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裕抬手捏住他的手指, 视线没离开书页,温声:“重读《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盛奕:“……?”
只听这个书名盛奕就差点崩溃。
怎么会有人喜欢看这种书?是小说不香还是漫画不好笑?
坚定住要睡到荣裕的信心, 盛奕勉强维持笑容,试图迎合荣裕的品味。
盛奕懒懒把下巴搭在荣裕的肩膀上,顺着问:“这本书讲了什么?”
荣裕耐心地给他讲解:“这本书是叔本华的思想精华,之后的著作只是加以评注。叔本华认为, 世界是我们的表象,一切物质仅仅是对主观而言的客观,是直观者的直观,只是表象而已。表象的世界,是我们的经验世界与认识世界及一切客观的生成世界。在表象世界中,事物化成为各种不同的变化形象的呈现,所以也称为现象世界。现象世界只有作为主观的对象才能存在,如无主观,则无法独立……”
盛奕坐到沙发上,靠着荣裕的肩膀认真听了一分钟。
听着听着,他的眼皮撑不住地眨了眨,慢慢,慢慢落下。
十五分钟后。
“也只有达到这个境界,才是永恒而完全的解脱状态……”荣裕看向盛奕,安静下来。
盛奕靠在他的肩头,睡容乖巧安分。
男生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垂落的睫毛温顺得像一只小狗。
看了几秒,荣裕轻轻伸出手,摸了摸男生倾斜散落在俊朗眉眼间的额发。
荣裕心情很好地勾着嘴角,在温暖的晴天光线中继续阅读。
等盛奕恍然睁开眼,他发现自己枕着抱枕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毛毯。
荣裕不知道去了哪里。
盛奕眼睛发直坐起来。
回过神,反应过来他竟然听睡着了,盛奕心情复杂地捂了下脸。
浴室里传来水声,盛奕穿上拖鞋不甘心地找去过,奇怪问:“这么早就洗澡?”
“呜呜!”Ares听见盛奕的声音,在里面发出求救的呼声。
走到浴室门口,盛奕发现门没关,往里探头一看,荣裕在给Ares洗澡。
Ares虽然还是很不喜欢荣裕,但在荣裕给他喂饭和洗澡时还算听话。
盛奕靠在门边幸灾乐祸地笑了声,“Ares,你湿身的样子好可爱啊。”
看见了“亲人”,Ares立刻就不乖了,湿漉漉地扒拉着宠物洗澡专用的浴盆闹着要出来。
荣裕身上被溅了一下水,把变得不好控制Ares抓回去,额发湿着有点狼狈地回头说:“别看热闹,过来帮忙。”
盛奕好笑地进去蹲到浴盆边,帮忙按住Ares,羡慕地教育道:“爸爸最近没有这待遇了,你要懂得知足。以后长大了就要把你送去宠物店洗了,宠物店的服务可没有这么舒服。”
最近荣裕不再帮盛奕洗澡了,盛奕十分怀念有人伺候的日子。
荣裕给Ares冲掉泡沫,看他一眼,半真半假问:“要帮你一起洗吗?”
盛奕遗憾地叹了口气,摇头:“算了,我已经长大了,该自立了。”
视线偷偷瞟过荣裕领口下挂着水珠的湿润锁骨,盛奕心说,我只想跟你在浴室一起干点别的。
心念一动,盛奕突然意识到,这就是一个好机会啊!
沉默地酝酿片刻,在荣裕给Ares揉出第二次泡沫时,盛奕故意松开按着Ares的手。
Ares立马站起来狂甩身上的泡沫。
荣裕用手臂挡了下脸,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身,衣服,脸颊,就连发丝上都是泡沫。
看着那张溅到泡沫的俊美脸庞,盛奕被突然变得性.感的画风迷得脸上发烫,心跳也不自觉加速。
就盛奕那点小心思,一大早荣裕就看出来了。
但他并不想白日宣淫。
看着盛奕耍着小心机想要和他发生点什么,荣裕觉得有点好笑。
他很配合,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低头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泡沫。
“Ares,你太坏了,老实点!”盛奕得逞地低头隐隐勾唇,拿起花洒作势要给Ares冲干净,喷口却对着荣裕开水。
“!”
