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代替了法律处刑?”
“所以你就像焚烧垃圾一样烧掉了他们?”
“所以你的人生意义就是代替上天惩罚恶人?”
祈雨反问贾庆明。
“不应该吗?”贾庆明迎上了祈雨的目光,眼中有了异样的光芒。
贾庆明是曾经受过孙国兴恩惠的众多学生之一,他父亲残疾家中劳动力缺乏,在子女众多的农村地区,他作为独生子数次面临辍学回家种地的窘境。孙国兴资助他学习吃饭,甚至在休息日还去帮他家做活,去找政府帮他家申请补助。
贾庆明高中毕业后虽然成绩不够上名牌大学,但是读个大专还是没问题,孙国兴要继续帮他念书,他婉拒了,孙书福那会初显出不是个好东西的特质,他不想让孙国兴再为自己多操一份心。
贾庆明去了龙东打工,进了一个电子商务公司,一点点从最基础的做起那家电子商务公司后来做得规模越来越大,他挣得工资也越来越高,学到了所有能学到的东西,想着回到鲁姆那利用这边的一些优势挣更多的钱。
他从未忘记过孙国兴给他的帮助,在外几年每次回来都要绕道去看孙国兴送钱送物,孙国兴从来不要他的钱。他也听闻了孙书福的一些所做作为开始不觉得什么,直到他再一次去探望孙国兴,发现赵清瘫痪了,而他们被赶到了曾经的厨房居住,他要去找孙书福理论,被孙国兴抹着泪拉住了。那次孙国兴第一次接了他的钱,但是孙国兴并没有因为他的钱改善多少生活,他估计孙国兴的钱可能都被孙书福骗走了。
之后他撞见过几次,孙书福和郑雪梅谩骂孙国兴,对孙书福的恨意在心中与日俱增。孙书福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贾庆明开了公司,在一次他去探望孙国兴时拦住了他,说想和他聊聊投资合作,他半推半就没有明确答应和拒绝,吊足了孙书福的胃口后约定了6月7日晚上的饭局。
6月7日那晚上他安排完出货,等同事都走后,本来应该值班的他在八点过离开了公司。他开着车到了暮桥村西口,把车停在乱石堆背后遮住了号牌。
贾庆明在外工作几年酒量和酒桌伎俩炉火纯青,孙书福提什么他都表现出很有兴趣,两个人推杯换盏几瓶白酒很快见底,孙书福毫无意外的醉倒趴在了饭桌上。
他确定孙书福喝醉后在屋里找到了一根木棒躲在门侧等待端菜的郑雪梅,郑雪梅进门后发现了他,在他举棒敲下的同时郑雪梅把手里端着的汤碗泼向他。他手腕被滚烫的肉汤烫伤,他忍着痛把郑雪梅弄到一边然后捆了双手,之后他在屋里点了火……
祈雨几个人对眼神交流了一轮,曲瑞川问:“你灌醉孙书福后,花了多久时间控制郑雪梅,放火?”
“十几二十分钟吧,没看时间,手上的烫伤很疼所以我比较快的弄完了。”
“你几点离开的?”温彬问。
“不到十二点吧,没太注意看,我上车后开出了一段看了下时间。”
“你怎么放火的讲讲具体经过。”祈雨问。
“把玻璃瓶里喝剩下的白酒浇在孙书福身上和地上,然后把他屋子里放着的一桶大概五斤的散装白酒浇到他身后,然后把搭电视机的布揭下来点燃扔地上,看着烧起来了,我才走的。”
“只用了白酒没用别的?”
“没用!”
“行,你先休息下,我们等下继续。”温彬给孙书福上了脚铐固定,三个人离开了询问室。
一进办公室,祈雨直接下定论:“不对。”
“确实不对,难道他还有帮凶?”
