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重新坐好后,孙弈博开口:“看样子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马赫俊没回答,而是问:“你…你们没骗我吧?”
孙弈博有点想笑,“你真当我们警察吃饱了撑着?刚才你不是说你很爱你女朋友,结果人现在被人杀害了,你竟然对这事情一无所知?”
马赫俊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走出来,却敏感的听出了孙弈博话里的质疑,他抬头迎上孙弈博猜疑的目光,开口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跟她好几天都没联系了。”
他急于辩解的紧张神色一瞬间又换为愠怒,“不是,你什么意思?你不是怀疑是我杀了姚思倩吧?开什么狗屁玩笑,我杀她干嘛?你们警察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孙弈博面色一沉,冷冷开口:“我可提醒你,你再不配合我们,并且继续对我们警方出言不逊,依照律法我完全可以告你侮辱警务人员、妨碍执行公务。”
马赫俊恹恹地闭上了嘴。
“人要不是你杀的,警方不会给你乱扣罪名。别浪费时间了,回答我的问题,既然你说姚思倩跟你她失踪这么多天,你就没联系过她?”
“其实我跟姚思倩半年前就分手了,之后基本没联系过。”
孙弈博刚要开口,审讯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几乎是同一时间,几人目光都落在随之进来的人的身上。
森予开门见山。
“你说谎。”
第15章 浮尸十五
马赫俊眼底的神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冷静。见森予一身黑色西装,以为他不是警务人员。
“你是谁”
森予走到孙弈博旁边坐下,妖异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人。“十九号到二十号期间,你去过姚思倩家里。还是未经她本人同意擅自闯入她的家中,并且还侵犯了她。”
他的话一阵见血,目光平淡却凌厉,似乎要把马赫俊活剥了,露出血淋淋的没皮的骨肉架。马赫俊被如钩子一般尖锐的眼神盯的有些发怵。别说是马赫俊了,连一旁的孙奕博也有些云里雾里的。
马赫俊抬高了嗓门,“放屁!我侵犯她?你有证据吗?”
森予盯着他,冷冷道:“刻意抬高音量是掩盖心虚的一种方式。”
“随你怎么说,人不是我杀的,至于你说我侵*犯她,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证据?”森予将身体微微前倾,“我们在姚思倩家客厅的沙发上发现了一小片男性精液,以及一片断裂的指甲,指甲上有少量皮肉组织...这些证据足够吗?”
马赫俊的背后出了一层冷汗,他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森予这话刚问出口,马赫俊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放在审讯桌上地手臂。
孙弈博反应很快,忙不迭开口:“你躲什么躲,把衣袖撩起来!”
“那是我不小心被树枝刮伤的。”
马赫俊脸上的神色显然不似方才那般镇定了。
森予盯着他,“树枝与皮肉组织相比,硬度更大,而硬状尖锐与真皮层接触留下的伤痕往往是呈直线损伤状,且伤口较深。而人的指甲硬度虽然也相对较大,但手指在触碰到阻碍物时,会相对收缩,所以指甲在真皮层留下的伤痕会杂乱且伤口不会太深。你受伤的伤痕,很明显是指甲抓伤留下的。”
马赫俊垂下眼帘,试图把蜷缩在内心的恐惧感封存在身体里。他觉得,只要不去看森予的眼睛,他才能喘口气。
孙弈博看出他心里防御正在逐渐瓦解,乘胜追击,他猛地一拍审讯桌。“还不说实话?看来你还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快说,这个月的十九号到二十三号期间你人在哪里,做了什么?”
“我…我一直在酒吧上班。”
“我们已经问过你们的酒吧经理,十九号的下午,你请了半天假,而且这些天你都是按时下班,没有加班。”
“还不说实话是么,是不是你强行要与姚思倩发生关系但姚思倩不同意,于是你恼羞成怒将人先奸后杀,然后再进行抛尸!”
