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许,我……不是直男。”江乘月说,“你应该……能看得出来吧?”
路许还真没看出来:“但你平时说话做事真的很直男。”
他强吻前就拔了钥匙,做好了看江乘月哭的准备。
但现在看来,江乘月似乎对他也……
“之前打算告诉你。”路许说,“那天果汁音乐节,感觉你的打扮很适合接吻,低头想亲你,结果你跑开了,我就以为……”
“以为什么?”江乘月瞪大了眼睛。
路许说话从来就没这么慢过:“以为你恐同。”
江乘月:“?”
江乘月:“我?恐同?”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他都要气笑了。
“我恐我自己吗?!”江乘月指着自己灵魂发问,“路许,您对gay礼貌吗?”
他很久前就知道,眼泪过敏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但没想过还能这样。
“是吗?”良久,路许低低地笑了两声。
江乘月坐在地上,不知道他在笑他们中的哪一个,他有点高兴,又有些生气,不知道路许下一步会说什么。
于是他先开了口:“路许,你昨晚是不是没醉?”
“不记得了。”路许的声音里带着笑,“有个人让我过了夜就忘掉,不敢不从。”
江乘月:“……”
“你故意的。”他说,“你绝对是故意的。”
江乘月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情,喃喃道:“醉酒是故意的,让我帮你洗澡也是故意的……你是故意,撩我的,对不对?”
这也太坏了。
“但浴缸是你自己摔的,皮带也是你亲手抽走的。”路许的指尖压在他的嘴唇上,打断了他的话,“不过,睡觉挤你是有预谋的,你衣服也是我拿的,晾在窗外的衣服也是我泼湿的。”
路许一字一句地说:“我故意的。”
江乘月指责了:“你……这样没有男德。”
“‘男德’是什么新词,中文不好听不懂。”路许说。
江乘月哑口无言。
路许单膝跪在地上,把手按在他肩膀上,斜斜地弯腰,又在他的嘴巴上啄了一下:“乖月,现在你看到一部分真实的我了,先前算我不好吧,我现在说,我想追你,把喜欢你的过程补给你,你敢接受吗?”
“有你这么追人的吗?”江乘月嘴巴都被亲疼了。
他今天都被亲多少回了。
“那现在有了。”路许说。
江乘月的心动是很纯粹的,路许说想追他,他总得问问路许的诉求。
“我想想……”路许的眼睛沉了沉,“想要你穿着我设计的衣服跟我接吻,穿着我挑的衣服跟我上床,算是诉求吗?还想给你纹个小蒲公英,像是我的种子,落在你身上。但你怕疼,所以算了。”
江乘月:“……”
他是玩鼓玩傻了,才会把这个人当直男。
路许这个骗子。
“你能不能……别……那么直白?”江乘月被他说得想钻床底。
“直白吗?”路许的眼睛里闪过了一点困惑。
江乘月:“……”
倒是忘了,他俩之间还隔着一层成长环境带来的文化差异。
“行吗?”路许的态度几乎是咄咄逼人了,“你可以不那么快答应我,但你不能不答应我。”
“那我……第一次谈恋爱。”江乘月说,“你追我的时候,不可以对我太凶,你……让让我。”
“我也第一次,我没喜欢过谁。”路许说,“我尽量。”
“接电话。”江乘月提醒路许,“你手机响了四次了。”
路许那么多重要的工作,若是被他传染了不接电话的毛病,那就不好了。
路许扫了眼号码,接了电话,听了两秒,表情有些古怪地开了免提,把手机递给了江乘月:“找你的。”
江乘月:“?”
