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打在车窗上,还没来得及绽开,很快又落下一个又一个模糊的圆印子,雨势变急了,咚咚地拍在车顶上。祁白露一路上都很安静,歪在椅背上睡觉,偶尔他觉得脖颈有些发痒,缩着肩膀往旁边躲,结果只是在郑昆玉怀里陷得更深,郑昆玉一低头就能嗅到清新的洗发水的味道。
车子开了很久,下车时虽然有司机走过来撑伞,但冷风冷雨一吹到脸上,祁白露清醒了半分,过了一会儿,他有些懵地去看抱着自己肩膀的人,但是怎么也看不清郑昆玉在阴影中的脸,祁白露问道:“这是哪?”
郑昆玉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他往电梯里走,他们走到了灯光底下,身后的电梯门徐徐合上。这一下祁白露清清楚楚看到了郑昆玉的脸,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道:“是你?”
祁白露的几绺额发被雨水打湿了,郑昆玉伸手将他的头发往后抚,露出饱满的前额,祁白露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挣扎着往后退,忽然逃开了郑昆玉的怀抱。电梯的红色数字正在缓慢上升,祁白露背贴着电梯墙,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郑昆玉没有回答,只是走近了一步,道:“过来。”
祁白露不敢过去,他隐约知道这样会发生不好的事,可到底是怎么个不好,他心里也有些茫然。他的意识还停留在饭桌上,一时忘了方才醉酒时亲密的举止,以为郑昆玉是在恼自己拒绝了他的合同,语无伦次道:“郑总,我很尊敬你,也很喜欢你……”
“喜欢我?”
郑昆玉仿佛觉得他这话很有趣,一把攥住祁白露的手腕将人拽了回来。他强有力的手臂,他身上陌生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都让祁白露有点害怕,祁白露道:“不是那个意思……”
郑昆玉用拇指摩挲着祁白露的嘴唇,微微用力地按住了,制止了他的解释,他低头要去吻祁白露的下巴,却被祁白露躲过了,祁白露捋直了舌头,努力一个字一个字说清楚,道:“郑总,你误会了,我不喜欢男人,也不想跟你……”
在一起,抑或是恋爱。具体的字眼祁白露表达不出口,但他觉得郑昆玉可以听明白。
“我知道。”
郑昆玉的语调很冷静,脸上甚至有一个薄薄的哂笑,他依旧将嘴唇贴在祁白露的耳后,在他的发肤上落下第一个吻,低声道:“但是我想要你。”
这个吻像是带了电流一样,让祁白露轻轻战栗。有了第一个吻,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郑昆玉将嘴唇贴在祁白露的脖颈上不停吻着,然后又去亲祁白露的额头和脸颊,祁白露被他亲得浑身发软,根本躲不开。电梯门徐徐开了,外面空无一人,郑昆玉紧搂着他,又去吻他的嘴。
祁白露从来没接过吻,只在电影里看过,根本不知道实际是怎么回事,更没拍过吻戏,不管郑昆玉怎么亲他,祁白露也只是紧紧咬着牙。郑昆玉也看出来了,于是他掐着祁白露的下巴让他放松下颚,趁着祁白露恍神的刹那,舌尖抵着牙齿探了进去。
仅仅是一个吻而已,可祁白露不会换气,没有一会儿脸就涨得通红,郑昆玉太会吻人了,他被这个吻完全搅乱了思绪,兵败如山倒。电梯门差点就要再度关上,在电梯即将合上缝隙的刹那,郑昆玉将手扶在即将关闭的电梯门上,终于停止了这个吻,他一边敷衍地蹭着祁白露的发顶,一边推着人往外走。
祁白露还在试图挣脱,郑昆玉将他拉过来。电梯门缓缓合上,旁边的红色数字猛地跳了一下,完成了它的任务。
公寓的灯被打开,骤然照亮了房间内的所有事物。这边是郑昆玉住过的一套旧公寓,因为他不常过来,所以看起来冷冷清清。祁白露向后倒进那张双人床的时候,因为酒精的作用,整个人昏昏沉沉,郑昆玉仿佛格外享受给他脱衣服的过程,像是在拆一件心爱的礼物。
祁白露一点也动不了,那张床那么软,比棉花糖还要软,躺下去整个人都要跟着甜蜜地融化。他头晕得难受,又渴又困,只想拽着被子盖住身体睡觉,但他拽住的只是郑昆玉的领带,郑昆玉被他拽得俯身下来,低头吻他。
初秋的夜晚有不少凉意,祁白露忍不住往雪白的床单里埋,郑昆玉觉得他比床单还要更白一点,让人忍不住咬一口,看看他是不是一口就能融化。
郑昆玉一边含住他的嘴唇,一边解开被他抓在手里的领带,祁白露似乎慢慢尝到了接吻的甜头,没有方才那样笨拙了,可还是一点都不会主动。郑昆玉还是第一次睡到这么青涩的,像是初夏的第一枚果实,接个吻都脸红成那样子,倒让他一时不舍得多碰。
不过在是他身上拧了两把,都会留下红痕,简直是一张脆得要命的白纸。
