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周六清早,周彦川惊悸着醒来时,发觉床边的位置空了,温度都感觉不出多少。
他立刻起身,从卧室走出,隔着露台的玻璃门,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陆允初正专注地观察土里的番茄,没注意另一个人的靠近。
“没那么快呢。”周彦川走到他的身后。
陆允初转过身:“你不睡了?”
尽管时间不算太早,但周彦川在休息日一般会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他没提做噩梦的事。
“那就去吃饭吧。”陆允初今天起得早,先把早饭做好了。
培根和香肠的味道香郁,葱花早早围着桌子转悠,见他们下来,立即乖巧地蹲在原地。
陆允初基本放弃了仅以狗粮饲养葱花的打算,毕竟周彦川经常偷着给它喂些别的,以前在陶谨家估计也没养成习惯,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小狗和他生分。
肉类、煎蛋、小菜以及白粥,素洁的桌面上摆了好几样。
“你做了这么多啊?”
“嗯,”陆允初睨着他,“不是还有葱花呢?”
周彦川心知偷喂葱花的事全被他看穿了,羞窘地低下头:“就一点点……”
“好啦,”陆允初无语,“好像我多恐怖似的。”
“你才不恐怖,葱花可喜欢你了,”他笑着朝小狗递了个眼色,“是吧?”
“汪!”
吃饭的时候,周彦川告诉陆允初:“我下午有个采访。”
这是围绕鸿川与他个人的采访,前两天已经在公司完成了部分内容访谈,今天还会在家里进行一次,涉及到的主题也会更私密。
“嗯。”周彦川经常接受采访,陆允初不太意外,只是奇怪他今天怎么特意向自己提起这件事。
“允初,”他沉吟道,“如果我主动公开我们的事,不是小范围的……你会生气吗?”
“公开?”陆允初微微讶异,旋即反应过来,“我生什么气……不过你确定吗?”
“嗯,”只要他不在意,周彦川毫无担忧,“反正也被拍到了,与其让大家瞎猜,不如爽快点承认,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这点八卦一阵就过去了。”
“要告诉记者吗?”
“对,我微博也会发。”
周彦川的左手无名指上仍戴着戒指。陆允初本打算特殊日子一起戴着就好,毕竟周彦川不喜爱首饰。但这枚戒指拿回来以后几乎就没见他摘过。
陆允初盯着对方银亮的指根,点了点头:“好。”
下午陆允初有课,回来时想起周彦川说在家里采访,特意放轻了动作,小心地关上防盗门。
二楼没人的时候,葱花不爱在楼上,这会正在沙发上小憩。陆允初进门后,察觉出动静的小狗立即窜下来,跑到他的脚边。他弯下身比了个嘘的手势。
周彦川在书房接受采访,隐约听见他和记者的声音。
“其实我说出来自己的私事,不是要博眼球,也不是被拍到了心虚,就是觉得我和我爱人是光明正大在一起,不是谁的第三者,更没有对不起谁,没必要搞得像地下情一样。”
陆允初屏着呼吸,走到书房门前。
“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我不是先天的同性恋,不是说一定要和男人在一起,我只是想和我爱人在一起。我们没办法结婚,不代表就可以不负责任。”
记者问:“和普通的夫妻是一样的对吗?”
“对,”他接着说,“没有太多好说的,去掉事业上的光环,我就是个普通人,是个凡夫俗子,想要最简单的幸福。”
“谢谢周总,今天这个话题差不多就到这里吧,”透过虚掩的门,陆允初看见记者站起了身,“最后我还想问您一个私人问题,当然您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您问。”
“因为您可以说是我们森城的名人,会有大大小小各种站在台前、面向大众的场合,未来在那样的时刻,您是否愿意携同爱人……一起接受他人的注目呢?或者说,是否愿意把爱人介绍给更多的人?”
