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我[现代耽美]——BY:无虞

作者:无虞  录入:08-26

  倒不如说,他没有想过,江声也不曾给他这么想的机会。
  然而不知为何,真正思及这个问题的时候——此时此刻——除了如薄雾般隐隐笼罩在心头的不安与愧疚,他竟然还从复杂的情绪中尝出一丝高兴来,仿佛这样新鲜的体验为他提供了某种未曾设想的机会,前所未有,且意义重大。
  ——关于他能为江声做些什么,被江声需要甚至依赖,而非仅仅像个精美的艺术品或是乖巧的宠物一般,单方面地被欣赏,被照顾……被赏玩。
  多日来求而不得的“价值对等”的现实含义,似乎就这么与照顾病人所带来的责任感和满足感重合了。
  细细的雨雪依然连绵不断,在暖色路灯光前铺开氤氲又柔软的水雾,大概是古时颇受诗人赞赏的场景。少年撑开雨伞,步履匆匆地将自己笼罩进夜雨下一方可贵的干燥中,于是灯光倾泻而下,顺着未竟的雨幕投落在他身前,映出一半细致好看的脸颊,还有嘴角几不可察的、无疑象征着愉悦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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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某只恃宠而骄的小猫不同,江声即使生病,也保持着近于乖巧的理性,可谓个是十分好照顾的病人。放在面前的药不用人动手便自发自觉地拆开吃下,递到手边的热水也会一口气喝完,甚至省了陈里予研究说明书的时间,毕竟病号自己会看,且能很快找到关键信息。
  于是难得跑腿买完药的陈里予又无所事事起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独自回味转瞬而过的被依赖的愉快——以及发现病号本人完全能够自理、不再需要他做些什么的微妙失落。
  失落之余,甚至有些烦躁起来,鬼使神差地想这个人怎么不再病得重一些,最好在确保能痊愈的前提下患上什么日常生活都无法自理的重病……
  算了,还是不要受病痛之苦了——他听见对方隐忍的咳嗽声,又暗自打消了这些莫名其妙的危险念头,低头恰好撞上江声的视线,略显心虚地扯扯嘴角:“怎么了?”
  吃完药喝完水又靠回床里的人直直看着他,墨黑的瞳仁中映出他缩小数倍的身影,在暖黄的落地灯下明晰又不甚明晰,仿佛隔了一层水雾——眼睛的主人皱了皱眉,有些委屈似的,低声控诉道:“小瑜,你不理我……”
  说罢,不等陈里予解释,又煞有介事地小声补充道:“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还是哪里惹你生气了,好冷淡……”
  不是一直这么冷淡吗……不,等等,以他们现在的关系,适合讨论这样敏感的话题吗。陈里予眨了眨眼,一时间无法理解对方为何如此自然又直白地说出这种话,记忆中也没有应付类似话术的经验——从前江声偶尔说话不过脑、打出些莫名其妙的直球来,都会在他回过神前急急忙忙地撤回,又或者只是单纯地逗他玩,话语间玩笑的意味也很明显,不会像现在这样认真。
  然而他一迎上对方委屈的眼神,满心疑问也只能放到一边,本能地反驳道:“谁告诉你的——生病了就乖乖躺着别说话,把眼睛闭上。”
  对方却依然不依不饶地看着他,目光执拗又深情,带着令人如坐针毡的、比当事人的额头还要滚烫的情绪,像惯常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天空步入黄昏,依然余留着细碎的炽热,云霞却已经铺落弥散,层层叠叠不复澄明,化作让人一眼看不尽的暧昧景象。
  陈里予无可奈何,起身转到床边坐下,正想学着从前江声的样子开口说些什么,腰间便陡然一紧,被一股猝不及防的力量向下带去,还来不及伸手寻求支撑,便有些狼狈地倒进了江声怀里——始作俑者不偏不倚地接住他,得逞一般摸了摸他的后背。
  “冷,让我抱一会儿,”说出的话又理直气壮,仿佛犯规偷袭的人不是他,“听话。”
  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故,江声的话音比以往低沉许多,隐隐带着细碎金属磨蹭一般的磁质的哑,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从某种风流的角度而言,甚至称得上性感——笑意也低沉,伴着略显滚烫的吐息若有若无地掠过耳根,让人无端想起绚烂又浮夸的场景来,关于大束盛开的艳色玫瑰、装饰着精美缎带的情人节巧克力,还有月下花园间不期然的邂逅,穿着礼服的少年眉目明晰,弯腰行执手之吻时蹭过手背的柔软发丝……
  什么莫名其妙的。陈里予微微睁大了眼,将脑海中诸多毫无逻辑的画面一一甩去,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内心其实一片空白,只有鲜明的心跳声敲击鼓膜,显而易见地比正常频率快得多。
  江声……好像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更执拗,也更直白,直白中甚至掺杂了些许让他无所适从的侵略感,表现在反常的不经同意便擅作主张的拥抱,圈在他身后紧得他甚至有些呼吸不畅的手,还有不言自明的依赖欲和占有欲。
  反常间又让他觉得有些似曾相识,思绪混沌地想了许久,才想出个所以然来——眼下的情景,倒像是两个人立场对调,江声做了过去他常做的事。
  于是混乱的思维豁然开朗,出奇顺畅地找到了应对的方向。陈里予有些艰难地抽出手,学着从前江声的样子,不甚熟练地摸了摸眼前这颗毛茸茸的脑袋,替他理顺睡乱翘起的头发,又像安抚什么野生动物一般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后脖颈。
  江声心满意足地轻哼一声,顺势蹭了蹭他的颈窝,圈在他身后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像个抱住心仪玩具便不肯松手的小孩子一般,明目张胆地宣示主权。
  陈里予将不知何时滑落到枕头上的冷敷毛巾拿到一旁,寻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让他抱,忍不住笑着问他:“你是小孩子吗?”
