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等我!
贺子怀暂停视频,画面正好停留在宫成用手臂把文冬就护在身后,同时抬脚踹人的瞬间。
画面上的宫成虽然只露了一个侧脸,发色也是骚气的灰紫色,但这并不妨碍从小一起长大的贺子怀认出,视频里的人,是宫成。
而文冬就的定格画面是一张正脸,他正回着头有点茫然地看向摄像机,好像在找什么人似的。虽然因为是动态的像素有点糊,但却丝毫不影响看视频的人发现文冬就立体的五官和英俊的相貌。
贺子怀嘴角牵起一丝笑,他松了松紧绷的肩膀,将身体向椅背靠去。
他穿着得体合身的西服,体型偏瘦,带着一副黑色半框眼镜,整个人看上去苍白瘦削的甚至有点病态。
贺子怀将笔记本电脑合上,夹在腋下起身。
贺子怀站定在贺翔办公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进。”
贺翔此时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打着电话,他单手插兜,侧身看了下来人,之后用下巴点了下沙发,示意他先坐。
贺翔只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他把袖口挽在小臂之上,皱着眉头,看上去这通电话打的并不顺利。
贺翔在落地窗前来回踱着步,又抬手扯松了领带,烦躁地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怎么了?”贺子怀把笔记本电脑打开放在茶几上,然后抬头问贺翔。
贺翔把手机仍在硕大的实木办公桌上,走到沙发边坐下来,他疲惫地把头靠在沙发靠背上,有气无力地说:“刚在跟M国那边的代表谈,想问问物流航线合同的事,结果那边把话堵得死死的。”
贺子怀顿了顿,试探着问:“是说我们这边只跟宫成交接吗?”
“差不多吧,”贺翔闭上眼睛,皱着眉头,用两根手指大力按着眉心,“他们那边负责的也是年轻的继承人,叫Alan。我刚才联系的是Alan的助理,听说了我的意思之后,直接就把我拒了,连电话都没有转接。也不知道这个Alan是有多嚣张,他不知道我现在才是JY集团真正的掌事人吗!”
贺子怀哼笑一声,淡淡地说:“这就是我之前告诉过你的,Alan和宫成之间的关系并不一般,想跟M国签全球航线的公司那么多,他为什么要跟我们签?JY集团内部懂物流、经济、法律的专业人才那么多,其中不乏国家级别的专家,Alan为什么单单只对接宫成一个人?”
“那是因为宫成在M国上学的时候跟Alan是同学,”贺翔疲惫地说,“他们同在H大上学,学经济。宫成还在上学的时候就有意发展跟M国的物流航线生意,这些年他也一直在跟进这个事情,所以……”
“你说的都只是表面而已,”贺子怀打断贺翔,“宫成跟Alan之间,绝不只是同学那么简单。”
贺翔皱着眉,探究地看向贺子怀,他知道他要说什么,他要说宫成是个同性恋,他跟Alan之间是恋人关系。
“别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贺翔黑着脸,语气很严肃,“也把你的那些人都收一收,别整天派那么多尾巴去查宫成!”
贺子怀浅浅地笑着,似乎完全不把贺翔的训斥放在心上。
“别以为你自己有多了解宫成,你放心,宫成是个很聪明的人,不然我派出去那么多尾巴,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能找得到他。”
贺子怀说着,把笔记本电脑翻转过来,屏幕对着贺翔,按下了播放键。
电脑里播放起宫成护着文冬就,跟人动手的视频。
贺翔起初只是皱眉看着,过了一会儿,他僵硬地坐直了身子,瞪大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屏幕。
贺翔大概是刚刚认出视频里的男主角之一,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宫成。
“这……这是……宫成不是说他在M国吗?这是哪里?什么时候的视频?宫成的头发怎么回事?怎么变成这个颜色了?”
贺子怀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这个几分钟的视频播放完成,他才关掉电脑,说:“这是几天前在Z市市郊棚户区改造现场拍的,宫成跟他身后的这个姓文的记者一起在那里遭遇了开发商的打手,因为某种原因动了手,当时电视台正在现场直播,这是直播画面的一部分。”
贺翔呆坐在那里,大张着嘴,显然是一时难以消化贺子怀的话。
“宫成大约葬礼之后就没有离开过Z市,染发可能只是为了更好地隐藏。毕竟他上学的时候自己投资的产业那么多,随便一个都足够他隐姓埋名地藏起来生活。”
贺子怀站起身,弯腰拿起电脑,冷冰冰地说:“贺总,您该给宫大少打个电话了,请他正式回归JY集团。”
说完,就朝门外走去。
贺翔弯着腰,双肘担在两膝之上,他把双手***发丝,痛苦地低下了头。
“子怀,”贺翔的声音沉闷而又嘶哑,甚至还有些隐隐的颤抖,“停手吧!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所有的一切,停手吧!别再继续了!”