“这个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周彦川笑着说,“我爱人不是我的附属,他有他的事业、他的人际往来和私人空间,不是我想让他接触怎样的环境,他就一定要接受。
“我不忌讳在任何场合和我爱人一起,前提是他愿意。”
最后的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陆允初拼命压下狂乱的心跳,慢慢推开房门……
第80章 番外 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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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夏。
“导航没信号了。”周彦川把车停在一边。
“那怎么办啊?”陆允初茫然四顾,覆着高草的缓坡绵延不绝。
他和周彦川自驾到草原旅游,一路朝北开去,边走边玩。今天因为周彦川心血来潮,想找片更原生态的草场逛逛,偏离了计划中的公路。开始他们还有一定的方向感,被一望无际的绿野景致吸引,越开越远,也越来越不清楚身处何方,四周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都怪你。”
“那你也没反对啊,”周彦川并不心急,仍旧笑着说,“既然暂时找不到路,就先在这玩会儿。”
“这片我们不都玩过了吗?”他们开车来的途中,时不时就下来走走,拍拍照片,陆允初还带了速写本,有时画画。
“开到坡上去看看,”周彦川指着不远处较高的那个位置,“从那儿往下看肯定视野特好。”
陆允初也没别的办法,说不定在高处能看到些人家,或者一会手机就有信号了,于是让他把SUV开上去。
两人下了车,周彦川举着望远镜往下看:“哎,你看,那边好像有蒙古包。”
“哪呢?”陆允初连忙从他手上接过望远镜,的确在他们过来的另一个方向有些圆形的白色建筑,再细看附近还有牛群。
不远处,颜色稍重的“玉带”逶迤着穿过绿野,那是草原上的水流。有水的地方往往能看到牛马羊。
“看吧,我说肯定能找到人。”周彦川得意地说。
“那我们现在过去问问吗?”
“急什么,”知道不是在什么与世隔绝的地方,他就放心多了,“这风景多好啊,再待一会儿吧。”
“这里是不错。”陆允初抛下刚才找不到路的烦恼,也像他一样在草丛间跨出几步。
高原风大,耳边猎猎作响。即使上过定型胶,陆允初的头发还是被吹得微微散开。去年事故剪了头发,很快又留起来,不过他稍微改变了发型,比以前短一点,堪堪盖过脖颈,也不再特意束起一簇,而是全披着。
天空光洁清透,偶尔飘过几缕轻烟似的云。俯看身下的草地,并不全是绿色,夹杂着白的、黄的……都是些不知名植物的花穗,双脚踏在地上,感觉出草穗抚动的力量,隔着单薄的裤子,搔痒一样挑弄小腿肌肤。
草原的夏天跟森城的秋天差不多温度,但为了出行方便,他们没穿夸张的衣物,仍然是T恤和薄休闲裤,风大的时候加件衬衣就足够了。绕着小山头走了一大圈,周彦川身上甚至出了点汗。
两人停下脚步后,陆允初提议:“要不我给你画张画吧?”
“行啊!”周彦川毫无犹豫,“我就坐那儿!”
他找了个相对平缓的位置坐下去,屈起左腿,双手环抱膝盖,同时侧过头。
“这个姿势怎么样?”
“很好!”
陆允初回到副驾上,摊开速写本。车门大敞,他可以从这里清楚地观察到数米开外周彦川的姿态表情。碧草间的青年笑容夺目。
不过,周彦川维持这个姿势没两分钟就烦了:“好了没有啊?”
“马上!”陆允初应道,却维持着不变的节奏,没有立即收笔的打算。
“我想站起来。”
“不行!”
“我好像肚子疼。”
陆允初猜他装的,笑道:“忍着!”
“我真的肚子疼……”周彦川说着歪了下身,倒在草丛里。
“彦川?”陆允初立刻放下本子,奔到他的身边,看见对方闭上了眼似乎很痛苦地躺着,“你没事吧?”
他刚蹲下,手腕忽然被大力攥住,紧接着身体失去平衡,也躺倒在地上,正好扑进周彦川的怀里。
“你——你装的啊?”
周彦川慢慢睁开眼,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我就想在这躺会儿。”
陆允初头一回躺在这种长满高草的地面上,穿得也不多,只觉浑身扎得难受。
“你不嫌扎吗?”明明是怕痒的人。
“别想就没事了,”周彦川横开左手臂,让他枕在上面,两人一起平躺着,仰头看向天空,“这天太蓝了。”
但是不能久久注视,眼睛会有刺痛的感觉。少了厚重的云层遮挡,阳光汹涌地倾泻而来,他们干脆把眼睛闭上。
风的声音更清晰了,仿佛用力抖动布料时发出的响动。
“允初,”周彦川深深吸了口气,“我真喜欢这里。”
“那就下次再来。”陆允初渐渐适应了草丛带来的轻刺感,放松地伸展开四肢。
“不了,下次玩你挑地方。”
“我最想去的地方都去过了……暂时想不出。”
“慢慢想,”周彦川接着说,“那这回出来……你喜欢吗?”