  “不是,”对方低声哼唧道,“只是喜欢你——刚才的问题还没回答我。”
  什么问题……陈里予想了片刻,才回忆起先前那些荒谬的控诉来,有些无奈:“不是回答了吗,谁告诉你的,怎么可能……”
  “你在说什么?”
  “啊?不是你问——”
  “问什么?”
  出乎意料的咄咄逼人,要不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自己大概已经伸手掐他了吧。陈里予暗自腹诽着,生平第一次在江声面前尝到被欺负的滋味,心情五味杂陈,却也听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一番挣扎后红着耳根含混道:“问我是不是不喜欢你……别问了别问了,轻一点儿,再用力我都要被你勒得喘不过气了——喜欢,喜欢你,满意了吧?”
  出去买药之前不是还很温柔体贴么,怎么吃个药的时间得寸进尺成这副模样了,怕不是真的烧坏了脑子……
  病号本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餍足地“嗯”了一声,喉咙底里溢出些许猫似的咕噜声,惯常直白道:“我也喜欢你。”
  “嗯……”陈里予闭上眼,一时间分不清是发烧的人太烫还是自己的脸颊在烧,“我知道。”
  照顾神智不清的病人,比想象中还要累一些呢……那面对自己这样一个健康时候都时常情绪不稳、执拗又恃宠而骄的小孩子,还要始终保持着令人安定的温柔和耐心,江声又会作何感受呢……
  倒是看不出厌烦,乐在其中的模样大概也不会是装出来的,但除此之外,多少还是会觉得有些累吧——否则也不会病成这副模样了。
  陈里予在心底里叹了口气,感觉到对方的呼吸逐渐平稳延长,搂着他的手也略微卸了力气,大概是不知不觉间睡着了,也不急着起身,只是伸手拿过先前那块已经自然冷却的湿毛巾,翻了个面又摸索着放到江声额间,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晚安,”他听见自己轻声道,“我喜欢……我爱你。”


第80章 未竟
  作者有话说:
  “是几点的飞机?”