荣裕没想到盛奕会做到这一步。
他根本来不及躲,顿时被温热的水浇得半湿,慢了半拍才想起抬手臂去挡。
“对不起对不起。”
盛奕“手忙脚乱”地想要关水,越着急越“找不到”开关,又对着荣裕浇了好几秒。
荣裕:“……”
等水终于关掉,额发彻底湿透的一张帅脸少见地写满怔愣。
在心里偷笑一声,盛奕赶紧起身去拿浴巾帮荣裕擦水,边擦边“抱歉”地说:“对不起,真不是故意的,你这位置不太对。衣服都湿透了,要不脱了吧?”
盛奕手上顺其自然地揩着油,开心地抬头对上荣裕的视线。
看见眼前的人,他的心脏咯噔一下。
荣裕的额发和下巴还滴着水,顺着修长的脖颈和喉结缓缓流淌。
纯黑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清冷的五官因为湿意俊美得惊心动魄。
那双黑漆漆的眼眸微微眯起,幽幽凝视着他。
抱着Ares一起被从浴室赶出来,盛奕的脸还红得不行。
用手背贴了下滚烫的脸颊,他愣愣回头看了眼被无情关上的浴室门。
……作战二,失败。
盛奕不甘心地瞪了眼浴室门。
盛奕没耐心了。
他突然就想开了。
都是合法夫夫了,在家里想跟老公做点什么犯法吗?
犯法吗!
二十分钟后,荣裕洗完澡换了衣服出来。
守株待兔的盛奕扑过去就把人按在墙上亲,理直气壮要求:“老公,我们做吧。”
荣裕被这一声“老公”叫得愣住。
按住盛奕的背,他的眸色暗了暗,“晚上。”
“等不了。”盛奕抓住荣裕的上衣,胡乱亲了他的脸耳。
荣裕靠着墙抬起头,闭了闭眼。
任盛奕在他脖子上乱亲了一会儿,荣裕眸光微冷地睁开眼,一把将盛奕推进浴室。
盛奕如愿以偿被按在洗漱台上。
万万没想到,最简单的方法竟然就是最有效的方法。
虽然小裕老师每次选的地点都有点让人羞耻。
但盛奕喜欢。
他撑着台面回头,热情地和荣裕接.吻。
干净清冽的味道随着唇.舌的纠缠在口中弥漫。
细细的吻声在白天显得格外暧.昧,镜面的水雾都变得更潮湿了。
盛奕感觉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颗跳动的心脏,被荣裕抓在手里。
荣裕从背后用力咬住盛奕的耳尖,嘴唇贴着他的耳廓,忍无可忍,低低说了一句让盛奕面红耳赤的话。
这句话让盛奕清楚地感受到小裕老师已经归位了。
盛奕被刺.激得睫毛都颤了颤,勾起一遍嘴角挑衅:“那你还等什么。”
荣裕垂下眼睫,目光变得危险。
运动裤的绳结被拽散。
微热的手掌贴着盛奕的背,更用力地把他往台面上按。
随手拿过置物架上的乳霜,荣裕一手控制着人,单手拧开盖子。
盖子刚掉在地上,午后静谧的房子里突然响起手机铃声。
盛奕脸色一凉:“……”操。
听出是盛奕的手机铃声,荣裕静了两秒,把人拉起来整理好衣服,“去接电话。”
盛奕把他的手拽回来:“不用管,继续。”
手机铃声停了几秒,又开始响。
荣裕的眸光恢复了平静:“去接,说不定有急事。”
盛奕烦躁地啧了声,用力趿拉着拖鞋去卧室找手机。
从床上找到手机,盛奕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不耐烦地接通:“哪位?”
完全陌生的女声急切地说:“请问是图老师的学生吗?”
“对,我是。”盛奕怔了怔。
“图老师刚刚在家里心脏病发作,现在在医院,要立刻做手术,需要直系亲属签手术同意书。通讯录里没有找到家属电话,请问您可以联系到老师的亲属吗?”
荣裕走进来用眼神询问他。
“您稍等!我这就问一下!”
盛奕来不及向荣裕解释,问了是哪个医院后忙挂了电话打给程文歌:“文歌,老师犯心脏病现在在B大附属医院,要签手术同意书,你能联系到老师的家属吗?”
程文歌立刻说:“能,我现在联系!”