“当然。”
陆允初在欧洲也见过辽阔的原野,但国内的草原是另一种风格的苍茫壮丽。何况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这种心情有人分享,喜悦翻了倍。
周彦川侧过身,可能是刚才被照痛了眼睛,眨了好几下,慢慢聚焦到身边人的脸庞上。
陆允初也睁开眼,心有灵犀似的半撑起身,好像只是不经意地靠近,鼻尖几乎贴在一起,被周彦川一把大力按着后脑压下,消除了仅剩的一点距离。
温热的气息猝然涌入,陆允初再度掌握主动,利用悬于对方身体之上的优势,加深了这个吻。
-
两人从山坡上下来,朝着刚才看到的居所前行。
手机也恢复了信号,不过他们暂时不打算上路,因为那处蒙古包提供餐饮服务,而他们也该吃午饭了。
屋主人是牧民,只在旅游季节顺便做些招待游客的生意。这位阿伯看不出具体年纪,颧骨很高,面色红润,双目炯炯,一笑才会露出深刻的皱纹,说话带点口音,倒不难懂。
他们家里做的东西全是就地取材,富有本地特色。上菜之前,阿伯提了壶奶茶放在桌上。棕褐色的液体倒进碗里,冒着腾腾热气,撒一勺炒米下去,他们慢慢啜饮起来。
进入内蒙地界以后,他们已经喝过几次这边的奶茶,最初对这种带着咸腥味道的饮品实在不敢恭维,但是今天再尝试,味蕾适应多了,而且不像甜饮喝多了会腻。
主菜是手扒羊肉,老板把几大块带骨的肉盛在金属盘上端来,熟练地帮他们剔肉。现宰的羊炖搁大锅里一炖,不必加太多调料,味道也足够鲜美,还不膻气。
两人没试过这种简单的羊肉做法,都吃了不少,另外配两个凉菜和烤羊肉串,临走的时候觉得异常饱胀。
虽然导航已经正常,稳重起见他们还是向屋主请教了最便捷的上高速路线,下午没再闲逛,于傍晚前顺利到达下一个要去的城市。
他们没有提前订酒店,毕竟是自驾出游,不确定每天行程能否完全与计划一致,索性随性而至,不特意赶时间,玩起来也更痛快。
当然,偶尔会在住宿问题上遇到一点波折。
到陌生的城市旅游,不了解状况,周彦川认为还是去评价较高的星级酒店比较保险,进市之后,SUV直奔他们选好的那家,却被前台告知普通房间已经满了,只剩下总统套房。打了折扣之后的价格仍然不低,可他俩懒得再折腾,出来玩谁不想舒坦点。
周彦川的日常生活并不奢侈,还是第一次住总统套房,里面的富丽着实让他惊讶,平层的套房一点不比他们现在住的复式楼小。玄关连着客厅,两侧各两个房间,每间都极宽敞,够住好几个人;古典欧式风格的家具颜色偏深,地毯很厚,穿着拖鞋踩上去毫无声息。
他新奇地参观了一圈,陆允初则在准备过夜的那间卧室里摊开行李,收拾晚上洗浴用的东西。酒店设有温泉,还赠送了两张体验票,两人就等着吃完晚饭再一起过去。
设想该是这样。
实际上他们没来得及商量好去哪吃,周彦川的肚子就出了状况。
周彦川属于连续几年都不会感冒发烧、看着身体相当硬朗的那类人,偏偏肠胃比较脆弱。就像今天中午,吃同样多的羊肉,陆允初什么事都没有,他却腹部绞痛,额头上直冒冷汗,去了两趟厕所,也没有明显好转。
“要不然去医院看看?”腹痛说小可小,说大可大,万一有别的问题不是闹着玩的。
“没事,”周彦川以前经常遇到这种问题,和陆允初在一起的这一年比较少而已,他很清楚缘由,“就是肉吃多了,消化不良。”
“那也不能硬扛啊。”陆允初想了想,“你知道吃什么药吗?我去买点。”
“知道。”他不想去陌生城市的医院,也没严重到那个程度,但药还是该吃的,于是报给陆允初两个对他比较有效的药名。
陆允初下楼前烧好热水晾着,放在床头,房间里只开了盏小灯。他问了前台,酒店最近的药店也就几百米远,为了省时间,他还是开车过去,买到药后立即返回,前后用了不到十分钟,顺便叮嘱服务生送两份白粥到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