  “下午两点,”江声合上行李箱,轻声道,“有课就不用送我了,机场离这里也不远。”
  陈里予怔了怔,看着手上粉蓝与灰黄色调糊作一团的调色板,沉默片刻,才吐出了声简短的应答:“好。”
  一个月的时间比想象中还要短,即使江声已经尽可能延后了买票的时间,也还是不得不在下午离开——毕竟明天就要开学了,十几个小时的漫长机程有多让人疲惫他是知道的,对方却依然选择负担着“下飞机后囫囵睡上两个小时就要去学校报道”的压力陪他到假期尽头,做到这个份上,他似乎也不该再哭丧着脸依依不舍了。
  只是人非圣贤,道理再是明晰也难以全然说服情感和本能——更何况是他这样本就矛盾的人。
  江声病了三天,大概是因为很少生病更少吃药,难得病倒便格外严重些,药物的副作用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几乎是不分日夜地睡了三天。
  ——还格外黏人,不是清醒时候那样克制且认真、让人不忍拒绝的黏,而是仗着生病有些不讲道理起来,直白又出奇固执地缠着他不让走,像什么护食的野生动物。
  有时候陈里予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烧坏了脑子,以至于选择性地遗忘了他们之间尚且尴尬的关系,并且延续了某种近于幼稚的直球心理,动不动就迷迷糊糊地把喜欢挂在嘴边——还要使坏骗他回应,倘若他别扭不说,就会像个吃不到糖的小孩子,半是撒娇半是耍赖地嘀嘀咕咕,直到他满脸滚烫地说出口为止。
  手上的力气倒是丝毫不像小孩子,抱着他就不肯松开,说话时候还会威胁似的叼着他肩颈间的某一处软肉轻轻地咬,犬齿蹭过皮肤,不疼,只是痒。
  惯常温柔又细致的人偶尔无理取闹一回,寸步不离地依赖他,这样的反差带来的杀伤力远比朝夕缠绵更大,至少对陈里予来说是这样。
  一开始还会因为不习惯有些心情复杂,心跳也像被对方牵动了节奏般时不时不受控制地加速,后来便渐渐习惯了这样的变化,只剩下甜软得快要溢出的愉快心情,还有从照顾与被照顾的点滴细节间尝到的幸福感。
  被江声依赖的感觉让他有些上瘾,主动照顾病人所带来的心理上微妙的满足感也同样让他食髓知味——尽管他并不擅长照顾别人,就算第一天特意请了假、之后两天又恰逢双休不用上学,能够无所顾忌地陪在人身边看护,他还是常常忘记更换早已被体温浸热的湿毛巾,也不会读水银温度计的示数,每次喂药前都要再看一遍说明书寻找剂量和次数,更做不到像从前江声照顾他那样无微不至,仿佛能猜透对方全部可能的需求般一一予以准备。
  每次他研究说明书的时候,病号本人就会格外乖巧地提醒他“这是一次一片”或“这个中午吃过现在就不用吃了”——然后被他瞪上一眼,再乖巧地伸手撒娇要抱他。
  “生病了就乖乖躺着,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如干脆起床背书。”——如是说着,内心深处的想法却只是近于被越俎代庖般剥夺了主动权的不悦,他不说江声也能猜到,并且在下次吃药的时候故技重施来逗他。
  不过归根结底,三天之后江声能痊愈如初,除了归功于自身体质不错之外,应该还是有他一份功劳的。
  病好之后上了几天学,又迎来当地意义重大的节日,平白获得一周的假期。一周里陈里予难得主动提出外出,带江声去附近有名的商业景区逛了逛,又兜转到城镇的地标建筑:一个以冰淇淋和烟花表演闻名的公园。
  冬天当然没有冰淇淋,不过恰逢节日,每晚都有隆重盛大的烟花表演,也称得上不虚此行的观光——但归根结底,比起烟花表演或是节庆游行本身,陈里予还是更加享受那种以策划者的身份决定活动,再带着人生地不熟、连同本地人对话都有些障碍的江声到处乱逛带来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就像家长来到自己的学校参观,平日里无所不知的大人终于也有需要他带路的时候,要乖乖跟着他计划的路线走……这样反客为主般有些幼稚的满足感。
  江声未必参透了他的心思,不过就算一头雾水,也还是会兴致勃勃地接受他的提议,除了在冷风冷雨里吃冰淇淋之类出格的事,其他的场合总是任凭他决定。
  尤其是借着生病有意无意胡闹了几天之后,终于清醒过来的人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行为有多失礼——不,简直到了在陈里予的底线上蹿下跳的程度——便格外“谨言慎行”起来。
  看尽烟花,观赏了浩浩荡荡的节庆游行,还去了位于地底的水族馆和举世闻名的工业美术馆,似乎已经足够充实完满了。
  寒假限定的“契约”仍在延续,两个人也依旧自然而然地保持着交往中的状态,暂时跳过了尚未解决的问题避而不谈,眼里只有目之所及的亲昵和浪漫……
  不过,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寒假限定的亲密关系,也终于到了尽头。
  陈里予放下调色盘,从漫长的神游中回到现实,将信笔涂鸦的作品放到一旁,起身去找江声——他下午有专业课,课程内容与期末考试有关,便只请了一上午的假,拖磨地腻在江声身边,被对方以“再抱下去就来不及收拾行李啦”这样的理由带去客厅画了一会儿画之后,像伺机埋伏的猫一般,一听见行李箱合上的声音,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卧室门口,继续刚才未竟的对话:“可我想陪你去机场。”
  “去了机场也不能陪我上飞机,”江声将行李箱拖到房门口,在他面前停下来,摸了摸他长长不少、已经扎起一绺的头发,“不要耽误正事,乖,之后有空就来看你。”
  “什么时候有空?”陈里予执拗地盯着他,眼眶隐隐泛红,不知是因为画了太久还是泪意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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