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叶的瞳孔晃了晃,手里的咖啡晃洒到桌面,忙低下头心不在焉地擦干净。
盛奕注意到梁叶的手指微微发颤。
“您还好吗?”盛奕担心地问。
“盛奕……你是小奕。”梁叶恍然地抬头看向他,眼眶泛红。
观察着梁叶的反应,盛奕不明所以地愣住。
梁叶的眼底变得湿润,小心地伸出手,很轻地覆盖在盛奕放在桌面的手上,“……我怎么会没认出你。”
盛奕看了眼被覆盖住的手,“您的意思是?”
“小奕。”梁叶温柔地打量着盛奕的脸,心情复杂地说:“我是你舅舅。”
盛奕:“!!”
舅舅?
“你的母亲叫陆英,对吗?”顿了顿,梁叶哑声说,“她是我的表妹。”
盛奕的眸光颤了颤:“……舅舅?”
听见这个称呼,梁叶没忍住眼泪,收回手按了会儿眼睛,平复片刻放下手:“抱歉。”
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盛奕反应迟钝。
他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张了张嘴,眼眶也有点发热,“我还以为……”
从小父母就没有对他提起过任何亲戚的事。
只是下来散个步,突然多了个舅舅。
盛奕有点不知所措。
让自己平静下来,梁叶红着眼睛看着他,问:“你的母亲,她过得怎么样?”
“您不知道吗?”盛奕愣了愣,迟疑说,“她已经去世了。”
梁叶的呼吸停滞几秒,视线飘忽。
过了许久,梁叶手指又开始发颤,怔怔问:“什么时候的事?”
“我十二岁那年。”盛奕低声说,“因为胃癌。”
梁叶缓缓靠到椅背上,失神地垂下眼。
几分钟后,梁叶闭了闭眼,艰难扯唇,低声自语:“难怪……难怪……”
“可是,为什么我没有见过您?”盛奕忍不住问。
苦笑一声,梁叶闭着眼摇了摇头。
这个消息似乎给梁叶带来了巨大的打击,他没有再和盛奕多聊,和盛奕交换了联系方式,脸色很差地起身,“对不起,我需要一点时间。小奕,很高兴找到你。等我想清楚,我会把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
“好。”盛奕还有点愣愣的,“我也很开心,见到您。”
盛奕起身送别,见梁叶走路都有点晃,担心地问:“需要我送您回去吗?”
梁叶的嘴唇已经失了血色,虚弱地摆了摆手。
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好孩子,是舅舅对不起你。”
说完,梁叶拥抱了他,去前台买了单,脚步沉重地拎着围巾推门离开。
盛奕心情复杂站在座位旁目送。
不知道站了多久,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
盛奕缓缓拿出手机,接通贴到耳边。
“在哪里?”荣裕说:“别走太远。”
又出神了几秒,盛奕嘴唇微动了动,后知后觉惊喜地红了眼,声线有点不稳:“小裕……我不是一个人了。”
听出盛奕的情绪不对,荣裕迟疑地静了静,轻笑一声:“说什么傻话。”
盛奕:“……”
荣裕低声说:“我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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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偏心
盛奕都开心糊涂了。
荣裕的话提醒了他, 盛奕有点抱歉,立刻纠正:“我的意思是,我……我回去跟你说!”
荣裕温和说:“好。”
回到病房, 盛奕兴奋得不行, 拉着荣裕说刚才发生的事。
“舅舅?”荣裕也很意外,“以前没有见过?”
盛奕摇头:“完全不知道。”
看着盛奕开心的表情,荣裕也感到很愉快,“过段时间可以一起见一面。”
“嗯, 他一定也很想见到你!”盛奕躺到荣裕腿上,望着天花板回忆刚才和梁叶的对话, “太不可思议了,梁叶老师竟然是我的舅舅, 为什么爸妈从来不告诉我?”
荣裕摸了摸盛奕的头发:“他会告诉你的。”
想起什么,盛奕坐起来环顾病房,“妈妈呢?回去了?”
“怕留在这里打扰你学习, 就先走了。”荣裕说。
“这次回来我都没跟她说几句话呢。”盛奕遗憾说。
荣裕说:“过几天回家有很多时间。”
“还要住院几天?”盛奕问。
“还有四天。”荣裕打量着盛奕的表情,问:“想家?”