在办公室通过监控看了整个过程的包思齐把几个时间点写在了白纸上。
村民发现起火自发救火是6月8日凌晨1点左右,消防队抵达是1点10分左右,扑灭大火之后进入现场检查是一点半左右然后发现尸体报警,法医刑侦抵达现场凌晨2点过3分。法医验尸推测死亡时间是6月8日凌晨12点半到一点。
贾庆明灌醉孙书福十一点过,放火后离开的时间不到十二点。
按村民的说法他们到的时候火还没烧光屋顶,如果12点前就起火了,一个小时足够烧得更烈,而且孙书福不可能在这样的烈火中存活超过半小时,火还是从头部开始烧下去,他比郑雪梅死得更早!这中间的时间差怎么算怎么都不对,且贾庆明咬定他用的是酒精助燃,没提到过煤油。
“既然贾庆明承认了放火要烧死孙书福两口子,没必要在这种细节上遮遮掩掩,如果他有同伙需要他掩护他更应该在时间点和作案工具上弄清楚。”温彬说。
“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就在暮桥村!他发现了贾庆明放火未遂,然后借着贾庆明的火浇了更大的一把火!”几个人把他们走访过的人家信息又全部拉了出来,正准备梳理可能的嫌疑人,祈雨电话响起是柯呷打过来的。
“你们过来暮桥村一趟,有情况。”
祈雨挂完电话留下包思齐值守,三个人走出办公室碰到了楼上走下来的四个人,几个人点了点头,各自上车奔赴暮桥村。
开到村口,村里静悄悄路上没有人也看不见柯呷,曲瑞川放慢车速往前开逐渐看到了人群,他们把车停在了外围。
祈雨下车走前面拨开人群,柯呷站在人群中,那个熟悉的矮房子拉上了警戒带。祈雨走到屋门口,里面没有开灯,一股浓烈的农药味从屋里散了出来,他退后几步问柯呷怎么回事。
午饭前一位村民经过西口出村办事,路过孙国兴家门口看见他门口的炉子没生火没在意,办完事回来看见孙国兴家还是冷锅冷灶,他不放心去敲门,门没有锁一碰就开了他先是闻到味道,摸出手机晃了晃屋子里看见床上躺着人,立刻退出来报警。
柯呷当时带着人在其他村解决村民纠纷,接到电话直接告诉了祈雨然后带着几个人先过来保护现场,到现在还没进去看过。
年丰进屋很快退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本子递给祈雨,祈雨带上手套接过来,满满一篇苍劲有力的钢笔字。
警官同志,各位父老乡亲:
我有愧于你们,我儿子的死跟小贾没关系,是我放的火。教育出这样为祸乡邻的不肖子孙我有罪,小贾是个好人。这几年他给了我们老两口很多关怀,还试图带孙书福走正道,可是骨子里烂透了很难改变。
那天晚上我见到小贾去了家里,我坐卧不宁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情,我害怕小贾被孙书福的花言巧语欺骗,坐在屋子里一直没有睡。
我等到半夜看见小贾离去,屋子里没有声音,我走进几步闻到了烧东西的味道,我不敢进去灭火我退回了房间想了很多。孙书福死了对大家都好,我再也不用承受他们夫妻的打骂,再也不用担心还不清的债务又添几笔。
我等了很久没有看到更大得火,我站在门口望了望,屋子里没有动静。我从床下拿出存了很久没用上的煤油走了过去。火不知道为什么烧完东西就灭了,我的脚步声惊醒了郑雪梅,她睁眼看见我破口大骂,说我老不死和外人联和起来害他们,说她要打死我让我偿命。她坐在地上手被反绑着起不来,我走过去拿起酒瓶砸在了她头上,她再次晕了过去。
我把煤油浇在了她鞋上裤腿上,倒在了木桌子上,点燃了她的衣服,火很快起来沿着桌子烧到了孙书福的头发,衣服。
我确定两个人身上都起火了,我回到屋里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直到有人敲了我的房门。出事后小贾每周固定会来探望我,给我送菜送米,昨天我等了他一天没有来,我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我想你们应该已经找上他了,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要再连累无辜的人。我走了我老伴也活不长,所以我把她一起带走了。
上次警官来家里说孙书福藏的有钱,你们算算够不够还债,不够的话我和老伴的抚恤金留下火化费都拿去还债吧。我们的骨灰扬了就行,无颜立碑!