贺子怀停下了脚步,但却并未回头。
他把手搭在办公室实木门的扶手上,轻笑出声:“停手?停不下来的,这种事情一旦做了,就必须要做到底。没有退路,更不可能回头。而且,现在开始,这不仅仅是,我,做的事情。贺总,你记着,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做的事情。”
说完,贺子怀拉开门,出去了。
接到贺翔电话的时候,宫成正在文冬就家的厨房做饭。
文冬就这一天临时加班,快6点的时候给宫成打电话,说是Z市一个有名的大商场里直梯坏了,困住了十几名正在逛街的市民。然后商场不作为,电梯维修人员1个小时了也没到达现场。于是就有热心市民打了新闻热线,文冬就他们就去出现场了。
彼时,宫成正一手掀开锅盖,想看看自己做的冬瓜排骨汤好了没有,需不需要再放点盐。
电话响起,宫成看了一眼,是贺翔打来的。他算了一下从现场直播自己暴露在镜头前的那一天到现在,时间差不多了,JY集团的人也该发现了。
于是,便坦然按下了接听键。
“喂,成儿啊!”贺翔的声音响起。
宫成闭了闭眼睛,这个说话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也是想把自己从JY集团挤走的那个人。
“嗯。”宫成听见,自己哑着嗓子应了这一声。
“你回国了。”这不是问句,是个陈述句。
“恩。”
宫成以为贺翔会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来公司露面?为什么会出现在市郊拆迁的地方?又为什么会跟那些人动手?
可是,贺翔却一个问题也没有问,一如从小到大,对待宫成的学习、生活。
“来公司吧,”贺翔说,“很多事情需要你回来帮我。”
宫成攥着拳头,他想大吼,他想当面质问贺翔,那天在母亲的葬礼上,他跟贺子怀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费尽心机想要把自己挤走,是为了什么?贺翔只有他一个儿子,JY集团迟早是他宫成的,贺翔到底想怎么样?
可是到最后,宫成也没有开口质问,他只是说了一句“知道”,就挂断了电话。
排骨汤做好之后,宫成把汤从砂锅里换到电饭煲里温着,给文冬就打了个电话。
他想问问,他的文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和他一起吃饭,他想见他的文哥哥。
可是文冬就大概是在忙,没有接他的电话。
宫成怅然若失地坐在餐桌旁,拿着手机翻看相册,他的手机里,只有一张年前的时候他去电视台给文冬就送饭时候偷拍的照片。
宫成趴在餐桌上,看着那张照片傻乐,一脸痴汉相。
突然,电话铃再次响起,是蒋叔打来的。
“蒋叔?”
“宫少,贺总是不是已经跟您联系了?”
蒋叔从宫成的外公宫晟时代就跟随JY集团,是集团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也是宫成现在唯一信任的人。
“是,他们看到了我的那个现场直播的视频。”
蒋叔轻轻叹了口气,才说:“宫少,回家吧,集团这边有许多事情需要您来处理。您,已经不能再躲了。”
早在宫成知道那一天是现场直播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了。
躲不掉的时候,就勇敢的迎上去,做最坏的打算,抱必胜的决心。
第45章 绝对不行!
文冬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他自己用钥匙开了门,一进门就喊宫成的名字。
“宫成!我回来了!”
餐厅的吊灯亮着,餐桌上还摆着一个墨蓝色的小碗。
“宫成?宫成?”