马赫俊慌了,他看向孙弈博,显然已经没了适才的气焰,他像是个慌不择路的求生者,开口解释:“我没有杀人,就算我跟她早就分手了,但是我还是爱她的。对,我爱倩倩,我怎么可能杀她。”
森予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人,看着马赫俊惊慌失措急于辩解的模样,像是在看一个可悲的小丑。
“你并不爱姚思倩。”
森予继续道:“孙警官提及你与姚思倩的关系时,你的下巴微抬起而眉尾轻微上扬。当人对所看到的人或者事物不屑时,会下意识的做出这样的表情。而你听说姚思倩被人杀害后,你首先是震惊,接着在0.6秒眼睛向下看了一次,从心理学角度来分析,这是人在心虚时下意识做出来的动作。随机对她的称呼从‘倩倩’变为了‘姚思倩’,你是想与被害者撇清关系。”
“一般人在听到亲人或者在意之人被人杀害时,大脑首先会下意识拒绝接受这样的信息,当他们接受现实后,随即而来的便是无法抑制的悲痛。而你在听到姚思倩的死讯后,你面部表情、眼神以及肢体动作,都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悲伤。”
马赫俊不说话。
“你只是想要占有她却又不屑她,你认为她是你的所有物,即便自己不喜欢,也不允许别人触碰。这种心理类似于动物的领土意识,你只是把她当作自己所遗弃的物品而已。”马赫俊的拳头不由自主的握紧,极力想要抓住点什么。森予将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拿捏在手里。
他不紧不慢的继续道:“有些话看似对你不利,却能证明你与姚思倩的死其实无关。”
马赫俊猛然抬起头对上那双赤金色的冷眸,“你…你相信我没有杀姚思倩?”
森予没有回答他,自顾道:“但这些话‘从警方口中说出’和‘从你口中说出’,方式不同,结果也不同。”
马赫俊垂下眼皮,似乎在斟酌森予的话。见他犹豫了,孙弈博立刻乘胜追击。“你要是真的没有杀姚思倩,就应该说出事实,替自己洗脱嫌疑。不管你对姚思倩做过什么,只要你没有杀害她并且愿意跟警方合作,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我们最后都会考虑从轻处理你的行为。”
沉默了片刻,马赫俊突然笑了。
“你说的没错,我从来就没有爱过她。”
“这个蠢女人,当初也是我玩腻了她才把她甩了。”
“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我不要的一双破鞋而已,臭婊子就喜欢到处勾三搭四。老子想上她,还跟我装烈女,她就是一个贱货。”
森予皱眉,眼底充满了对这个男人的厌恶。
马赫俊继续道:“我们的确已经在半年前分手了,可是这个女人,在跟我分手后不久就跟其他男人勾搭在一起。”
孙奕博问:“你指的是高辰星?”
“没错!”
“你们都已经分手了,姚思倩想去找谁也是她的自由,你凭什么…”
孙奕博还没把话说完,就被马赫俊打断。“就算是分手了,她也是我的东西。”
孙奕博皱眉……
马赫俊:“那天我去姚思倩家找她,她开门了。”
孙弈博问:“具体哪天?大约什么时间?”
马赫俊:“十九号,晚上十点半左右。”
孙弈博:“你们都已经分手了,你为什么还去找她?”
马赫俊脸上浮现一抹讥笑,“能为什么?大家都是男人,警察也是男人,警官先生,一个男人大半夜去找一个女人,你说能为了什么?”
孙弈博鄙夷的看着他,“具体为什么,请你说清楚。”
马赫俊笑了,“好,既然警官想当听客,那我就详细的描述一下。”
“那晚我跟朋友喝了酒,回去的路上突然想起那女人床\上技术还不错,就想跟她上床。我到了姚思倩家,她给我开了门,一进屋后我就开始吻她。”说着,马赫俊顿了顿,随即恶意的一笑,继续描述:“那女人可真、浪,虽然我吻她的时候,她一直在反抗,结果很快就有反应了了....我就跟她做了,结束后我就离开了。”
孙弈博:“几点离开的?”
马赫俊想了想,“大概十一点半左右吧,反正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联系过她了。”
“警官,我这不是强奸,如果她不愿意,她就不会有反应。”
这时,森予冷冷开口:“你知道姚思倩怀孕了吗?”