“路念阿姨。”他问了声好。
“Hello,小白露。”路念温柔的声音从听筒传来,“你妈妈没打通你的电话,只好来找我了。”
江乘月看了眼路许,害他完全没听到电话的罪魁祸首神色如常,玩弄着自己的十字星袖扣。
“那我给妈妈回电话。”江乘月说。
“不用。”路念说,“现在她应该去忙了,她有事叮嘱你,我转达也一样。”
“嗯嗯,好,我听着。”江乘月说。
“你妈妈说,你大一了,和高中不一样了,但学习还是不能丢。”路念转述,“她让你把心思主要还是放在学习上,乐队可以玩,但是要有度。我让她别担心,路许看着你呢。”
“还有,你妈妈还说。”路念笑了,“让你别谈恋爱,你太小了,又没经验,怕你被人骗。”
“哦……好。”江乘月迟疑着答应。
“路许在听吗?”路念问。
“哼。”
“照顾好你乘月弟弟,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路许敷衍地说完,挂了电话。
屋子里,安静了。
江乘月手脚并用,爬开了一些,跟路许保持着一定距离。
路许抓着他的脚踝,没让他爬出去更远。
“还离家出走吗?”路许冲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不走了。”江乘月摇摇头。
“嗯。”路许说,“那收拾一下吧,今天是不是还有课,我送你去学校。”
江乘月懒懒地应了一声,坐在地上没起来。
路许站着,饶有兴趣地看他:“乘月弟弟,你想我怎么抱你起来?托着你屁股还是托着腰?还是你抓着我的腿自己起来?”
“不要你抱。”江乘月不想和他说话,自己站起来,去收拾书包。
他刚要打开行李箱,却听路许说:“行李箱可以别动。”
江乘月不解,转过头去看路许。
“老宅最近要修缮,过两天,带你换个地方住。”路许说。
“好的。”江乘月听话地把行李箱推到一边,没有再动。
他的课本在书架上,夹在路许那堆时尚刊物中间,书都被路许动过,放得有些高,他搬了个凳子,踩着去拿书,不小心碰到了书旁边叠着的一摞照片。
照片像是遇了阵风,哗啦啦地在客厅里飞得到处都是——
全部都是他的照片。
趴在路许办公桌上看书的,坐在门口台阶上睡着的,坐在高凳上等路许给他搭衣服的,跪在玻璃秋千上抓萤火虫的,还有之前平面拍摄的那套图中,有眼泪妆效的那张图。
他以为那张图被撤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
“路许……”江乘月的声音都颤了,“你……”
路许只是掀了下眼皮,坦然地笑了笑,有恃无恐,捡起了脚边一张照片:“哦,别怕。太喜欢你了,所以留了一两张,我以为你够不着的。”
第52章 小草莓
“你……”江乘月真的搞不懂,怎么撩开了一层窗户纸以后,这个人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向他展露自己恶劣的一面了,他只好说,“你都说了,你只是在追我,你委婉一点。”
路许弯腰拾起了脚边的一张照片,那是江乘月上周躺在沙发上午睡时被他拍下来的,房间里的灯把江乘月原本就白的皮肤衬得更干净了。
军训偷跑回来睡午觉的江乘月穿着迷彩衬衫,脸颊枕着沙发,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着,只有上半身躺了沙发,腰间的衣服因为翻身的动作被掀开了一脚,他的双腿搭在沙发边沿,脚上还穿着鞋子。路许拿了只Nancy Deer御用摄影师倒腾来的胶片机路过时,刚好拍下了这一张照片。
“怎么委婉?”路许真诚地问,“你不恐同,我为什么还要委婉?”
“我……”江乘月理科生的绝对逻辑思维,就这样被路许带到了死角。
“要不你教教我?江乘月同学。”路许虚心地说。
江乘月认真想了想,从踩着的凳子上下来,捡了几张地上的照片。
单看一张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这么一张张捡下来,似乎越拍越过分。
有的照片上,他专注地盯着手头的编曲,根本不知道路许是什么时候按的快门。
他再抬头去看路许,心底里就有些汹涌的惊意,这种惊的背后,还有些说不出来的喜欢。
“像这样。”江乘月拿着课本走过去,飞快地勾着路许的脖子,让路许弯了点腰,飞快地在路许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按照正常的进展,你现在只能这样亲我。”
路许碰了碰脸颊上江乘月亲到的那块地方,看着拔腿跑出了三四步的江乘月,把手落在心口的位置按了一下,莞尔:“行,我勉强学一下。”
江乘月原本准备搬去宿舍住两天,现在路许表明要追人,主动送他去学校,他也就理所当然地坐上了路许的车,礼貌地和司机打了招呼。
“上身有点单调。”路许看着他说,“给你加个好看的胸针。”
江乘月坐着任他摆弄,很多时候,他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路许对待他像是在对待那些作品,只要他不说话不捣乱,路许就会像对待作品那样雕琢他,把他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江乘月先前就不反感他这样对待自己,现在更是如此,他骨子里是个挺懒的人,有人乐意帮自己做决定,不是件坏事。
车在D大校门前停下,路许和他一起下了车。
江乘月:“……?”