虽然郑昆玉一直都喜欢乖巧听话的,现在却觉得逗弄祁白露也很有意思,他凑近祁白露的耳朵,道:“看来真的没被人碰过。”郑昆玉的语气很淡,但还是含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秽亵感,祁白露的意识一丝比一丝飘渺了,在最后一丝理智消失之前,依旧为了这样的话难堪脸红。
他的生气和恼意郑昆玉也很喜欢,郑昆玉用手背摩挲了一下他脸颊的红晕,手掌接着徐徐往下滑。
第36章 涸辙之鱼
(发不出来的几千字)
他以为祁白露是池中的鱼,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看上去也像一条鱼,没有鱼饵也要刺肺穿肠地咬钩。
两个人紧贴着,郑昆玉将祁白露往自己的怀里揉,过了好一会儿还没放开,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就这样把祁白露吃了。这个吻仿佛一下子满嘴都是腥气,他像是要把祁白露的舌头囫囵吞下去,再用牙齿咬碎他的头骨,祁白露的胳膊和腿他也嫌多余,只觉得它们脆生生地横亘在了他们相遇的路上。
祁白露不知道是疼昏了过去,还是累得睡了过去,郑昆玉徐徐停下来,嘴唇还贴着他的嘴唇,这可能是他唯一遗憾的事,在他终于朝祁白露投去那道晦暗不明的目光时,祁白露沉静地闭着眼睛,完全将他摒弃在睡美人的梦境之外。
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事,他凝视着他,不知道他会在哪一刻钟醒来,或许祁白露会永远沉睡不醒,除非郑昆玉可以用一个吻唤醒他。或者郑昆玉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死。
第37章 不为瓦全
祁白露昏昏沉沉地睡了整整一天,郑昆玉给他草草做了清理,但最后还是发了烧。他醒过几次,模糊记得郑昆玉喂他喝了鸽子汤,还给他吃了药。药膏的味道很清凉,但一沾在身上就跟永远洗不掉似的,至少没有那么疼了。他的体质有些差,体温一直没有降下来,最后完全烧糊涂了,郑昆玉给他用体温计量体温,他喃喃地喊“妈妈”。
意识比较清醒的那两个小时,还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皮,小的时候他一发烧就总是哭,妈妈会用酒精给他擦身体降温。白瓷的汤匙一直往嘴里捣进来,磕碰着牙齿,压着舌面送进嘴里,他费力地射出一线目光,看到了汤匙上描着精致的牡丹花样,接着又看到了对方手指上的戒指和一截手腕,就在松松挽起的睡袍袖子下面。
祁白露很想吐,什么都吃不下,恨恨地一次又一次别过脸,最后照顾他的人没了耐心,叮铃一声把汤匙扔回了碗里。笼罩在他脸上的那道阴影移开了,他心里觉得高兴,高兴之余又很失望,像是终于被遗弃在了无人的荒野。
他听到拖鞋走动的声音渐渐远了,意识也在寂静中沉淀,就在他要再度睡过去的时候,那个人回到了床边,他坐在了床头,床垫跟着陷下去一小块,他掐着他的下巴又来喂汤。鸽子汤比刚才更热了,祁白露几乎被烫到,这一次那双手变得更加不客气,几乎是强行地给他喂进去。
祁白露恨死他了,心里翻来覆去地恨,一时间他恨所有人。他恨妈妈,恨她打碎了汤匙,跟爸爸在旁边大声吵架。他也恨郑昆玉,现在最恨他,但那缕恨意飘飘渺渺,像漂泊的蒲公英一样没有着落。郑昆玉是什么人,他早忘干净了,只知道是这个喂自己吃东西的讨厌鬼。
一个梦都没有,只有漫长的、黏稠的黑暗,缠抱着他的身体将他往下拽,祁白露知道自己被抱住了,甚至有一个怪异的吻落在眉心,像是远古时候飘落的第一滴雨。他醒得很突然,睁开眼还是黑暗,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加湿器“滋滋”地吐着气,蛇一样潜伏在暗处窥伺。
耳边有一道均匀的呼吸声,祁白露静静地睁着眼睛,无神的眼珠由黯淡慢慢转亮。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哪,扭头看向双人床的另一边,有个人就睡在另一只枕头上,他结实的手臂横在祁白露的胸前,面对着祁白露。
郑昆玉贴得他很近,又是背光,祁白露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认得出郑昆玉的面部轮廓和他身上剃须水的味道。
他就这样瞪着郑昆玉,看了很久,慢慢找回了自己身上的力气,像是恨意指引着他的力量慢慢收束,祁白露搁在被子上的手慢慢抓皱了被面。
郑昆玉睡得很浅,或许因为祁白露的目光太用力,像引发了某种感应一样,郑昆玉忽然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他的胸膛起伏着,很容易就找到了那道直直盯着自己的目光,郑昆玉的声音还带有一丝倦怠的困意:“醒了?”
