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穹闻言也笑:“可不是吗?我记得冉冉走的时候小枫还哭了……”
徐枫仍旧垮着一张脸,冷淡道:“我没有。”
傅冉秋声音软软的:“我很想你。我还给你写信了。”
徐枫不说话了,她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说不清是冲着傅冉秋还是冲着她自己。喻闻若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这两个小女孩儿。
法餐一道一道,上得非常慢。徐枫很快就没了耐心,对大人们聊的那些事更不感兴趣——汤华已经在和喻闻若交流什么女性电影人创投计划——傅冉秋看了她一会儿,悄悄问自己的妈妈:“我可以跟小枫去陈列室吗?”
汤华点了点头。这个包厢所谓的“陈列室”独一无二,是b.t这家饭店的一大特色,里面有不少经典的时装、包、珠宝和香水,很多网红就是为了打卡这个陈列室才花上3000块一个人来这里吃一顿饭。傅冉秋得到了妈妈允许,马上站起来,拉住了徐枫的手。徐枫看起来有点儿不太自在,但没挣开她。徐穹随即看了喻闻若一眼,喻闻若会意,也站了起来,跟着她们俩进了陈列室。
汤华好奇起来:“这是……?”
迟也是知情人,徐穹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好瞒的,跟汤华直说了:“邹元朗生病了,想见小枫一面,我不知道怎么跟孩子说,让arthur跟她谈谈。”
“哎呀。”汤华有些感慨,这一听就不是小病,“邹元朗怎么样了?”
徐穹摇摇头,她是真不知道。她说不管就是真的不管,那天直接从环庆走了,就好像这插曲完全没发生过一样。
还是迟也补了一句:“邹主编后来移到深圳的大医院了,还在住院,他父母去照顾了。”
汤华看着徐穹,眼神有些复杂,但也没劝什么。她跟徐穹这么多年的好朋友,知道她心里的结,这事儿根本没法劝。餐桌上安静了一会儿,这个包厢的布局非常私密,隔音效果也好,陈列室里一点儿声音都没传出来,他们三个都有些心不在焉,却什么也听不到。
末了,还是汤华先转移了话题,笑着对迟也道:“跟迟老师也是好久没见了,上回还是在东京见了一面。”
迟也顿时有点尴尬,感觉这话题还不如不转。东京那次,就是汤华击败了张念文拿了最佳导演,提到东京就不可能不想起张念文。迟也搜肠刮肚的,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又想跟张念文撇清关系,又担心撇清得太急,反而让汤华误会他是个不知道感恩的白眼狼。
汤华好像没意识到他的窘迫,淡然地继续道:“迟老师那个影帝拿得确实是实至名归,我那会儿还说呢,也不知道要再过多少年才能再出一个迟也。”
迟也赶紧举杯:“汤导实在太过誉了!汗颜汗颜。”
汤华看着他:“就是这几年,好像没怎么看见迟老师的作品了。”
迟也安静了一会儿,在心里飞快盘算。他摸不清楚汤华这句话的意思,不知道这是否是个机会,也不知道怎么样反应才能让汤华对他印象好。徐穹也看着他,但迟也没办法从徐穹的目光里得到任何的暗示。他甚至不知道汤华到底有没有听说过他和张念文的那些传闻,因为汤华实在是太游离了。她不喜欢这些所谓的“圈子”,也从来不在这个圈子中。
到最后,迟也把心一横,直接说了实话:“我不懂事,得罪了张导,也得罪了俊华的王总,这两年没什么机会拍电影了。”
汤华平淡地挑了一下眉毛,“是吗?”
半晌,又轻声道:“可惜了一个好演员。”
迟也听见自己长长出了一口气,汤华也没说什么别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迟也心头那股压力消失了。
陈列室的门打开了,喻闻若走了回来,但两个女孩儿还在里面,门打开的时候依稀能够听到傅冉秋绵软温柔的说话声,喻闻若把门一扣,又听不见了。
徐穹有点着急:“怎么样?”
喻闻若没直接回答,只是朝侍应生招了招手:“你们陈列室里的香水卖吗?”
侍应生回答说有些是可以卖的,随即取来了一个平板,喻闻若划了两下,果然找到了标价,他点了点,轻声道:“帮我包两瓶,一并记到账上吧。”
徐穹都快急了:“干嘛呀!”汤华也赶紧推辞:“喻主编!”
喻闻若叹了口气:“我告诉一个小女孩她爸爸得了癌症,总得……”他比划了一个手势。
徐穹:“哎呀,你……我是问小枫什么反应!”