“送你去教室。”路许说。
他现在才发现,路许今天出门前临时自己换了一身慵懒简单的日系学院风,白色长袖衬衣的外边,加了一件薄薄的米色外套,下边是卡其色的日系休闲裤。路许甚至戴了一副金边的眼镜,秋天的雨刚好落下来,路许下车时,在他的头顶撑开了一把透明的长柄伞。
路许平时出入各种时尚领域,自身的穿搭以冷色调为主,很少会出现这种学院风的暖色,这让他看上去像是学校里刚过二十岁的学长,蓝眼睛里透着早秋的暖。
江乘月觉得这一身有点东西,但东西不单纯。
他有一种路哥其实是来走秀的的错觉。
他好不容易从路许那里学了点审美,开始把思考过后的衣服往身上套,可路许往他身边一站,他总觉得有点刺眼。
从他们进校门开始,来往经过的女生都把目光钉在了他身边的路许身上,甚至还有几个男生在看。
“路哥,信不信,等一下就有人来要你的联系方式。”江乘月笃定地说。
话音刚落,两人的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披着长卷发的女生,高挑漂亮,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江乘月在路许的手心里勾了一下,不太高兴地说:“你穿这么好看,是来等人要微信的吗?”
“你、你好。”女生在他俩面前停下来,看向江乘月,“学弟,你真好看,请问可以认识一下吗?”
江乘月:“?”
“对不起,我有要喜欢的人啦。”江乘月礼貌地拒绝了学姐,抬头发现路许的眼睛里闪过了一点危险的意思。
“你每天就这样?”路许问。
“昨天没有。”江乘月如实说。
“不穿好看点,怎么看住你?”路许磨了磨牙,说,“既然开始追你了,就贴合一下你同龄人的风格。”
同龄人的风格,江乘月不知道,反正没有路许这样穿的,但路哥是真的好看。
教学楼就在前面,江乘月停了脚步,问路许:“路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没有发现那些衣服和照片,你打算留着那些做什么啊?”
“你不会想知道的。”路许掀着眼皮看他,神情有点高深莫测的玩味。
江乘月缩了缩脖子,转身上课去了。
这堂课在讲之前的作业,江乘月觉得不难,听了一半,跟乐队里的朋友聊了几句。
[竹笋]:听着,我不是直男!!
[孟哲]:?我以为这个话题早就过去了?
[竹笋]:我要谈恋爱了。
[孟哲]:和谁?
[竹笋]:我房东!
[孟哲]:……你认真的?小乘月,你太单纯了,你房东kyle看起来吃人是不吐骨头。
还好吧。
江乘月不这么认为。
[竹笋]:他吃人会吐骨头的,他可讲究了。
江乘月利用这节课的时间,看了几家纹身工作室,一一发消息问了,都说纹蒲公英不疼。
他截图给路许看了,路许说让他别信这些,还说回头带他去看看别的。
下午第一节 课结束,江乘月在学校门口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路许那个血缘意义上的亲爸爸。
“你好。”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江乘月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您来D大有事吗?”
对方上上下下地把他打量了一遍:“你是曲婧的孩子?kyle喜欢你,我看出来了。”
江乘月有些意外,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找上他说这些。
“您有事吗?”他又问。
对方笑了一声,中文很流利:“到底他还是我儿子,这么点心思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你最好,别搭理他。”
江乘月忍不住问:“为什么?”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由于家暴,和路念阿姨已经离婚好久了,为什么还会插手路许的事情呢。
“你知道吗,虽然没有绝对性的依据,但暴力倾向多多少少是会遗传的。”对方神秘地说,“或许在你眼中他对你彬彬有礼,但你如果做的稍有不合他的心意,他就会原形毕露。他以为自己带他妈妈换了个城市住,就能逃掉我给的血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