后附我知道的孙书福欠款名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1018:00:00~2021-06-1111: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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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落幕
祈雨继续往后翻,后面几页纸密密麻麻记录着人名,金额,这些年的还款数额还差多少。他叹了口气合上了本子……
年丰做完初检把两具遗体抬了出来,祈雨走进昏暗的小屋,之前乱七八糟堆放的东西都归置了起来,破旧的柜子桌子明显有擦拭过的痕迹,锅碗瓢盆洗得干干净净,锅具外面的黑渍也刷掉了大半。
教书育人一辈子的孙国兴在临走前把屋子里外清扫整理了一遍,给自己和老伴换上干净的衣服平静的喝下了剧毒农药,他的人生除了孙书福没有污点。
两天后年丰带着鉴定科的人站在一楼办公室汇报解剖化验结果。
死者赵清,75岁,体表无任何外伤,死因:农药中毒引起呼吸衰竭而亡。
死者孙国兴,80岁,体表无任何外伤,死因:农药中毒引起呼吸衰竭而亡。
现场收集两只玻璃瓶,一只为500毫升褐色玻璃瓶,内里残留物质和两名死者胃内残留农药成分一致,瓶子表面验出的几枚指纹分属两位死者;一只为500毫升透明玻璃瓶,内里残留物为煤油,瓶身表面指纹属于孙国兴。
608暮桥村杀人纵火案至此落下帷幕,真相虽曲折颇多,幸未成为悬案,无论生前如何希望逝者得到安宁,而活着的人终将继续生活下去。
晚饭两个部门的年轻人们约着去镇上新开的一家饭馆吃饭,说是开业大酬宾菜品八八折。
祈雨掏了几张大钞扔给温彬:“我出钱就不出人了,这顿算我请,你们敞开吃不够的小温子垫着,回来我补够。”
处久了大家都知道祈雨的懒劲也都不劝他了,几个人一走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祈雨瞟了一眼时间下班点已经过了,他锁上办公室门上了楼,二楼走廊门关着他不知道年丰在不在里面,上了三楼路过年丰的房间,祈雨没忍住敲响了房门。
刚敲两下房门拉开了三分之一,年丰没带领带,衬衣松开了两颗纽扣看样子刚回来,他没等祈雨说话让开身子示意祈雨进去。
祈雨懵懂走进房间,身后门关上嘭的一声,他立刻转身:“我就跟你说两句话。”
“坐。”年丰指了指沙发。
祈雨坐到沙发上,年丰拉了把椅子坐他对面等他发话。
“那个谢谢你。那天我才知道这边前期的工作都是你忙活的,我们的房间也都是你弄的,那个买窗帘那些肯定不能报销吧,多少钱啊,我给你。”祈雨说话就去摸钱包。
“不用,没多少钱,你吃什么。”年丰起身走回门口的小台子边拉开了下面的冰箱,报了一堆菜名。
祈雨刚想说不用麻烦,就看见半蹲着的年丰伸了只手把门锁给摁了。
“随便。”
祈雨斜靠在沙发上看着年丰的背影,屋子里的照明不强,一盏橘色小吊灯将屋里的光线调到刚刚能看清家具细节的程度,祈雨缩在柔软的沙发角落抱着靠枕,看着看着连日来积攒的困意上涌闭上了眼睛。
空调的风呼呼吹着,年丰听到身后的鼾声转脸看见祈雨抱着枕头睡着了,他打开柜子拿出一条薄毯走到祈雨身前,弯腰抽掉了他怀里的抱枕,把毯子轻轻搭在他身上。
最后年丰躬下身子细心的把毯子边缘在祈雨脖颈处掖好。
人压前带来的细微变化惊醒了祈雨,他猛地睁眼起身年丰猝不及防,两个人的嘴上同时怼上了一片温热柔软,年丰捂着嘴起身退后。
祈雨捂住嘴紧紧靠在沙发背上睁大双眼,看见年丰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迅速变红,他手指轻轻滑过嘴唇终于后知后觉刚才可能发生了什么。
反应过来的瞬间,祈雨顿时心如擂鼓匆匆起身丢下一句我回去了,拔腿跑到门前,拨了几次才打开锁冲出去砰一声关掉门,两步跨到自己门前手捏着薄薄的铜片怼了几次终于插进锁孔。
祈雨关掉房门没有开灯,摸黑爬上床把脑袋埋在了枕头里,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自己的嘴,刚才碰到年丰的哪里了?嘴还是脸?妈呀,他的初吻没了……
祈雨狠狠拍了自己一巴掌,什么初吻不初吻,年丰可能已经恶心死了,是不是要开始做好心理准备换个法医了?毕竟曾经有人明确的表达过他的取向令人恶心,连他亲爸都觉得无法接受……
年丰弯腰捡起祈雨起身滑落在地上的薄毯,他的手一寸一寸滑过边缘,上面还残留着肌肤的温度,他轻笑了一声一扬手把薄毯扔上了床。他站在电磁炉前仔细的翻着锅内黄绿红相间的颗粒,翻好最后一铲盛进碟子端上了茶几,电饭煲亮起了绿灯,米饭的香气混着肉香从气孔里飘了出来,年丰把鸡蛋羹放入小蒸锅捻了捻手指叹了口气拉开了门。如果他今天不把祈雨抓出来,大概率祈雨又要开始和他形同陌路。两个人不小心碰了碰本没多大的事,他不明白祈雨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房门敲响,祈雨拉起被子盖住了脑袋:完了完了,打上门了,不能出去,挨骂太丢人。
年丰手指关节磕红了,祈雨门里毫无动静,他看了眼时间和外面黑下来的天色,忍不住提高了嗓门。
“祈雨,你给我开门!”
祈雨小声叨叨:不开!坚决不开!
“祈雨,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