马赫俊耸耸肩,“我怎么知道,反正不可能是我的,她这么贱,不知道跟多少男人上过床。对了,你们应该去查查那个高辰星。他一直惦记着姚思倩,说不定姚思倩就是他杀的。我真的没有杀她,为了这样的一个女人挨枪子我他妈又不是傻*逼。”
孙弈博猛地拍了下审讯桌,“姚思倩人都死了,你就不能留点口德?你说那晚你十一点半离开,离开后去了哪里?还有二十号到二十三号期间,你所有的行动都必须说清楚了。”
马赫俊眼皮翻了翻,“十九号晚上离开那女人家后,我就去我朋友那里了。”
“哪个朋友?名字,住址给我说清楚了。”
“胡青雨,我哥们儿,家住寰漾小区87号。”
记录员讲他说的信息一一记录下来。
孙弈博接着问:“那二十号和二十三号期间你都在哪里?做了什么?”
马赫俊:“警官,我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啊。”
“那就慢慢想,什么时候记得起来,什么时候说。”
马赫俊翻了个白眼,努力回忆着,“二十号上午九点到下午十点,我一直在酒吧工作,下班后找哥们儿去喝酒,喝完酒后回家睡觉,你要是不信,可以问我哥们儿,这些天我一直都跟他在一起,怎么抽时间去杀人?”
“你放心,我们警方回去核实你所说的。”
“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我都说了我跟姚思倩的死没有关系,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让我走?”
森予冷冽的目光直射在他的脸上。冷冷开口:“抱歉,你暂时不能走。受害人即使不是你杀的,但你在其生前,在违背受害人意志、且她怀孕的情况下,对其使用暴力、胁迫等非正常手段,强行与其发生性行为,已经构成强*奸*罪。我们会通知姚思倩的家属,将情况向其说明,他们有权决定是否对你进行起诉。”
说完,森予起身。
马赫俊握紧拳头。“你他妈的玩我!刚才你们警察明明说了只要我主动交代,会对我从轻处理的。”
孙弈博冷笑,“的确说过,但从轻处理不代表不处理。”
马赫俊脸上青筋暴起。
森予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相应代价,这是游戏的规则,你必须遵守。”
第16章 浮尸十六
在另一个审讯室,对高辰星的审讯工作仅半小时就已经结束了。
森予从审讯室出来后,并没看到林葳的身影。经过接待室时,里面传来女人的哀哭声。
那是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哭空了。
森予厌恶这样的哭声,或者说,他厌恶人的所有情绪宣泄方式,无论是欢笑还是恸哭,恐惧还是忧愁......这些从七情六欲中折兑出来的心理反应,这些笼统且脆弱不堪的、被定义为‘感情’的表现方式。都是能在人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轻而易举的毁掉一个人。
然而厌恶归厌恶,森予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站在接待室外,视线不经意的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那人真是林葳。
在他旁边,一个中年父母缩在另一个中年男人的怀里。两人的鬓角依稀可见的白发,尤其是那位中年男人,虽然未落泪,可那双有些浑浊、看似平静的眼睛里毫无焦距,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仿佛只是一具陈旧的皮囊。
森予细细观察着林葳脸上的神情,那懦弱无能的男人低着头,垂着眼睑,仍旧是一副“等待全世界同情他”的表情。森予心里有块地方正慢慢撕裂开,这让他极力想要摧毁一些东西。
森予缓步走到正在恸哭的妇人面前。林葳这才注意到他,看到森予那毫无温度的侧脸,他心里不由一惊,有股不详感。
森予:“与其在这里毫无意义的流泪,倒不如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对夫妇抬头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林葳走到他身后,轻声提醒他。“他们同姚思倩有一年多没联系过了,姚思倩的死,他们应该提供不了什么线索,你让…”
“林葳先生,“森予突然打断他。“我在跟他们说话,你难道没有听出来吗?”
言外之意就是让林葳不要插嘴妨碍他。
森予自顾继续开口:“一个人的性格,除了先天遗传这个生物学条件作为前提,还同她家庭环境、文化背景以及社会环境等因素有关。其中,家庭环境占据大半。您作为姚思倩的父亲,也就是她最早接触的异性,从小到大,您对她所做的一切都力求完美,这样过度苛刻压抑的成长环境也就导致了她现在过度缺乏安全感,渴求被男人关注的心理特质。”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森予,眼角的皱纹里却泄露着不满。他开口了:“她这是咎由自取,要是当初,她肯听我的话,就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怀里的中年女人哭的更厉害了。
森予道:“您的女儿生前之所有经常穿着暴露的服饰,出入混乱场所寻欢作乐,刻意营造出一副浪荡姿态去博取男人的目光。其根本目的,您心里难道真的不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