荣裕开车带盛奕去了医院,一路上盛奕都焦虑地捏着手指。
图辛莱对现在的盛奕来说,就像是唯一真正意义上的亲人。
如果图辛莱出了什么事,盛奕觉得他会彻底失去什么。
“不会有事的。”荣裕把手伸过来覆盖在盛奕冰凉的手上。
“嗯。”盛奕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飞速略过的街景。
程文歌住在市区,离医院近,已经提前赶到了,和图老师的亲弟弟一起守在手术室外。
图辛莱二十多岁就已经和家人断绝了关系,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狠决到连唯一的亲弟弟都不再联络。
但这个弟弟还记挂着他,前几年私下找到程文歌加了联系方式,通过他了解图辛莱的近况。
几人沉默地在手术室外守候了五个小时,终于看见脸色很差的图辛莱被护士推出来。
医生摘下口罩说:“手术很成功。”
众人一起松了口气。
盛奕往荣裕身上靠一下,抓着他大衣的手指有点抖:“太好了。”
荣裕握住他的手,安抚地搂了楼他的肩膀,“嗯。”
图老师的弟弟见手术成功就走了,怕他醒来后看见不愉快的人影响恢复。
盛奕和程文歌一起留在医院陪护。
为了陪盛奕,荣裕也提前回医院工作,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老师入住了只有身份极特别的病人才能入住的VIP病房。
术后恢复需要两周才能出院,程文歌因为公司的事没人处理,最后一周只能偶尔来医院探望。
图辛莱的心脏病,其实在盛奕上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很严重了。
因为长期酗酒抽烟,还有不规律的作息,婚变导致的精神上的压力,这些年图辛莱的病情越发严重。
医生建议出院后要长期静养一段时间,最好不要有大幅度波动的情绪。
住院期间,图辛莱就因为突然动气,差点又进手术室。
“到底怎么回事?”盛奕也不敢问图辛莱,只能问程文歌,“我这段时间也没看到老师出门啊。”
程文歌在医院的天台上点了根烟,“我昨天才知道,那个女的好像再婚了。”
盛奕:“……”
盛奕隐约猜到了可能会和前师母有关。
毕竟能让已经看淡一切的艺术家情绪失控的,就只有爱情了。
“老师在北海道有个农场,我想劝他去休养半年。”程文歌趴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云说,“待在国内总能想起那些糟心事,他得静静心。”
“北海道啊……”盛奕背靠着栏杆,神情犹豫。
回到病房,盛奕看见图辛莱靠在病床上,憔悴忧郁地望着窗外。
他的心里说不出得难受,慢慢走过去,坐到床边,“老师,明天就能出院了,您觉得好些了吗?”
“没事了。”图辛莱面色苍白地笑了笑,“这段时间让你费心了,耽误你复习了吧。”
“您别说这种话。”盛奕心里很不好受,“我把您当爸爸看的。”
“爸爸……”图辛莱出神地凝视着盛奕,“我的孩子要是还在,应该也有你这么大了。”
盛奕从来也没听图辛莱说过孩子的事,迟疑问:“您有过孩子吗?”
“有过。”图辛莱苦涩说,“我自己都快忘了,是啊,我也有过孩子。”
“小奕,我很后悔。”图辛莱眼眶渐渐泛红。
图辛莱难得有了倾诉欲,盛奕就安静地听。
图辛莱的神情渐渐痛苦,手指插入发中低下头:“那时我就像被魔鬼附了身,竟然会憎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我忍受不了他没完没了的哭闹,觉得他就像一个上天派来惩罚我恶魔。我认为他打扰了我的创作,对他避之不及,从来也没有照顾过他……就连他生病住院,我都在筹备我的画展,没能看到他最后一眼……不,或许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去看他。”
“她恨我是应该的。”图辛莱失魂落魄地笑了声,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来,“如果世人知道我最‘有价值’的作品,是蔑视着生命完成的,他们还会这样推崇我吗?”
下午盛奕去了趟精神科,找到荣裕,拜托他给图辛莱做抑郁症的检测。
荣裕给图辛莱做了密尔顿抑郁量表,最终测试出图辛莱已经患有中度抑郁。
做完测试,盛奕和荣裕在医院走廊里碰面。
这两天盛奕都没有回家,两人只能在医院见面。
荣裕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严肃建议:“老师需要接受药物治疗,最好定期来精神科配合认知行为治疗,对他的精神状况会有比较大的改善。”
“程文歌这几年一直劝老师接受治疗,他不愿意配合。”盛奕惆怅地靠墙低着头,“刚才的测试我好不容易才说服的。”
很多有心理疾病的患者,就是因为消极的治疗态度,才会越来越严重,最后导致不可逆转的悲剧收场。
但作为精神科的医生,是没有办法强迫患者配合治疗的。
荣裕思索道:“如果只通过药物治疗,去一个能让他心情放松的地点疗养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