宫成没在家里。
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文冬就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
他忙完商场那边的报道之后开飞车回家,就盼着能早点见到宫成,可是这个人却不在。宫成不在了,家似乎也没什么意思了。
文冬就掏出手机,想给宫成打电话,这才看到宫成早些时候发给他的信息。
“文哥哥,我做了排骨冬瓜汤在电饭煲里温着,你回来记得喝。”
“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本来想打电话跟你说的,可是你在忙,那就等我们都忙完了再说吧。”
“想你。”
文冬就看着这些信息,嘴角不由牵起了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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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成回的家,不是贺翔住的Z市最繁华地段的顶级公寓,而是他小时候跟宫幼南一起生活的近郊别墅。
这栋别墅有点旧了,面积也不是很大,但这里是宫成小时候成长的地方,有他和妈妈最美好的回忆。
宫家家大业大、房产众多,但对于宫成来说,唯这一栋不起眼的小旧别墅,才是他的家。
宫成到家的时候,蒋叔已经在门外花园里等着他了。
这栋别墅现在虽然没人住了,但是蒋叔安排人定期来维护,小花园里花花草草开的繁茂,但却也挡不住整间房子的寂寥跟孤独。
“怎么不进去?”宫成边掏出钥匙开门,边问蒋叔。
蒋叔垂手站在一旁,他皱眉看着宫成的头发,看了好半天,从门口看到开门进屋。
宫成在蒋叔的目光洗礼之下,淡定地换鞋、倒水,然后兀自坐在沙发上喝水。
“宫少……”蒋叔开了口,犹犹豫豫地,“您这个头发……”
“哦?头发吗?”宫成抬手,揉了揉自己柔软的卷发,“染了个颜色而已。”
蒋叔抿着唇,大概是想到了宫成染发的原因,心里替他憋屈和不忿,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都已经过去了。过去了的,就不必再提。
“宫少,您准备好什么时候去集团参加董事会了吗?”
宫成眯着眼睛,脸色是少有的深沉。
“后天。明天我得去把头发染回来,”宫成说着,嘴角又挂上了那抹笑,“我爸跟那个贺子怀不是天天在董事们面前揭我短吗?不能让谣言都成了真啊。”
蒋叔闻言,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放松不少。
“您的西服明天我会安排人送到家里来,”蒋叔说,“集团内部近期的重要工作我已经分好类别发到您的邮箱,请您这两天看一下,有任何问题请随时联系我。”
“知道了,会看的。”
“宫少,因为宫董事长的事情,现在集团内部人心浮动,贺总表面上不动声色,仍旧每天兢兢业业地处理了集团事务,但是他手下的贺子怀却趁机到处拉帮结派、笼络人心,用升职加薪提了不少他们那边的人。”
“我们这些老家伙们被看不顺眼,权力上、位置上都在变着法儿的打压我们。贺总对这些事情也睁一眼闭一眼,基本就是个默许的态度。董事会那边他们的人要多一些,如果真的想对您不利的话,我们这些老人一定会尽全力保您,最起码可以拖上好几年,这方面您可以放心。”
四面楚歌之中,宫成庆幸,还有一批外公和母亲的老部下忠心耿耿,能为他所用。
“蒋叔,”宫成向前探着身子,把水杯放回到茶几上,随即坐直,“带我向公司里还站在我这边的人致谢。另外,散出消息,跟M国签订物流航线合同的生意,JY集团只有我能拿得下来。贺总前些天不是也联系那边了吗,被无情地拒绝了。总之,有这个砝码在我手上,董事们也不会轻举妄动,随便把我怎么样。”
蒋叔皱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宫少,M国那边到底有没有说,究竟什么时候才愿意签下这个合同,这生意谈了也有几年了,不论是大体框架还是细节都已经核对过多遍,甚至连合同都找专门的法务看过好几遍了。他们到底为什么还在拖?究竟还有哪里不满意?”
宫成沉默着,脑海里却全是Alan的声音和样子。
“Gong,你确定不想我吗?确定不想和我再试试吗?”
“Gong,答应我吧!答应我,我现在就让秘书把合同送过来签字盖章,怎么样?”
“Gong,你来M国吧!或者我去你那找你,反正你现在对外宣传也是在M过跟我谈生意,我为了你瞒的很是辛苦,你确定不想补偿我一下吗?”
“我会尽快。”宫成闭上眼,疲惫地说。
蒋叔跟宫成又说了会儿集团内部工作上的事情,就准备离开。
宫成双手插兜,默默地跟在蒋叔身后,送他出门。
蒋叔的司机在门外等着,看见蒋叔出来,忙不迭地下车开门。
“宫少啊,”蒋叔犹豫了很久,还是开了口,“不管怎么说,我是长辈,我的话您还是要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