祁白露把头扭回去,想要离他远点坐起来,但是他刚要直起身子就被头皮的疼痛拽了回去,这一下扯得他眼泪几乎出来了,因为郑昆玉在睡觉时,头压着了他的头发。
一只手落在了祁白露的发顶,郑昆玉坐起来,拍亮了床头的灯,如水的灯光倾泻下来,照亮了祁白露皱着眉的脸。因为不适应光亮,祁白露用手去挡灯光,也正好挡着郑昆玉的视线,等他放下手之后,才看到郑昆玉在垂着头观察他,脸上是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祁白露往枕头边上挪了挪,他全都记得,记得郑昆玉对他做了什么,但是面对自己目光的审判,他竟然是这样一幅神情。郑昆玉懒散地靠着床头,身上还是那件深蓝的睡袍,胸前松松敞开了一些,他的一只手搭在祁白露的头顶,问道:“饿吗?”
“滚下去。”
祁白露的声音有些沙哑,喉咙是高烧过后的干涩,因此这短促的一句听起来格外严厉。
郑昆玉便收起自己的体贴面孔,轻描淡写道:“睡完了就翻脸不认人?”
他把手放在祁白露的肩头,试图将他拉拢过来,但祁白露不能抑止地抖了起来,“啪”地一声拍开他的手臂,声音更加咬牙切齿:“滚下去!”
郑昆玉并不在意祁白露怎么想,也不在意他现在是怎么个心理历程,一时表现过激也是正常事,于是他把被子掀开,又把祁白露拖过来,一直拖到自己的最跟前,道:“去洗澡吗。”
祁白露不去,他哪儿也不去,他的身体刚恢复,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唯一说话的力气也在刚才耗尽了,更不可能下床走路。郑昆玉趿上拖鞋过来拽他,拽不动,索性把未着寸缕的祁白露打横抱了起来。
郑昆玉一抱他,祁白露就挣动,在郑昆玉的胳膊上抓挠。祁白露再瘦,抱一个大活人也很吃力,而且刚才那一句“滚下去”显然让郑昆玉不怎么愉快,于是从床边到浴室的这几步,郑昆玉是板着脸的。
他很快把祁白露丢进冰冷冷的浴缸,祁白露的脑袋因为惯性在浴缸边缘重重磕了一下,郑昆玉看到了,坐在浴缸边上给他放热水,然后在哗哗流淌的水声中托住祁白露的后颈,不紧不慢地道:“白露,你知道我很喜欢你。”
祁白露抱着膝盖往旁边缩,又被郑昆玉拖着脖子拎过来,俯下身凑近一点道:“特别是这几天……”他的语气不清不楚,引着祁白露去回忆和动情,但祁白露只是抓着他的手试图拽开,郑昆玉手上增加了力道,说:“只要你点一下头,想要什么我都会给。”
(发不出来的一段)
郑昆玉看他不说话,以为会有九成的把握,他不相信会有人拒绝这样的威逼利诱。从来只有别人求他的份,让他低声下气要一个人这还是第一次,不过郑昆玉觉得祁白露有这样的美貌,说是天生尤物也不为过,那么自己低低头也无妨。
郑昆玉在等他的回答,但祁白露什么也没说,半晌过后,猛地抓起浴缸旁边的洗发水瓶子朝郑昆玉扔了过去,然后又是沐浴露的瓶子,这就是回答。
洗发水瓶子擦着郑昆玉的腰腹飞了过去,滴溜溜在地上打滑,沐浴露瓶子倒是打中了郑昆玉的前胸,击中□□后发出很沉重的一声,“啪嚓”落在地板上。祁白露扶着浴缸边想要爬起来,郑昆玉将祁白露按回去,这样折腾了来回好几次,两个人拼命较着劲,最后郑昆玉被真正惹恼了,一下子抓着祁白露的头发将人按在了水中。
浴缸非常大,祁白露的脚根本踩不到浴缸的另一头,滑进水里飘飘浮浮,他的腿在惊慌失措地挣扎,手从水里伸出来用力扒住了浴缸边缘。郑昆玉用力按了□□秒才收回了手,趁着祁白露坐起来咳嗽和大口呼吸的时间,他捡起脚下的沐浴乳放回原处,冷冷道:“拿乔做样子也要有个度。”
祁白露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听到这话,反而惨笑了一下,扭头道:“郑昆玉,我看错了你,是我活该!你不过是个无耻小人,跟他们都一样!”
祁白露的脸色惨白,虽然泡在水雾蒸腾的浴缸中,下巴上的肉还是在哆嗦,仿佛是觉得冷。郑昆玉蹙着眉,眼神带了点反感的意思,平时根本没有人敢这样顶撞他,他似乎没想到祁白露有这样的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