“你等她自己跟你谈吧。”
徐穹长叹了一口气,也顾不上那瓶香水了。接下来的饭局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主要是汤华跟迟也在聊电影。上甜品的时候徐枫跟傅冉秋才走了出来,两人亲亲密密地拉着手,徐枫有哭过的痕迹。
徐穹担心道:“小枫……”
傅冉秋道:“徐阿姨,小枫今天晚上能住我们家吗?”
徐穹惊讶地看了看汤华,又看了看两个孩子,半晌才道:“好……好。”
到这份上,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喻闻若起来去结账的时候汤华仍旧跟迟也在说话,徐穹也站起来,不要喻闻若结账。两人走到外面,喻闻若才问:“怎么样?”
“挺好的。”徐穹想掏自己的卡,但是被喻闻若摁了回去。
“你把汤导请来,就已经是大人情了。”喻闻若道,“汤华又不是那种谁的面子都买的人。”
他们俩是不至于还要在这种地方上演抢着买单的戏码,徐穹哑然失笑,把钱包又放了回去。
“你别说,这回汤华愿意见迟也,还真不用我劝。”徐穹高深莫测地看了看喻闻若,卖了个关子。
“嗯?”
“汤华看见迟也跟着基金会去环庆的报道了。”徐穹眨了眨眼,拍了拍喻闻若的肩膀。
“你这个小男朋友,不错的。”
第74章
b.t陈列室的沙龙香可以个人定制, 徐穹不多时便先回来,让两个女孩儿跟着喻闻若去。她坐下来的时候汤华笑了笑:“我看你们现在倒是相处得不错。”
徐穹:“嗯?”
汤华提醒她:“喻主编来之前,你不是很担心他要是连中文都说不利索吗?”
徐穹哑然失笑, “嗐”了一声。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迟也, 但汤华并不知道喻闻若跟迟也的关系, 也没想到这一层。迟也只当没听见她俩悄悄说话, 低下头去看小可刚发过来的信息。
小可:“茹姐好像被那个大师骗了……”
徐穹:“也不是就我一个人这么想啊,他来第一天,我还给他买了一本《我会说中文》, 就是那种小孩儿拼音教材, 就放他办公室桌上。”
汤华压着声音低低笑起来:“你可真行……”
迟也嘴角勾了一下,又压了下去,打字回小可:“怎么回事?”
汤华:“你也没想到吧, 人家中文明明很好嘛!我上个礼拜还在《全球文艺》上看到了他的文章, 文采不错啦!”
徐穹似乎有些困惑:“他怎么会给那种杂志写稿子?他除了卷首语, 都从来不给bridge写呢。”
迟也一边盯着小可对话框上那个“对方正在输入”一边莫名其妙有点小小的骄傲——他可给我写过呢。不过那个《全球文艺》他竟然也是知道的, 很老的文学杂志,以前高中里他上文科班, 老师都要求订。
汤华:“登了一篇他翻译的小说,叫《橄榄树》。小说是很好, 后面还有对他的采访……”
迟也立刻抬起头,但是汤华跟徐穹正凑着头在一块儿说话,没在意到他。
徐穹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对,他准备帮他英国一个朋友出版一本书, 就是《全球文艺》他们出版社来出,应该是在杂志上先放个节选预热一下吧……怎么,是他亲自翻译啊?我都不知道!”
汤华:“就那一篇是他翻的, 他采访里说《橄榄树》是最特殊的,所以他提前为一个朋友翻译好了……”
那个朋友此刻正坐在她们对面,恨不得满身都长满了耳朵。小可好几条信息弹出来,迟也只是随便过了过,好像每个字都看了,但又没一个字往心里去。
“《橄榄树》那篇确实是好。”汤华又强调了一遍。
徐穹:“你要是喜欢,书印好了我替你要一本。”
“好啊!”
喻闻若从包厢里推门进来,打断了她们俩的窃窃私语。两个女孩儿一人提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走回了妈妈身边,饭局到这里就算结束了,汤华站起来,再次感谢他:“喻主编真是太客气了!”
“应该的。”喻闻若仍旧是风度翩翩的样子,给她开着门,“以后有机会再跟汤导聊。”
汤华离开的时候特地跟迟也说了两句话,挨在他耳边说得很轻,没别人听见。但迟也听完便笑了,一直到两人一块儿回到了喻闻若家里,脸上还是那副笑容。
“傻乐了一路了。”喻闻若皱着眉头看他换鞋,轻车熟路地进厨房倒水,冲着他背影喊,“到底笑什么呢?”