“有点想儿子了。”盛奕抿了抿唇, 遗憾说,“早上回去太着急了,都没去爷爷那里看看它。”
荣裕说:“你可以回去住, 不用留在这里, 也休息不好。”
“那还是算了。”盛奕又懒洋洋趴到荣裕腿上,打了个哈欠,“儿子他爸才是最重要的,没有爸爸哪儿来的儿子。”
“不怕我告诉Ares?”荣裕捏了捏盛奕的耳朵。
“说呗,就是欺负它听不懂。”盛奕坏笑。
晚上关灯睡觉,盛奕还是有点兴奋, 心情太好无处宣泄,在荣裕睡着后悄咪咪睁开眼,在被子里手开始不老实。
被闹醒,荣裕闭着眼按住作死的手,嗓音低沉微哑,带着睡意:“不累?”
盛奕咬住荣裕耳垂,小声:“睡不着。”
荣裕静了静,想到上次盛奕很疲惫的模样,克制说:“等回家。”
好像有了心灵感应,盛奕瞬间明白了荣裕为什么拒绝。
连这种事情也要追求完美,盛奕心说上升处女真是太可怕了。
“神奇。”盛奕撑起手臂看着他,好笑说,“星座怎么可以这么准?”
荣裕不解挑眉。
“算了。”盛奕大方退让,披着被子说:“那我就伺候伺候病人吧。”
彻底被闹醒,荣裕微皱了下眉,往后靠坐起来。
知道这家伙不玩够是不会睡的,就没有阻止。
荣裕清冷地眯起眼,克制着呼吸。
能过反过来控制平时强势的人,这种机会太难得了,盛奕甚至坏心眼地希望荣裕多住院几天。
两人正小声交流着,病房的门不合时宜被敲响。
护士见病房里关着灯,在外面问:“荣医生,您睡了吗?”
隔着被子按住那颗不乖的脑袋,荣裕平静问:“什么事?”
“张教授说,如果您手术的位置晚上还是会痛,可以给少量的镇痛剂。”
感觉到有人想要趁现在搞事情,荣裕无情地用力捏起盛奕的下巴,给了他一个威胁的眼神,“不用了,谢谢。”
“好的,如果觉得痛,随时叫我。”护士说。
荣裕礼貌应:“好。”
等护士走远,荣裕危险垂眸,用手指掂了掂盛奕的脸:“记住你今天的行为。”
“你还能拿我怎么样?”盛奕挑眉,满不在乎舔了下嘴角。
荣裕眸色深沉,拇指用力蹭过盛奕湿润的嘴唇,淡淡微笑说:“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
一觉过后,盛奕就把这个提醒忘了个干净。
甚至有点飘。
总是忍不住想欺负一下这么好欺负的荣裕。
吃饭的时候不让荣裕自己用叉子,在餐桌上托着下巴散漫说:“夸我一句,就给你吃。”
荣裕气笑了。
他怀疑自己在这人眼里不是骨折,是瘫痪了。
也没反抗,荣裕平静地笑了笑,“眼睛很好看。”
“太肤浅了,夸点有深度的。”盛奕在手掌上缓缓摇头。
荣裕垂下眼,故意多想了一会儿。
“要想这么久?你还真是外貌协会?”盛奕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荣裕,“天,我是不是得给杨月补发一个大红包。”
“还有这种好事。”门口传来少女的声音。
“月月?”盛奕开心回头。
“不过年不过节的,见面就给大红包。”杨月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和礼物走进病房,夸张地蹭了蹭眼睛呜呜呜:“哥,你对我也太好了。”
盛奕接过杨月手里的东西,沉得差点把腰闪了,惊问:“什么东西这么沉?”
“怕你陪护嫂子无聊,把学校发的模拟卷子给你带过来了。”杨月双眼暗淡地微笑,“都是高考生,好东西当然要分享。”
盛奕:“……倒也不必。”
杨月有气无力地往沙发上一瘫,生无可恋地碎碎念:“嫂子,你走关系给我开个假病历,让我也住院吧,什么病都行。现在的学校都疯了,说什么百天冲刺,天天安排考试。考完试还要发卷子回家自考,高考就不用活了吗?有命我才能去考试啊!”
荣裕无情拒绝:“别做梦。”
盛奕同情地给她递了个梨,“吃个梨吧,降降火。”
杨月咬着梨坐到书桌前,翻看盛奕的试卷,看着看着就哭了。
真哭。
孩子看来真是压力太大了,可怜兮兮地留着面条泪回头问:“天啊,哥,你的脑子能不能借我复印一下?你是怎么学的?”
