的地方，好痛，我叫不出声，他奔过来，抱着我，叫我的名字，我看不清，眼前一片模糊，只能死死抓着他的衣服，尽我最大努力开口，哽咽着说对不起，琛，对不起。
昏过去的时候，最后的意识是耳边他声嘶力竭的叫喊，玄！玄！！！！！
我不意外又看见死神。他和我一起漂浮在空中，看着床上插满管子的人和伏在床边胡子拉喳的胤琛。"又是胃癌。"我叹气，"这次还要加上心脏病。"
"呵呵，"死神扬起一边嘴角看向我，"后悔了？"
"不，"我坚定看向他，"能多陪他一秒都好。"
"你现在下去，继续活着，将会被病痛折磨，异常痛苦，且只有十年好活。"
"没有什么比离开他，看他独自痛苦更痛。"
"好，你可以回去了，好好过你的十年。"
"谢谢你。"我看着他，"你实在不该给我这样一副皮囊。"
他不解，"有什么不满意？"
"太干瘦丑陋，害我当时不敢在光天白日勾引他。"
在死神千年难得一见的怔愣中，我笑着回到躯壳，迫不及待要见我的胤琛。

死神的自白

这一年，我又见到那个叫魏玄明的小子。他实在不象个人类，让我对他记忆深刻。
他还是那么飞扬跋扈，想不到，身边还跟着许胤琛。
许胤琛命不该绝，不应出现在此地。但他却牵着魏玄明的手，告诉我他不要以后千万转世的机会，只求我让他们在任何地方厮守，或者，灰飞烟灭。
我冷笑，问他，是否愿意用这千万次的转世换魏玄明转世为人？
他们相视一笑，一同回答我，毋宁死。
我不懂何谓爱情，可以让他们如此这般。但是我开始希望，希望能爱上一个人。于是我下凡，让他们管理我的后花园。
站在繁华都市，等待我的，将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