“没笑什么。”迟也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气泡水,拿到客厅去,往沙发上一歪。
喻闻若跟过来坐下,手臂展开,迟也自动滚进他怀里,舒舒服服地窝好,仍旧在看手机。喻闻若把人揽紧,顺势在他耳畔亲了一下,问他:“跟汤导聊得怎么样?”
“还行吧。”迟也转过头来,非常自然地跟他接了个吻,“汤导手里现在也没什么项目,先刷个脸,来日方长嘛。”
“那你一直看手机,看什么呢?”
“哦,小可跟我说了一事儿。”迟也把屏幕亮给他看了一眼,还没说话就已经开始笑,“就上回那大师,原来是个骗子。”
喻闻若对此倒是并不意外。
“怎么发现的?”
“这大师可太逗了,他跟人家说能借我的运,再跟茹姐说有人要借我的运,两头骗两头赚,结果一个不小心信息发串了,茹姐今天刚发现的,都快气疯了……”
“骗了多少啊?”
迟也轻描淡写地回他:“二十来万吧。”
喻闻若“嘶”了一声:“这得报警吧?”
“茹姐不会报警的。”迟也把手机放到一边,事不关己似的,“回头有人一爆料,这也太丢人了。”
“那是谁要借你的运?”
“不知道,这大师嘴还挺严,不肯说。”迟也又笑了一声,“可能是还想着那头可以继续骗吧。”
喻闻若哑然失笑:“荒唐。”
“更荒唐的还有呢。”迟也对他说,“茹姐到这份上还没醒悟,反而担心那大师干脆撕破脸,真的害我。”
“她不会还要给钱吧?”
“那倒也没有,劝住了。”
喻闻若想了想,道:“借运这种说法……唉,严茹会这么想也是情理之中。”
“这话说得……”迟也突然自嘲似的,“我的运气很好么?”
“你的运气还不好啊?”喻闻若很惊诧似的瞪着他,“也不说你之前连着拿奖那些事儿了,就说你现在,从《归去辞》到《冷枪》,你中间休息了多长时间?现在《冷枪》也快拍完了,下部戏也没谈呢吧?你这工作强度……”
迟也抓了他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沿着指缝摩挲,好像很好玩儿。
“我的工作强度怎么了?”迟也嗤他一声,“我再忙一点儿,不就冷落你了吗?”
喻闻若笑了,顺势扣住他的手。比起正常人,迟也当然是很忙的。但喻闻若现在见过的艺人太多了,他知道迟也这个节奏已经算是很悠闲。他大概也能猜到,迟也之前的焦虑症应该是他选择这样慢悠悠的节奏的主要原因。但问题就在于,别的艺人要是这么慢悠悠的,早糊了。
偏就他迟也,慢得理所当然,红得也理所当然。李新恒一部戏爆红,也就红了大半年,因为后续跟不上,现在也疲软了。可迟也有一部算一部,拍的剧都表现得很不错。这已经不是单纯能以“挑戏眼光好”“演技好”来解释的了,确实是有很大的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要说娱乐圈里有谁想借迟也的运,那扫射的范围太大了。喻闻若从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严茹的歇斯底里。可能所有人都有嫌疑。
喻闻若摇摇头,捧着他的脸,“老天爷肯定特别喜欢你。”
迟也不以为然似的:“是吗?”
“你不觉得吗?”
迟也歪了歪头,挣开喻闻若捧着他脸的手。
“借呗,我这运气谁爱借谁借。”
喻闻若愣了一会儿,隐隐约约察觉到他话里有更复杂的情绪,有那么一瞬间,迟也脸上重新露出了一种转瞬即逝的神情。那是去年冬天,喻闻若刚刚接触到迟也的时候,从宋嘉临发来的那一堆资料里看到的那个神情。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没有。”迟也下意识反驳了一句,看了看喻闻若的神色,斟酌着续道,“我只是觉得,好运气都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
迟也叹出一口气:“我的代价就是摊上你了呗。”
……
迟也很不耐烦似的:“你每回都这样。”
“哪样?”
迟也扭了一下,抗议道:“我又不是女的,自己会走。”
“女的也能自己走。”喻闻若把他放到床上,顺势压上来,跟他开玩笑,“你这话可政治不正确了啊。”
迟也开始沉默着脱他的衣服,经验告诉他不要跟喻闻若打这种嘴仗,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