盛奕也很自我感动,感恩地给荣裕比了个心,“都怪你嫂子教得好。”
杨月梨花带雨地叼着梨坐到病床边,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荣裕的手:“哥,你也教教我吧。我爸说我要是考不上B大就要送我出国留学,我才回来几年啊,麻辣烫我还没吃够呢。”
“现在又是哥了?”荣裕抽出手,凉凉说。
“对了。”盛奕想起一件或许能让孩子高兴点的事,坐到杨月身边,在她耳边小声说凌也之前问她近况的事。
“凌也?”杨月顶着遮瑕也盖不住的浓浓黑眼圈,一脸麻木:“Who is he?”
盛奕:“……没事。”
还猜杨月上了大学才会忘了旧爱,是他太见识太少了。
杨月在病房里赖了一下午,像来避难的,家里打来催去补课的电话一律装听不见。
怕荣裕赶她走,还殷勤地端茶倒水捏肩揉腿。
后来杨月老爸的电话干脆打到了荣裕手机上,荣裕接通,杨月跪坐在沙发上双手合十,用嘴型说:“求你了哥,就这一次,救救你可爱善良天真无邪的妹妹吧,你会有好报的。”
荣裕看得头痛,无奈地跟杨月老爸说:“她刚才头晕,我让她去输液了,大概晚上可以回去。”
荣裕的话没有人会怀疑,那边就拜托他帮忙照顾女儿。
等荣裕挂断电话,杨月振臂欢呼:“好耶!”
“小声点。”荣裕冷声说,“自己不学习,不要打扰别人。”
在旁边被看着刷题的盛奕闭了闭眼。
杨月做了个遵命的手势,盘腿坐在沙发上,满眼感动地打开某个被搁置落灰的游戏app。
“timi~!”
荣裕斜过去一眼。
杨月忙调成静音。
盛奕:“……”
听见那个魔性的声音,意志力就像被冲垮的防护堤。
盛奕捏着笔,可怜巴巴地转头看向荣裕:“小裕老师……”
盛奕一开口,荣裕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无情拒绝:“不行。”
刚才拉着杨月闲聊了半天,今天盛奕一套题都没刷完,荣裕已经给他面子了。
要知道今天会有这么多诱惑,盛奕就不会从昨晚开始一直作死。
要问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盛奕惨兮兮地揉了揉做题做到酸涩的眼睛,咬了咬嘴唇,继续埋头做题。
荣裕放下书看了眼盛奕的表情。
良久,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一个小时。”
盛奕欢呼一声,扔掉笔拿起手机:“月月,你打完这局拉我。”
“Ok!马上!”杨月大声说。
想了想,盛奕犹豫地看着荣裕:“小裕,一起啊?”
荣裕抬起受伤的右手。
盛奕遗憾地叹了口气:“忘了。”
光自己玩得开心,让荣裕在一边看着,盛奕还是有点愧疚。
当然,荣裕其实觉得没什么,他本来就对游戏不是很感兴趣。
杨月那边打完了一局游戏,看看荣裕,也不太忍心把病人抛下只两个人玩,灵光一闪:“对了,怕你们无聊我还带大富翁来了!我们玩吧!”
“可以啊,好久没玩了。”盛奕跃跃欲试,坐到病床边晃荣裕的胳膊,“一起吧,一只手也可以玩。”
荣裕被两人拉着一起在病床上玩大富翁,忽然有种自己在看孩子的错觉。
但两个“小朋友”很快就后悔了他们的决定。
玩了不到十五分钟荣裕就购买了大半地产,竟然一个雷区都没有踩过,靠着赚过路费手里的钞票多到数不清。
杨月手气差到怀疑人生,第一个濒临破产,抓狂地看着荣裕,“哥,你不会还学过怎么控制骰子吧?”
荣裕淡然说:“还用学?”
“说好了,第一个破产的人可是要下楼去买冰淇淋的。”盛奕也剩的钱不多了,嘴里祈祷着抛出骰子,抛完闭眼不敢看。
杨月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快要破产的事实,幽怨地诅咒:“四!四!四!”
投出了五,竟然惊险地避开了荣裕最贵的那块地。
盛奕捂着胸口悄悄松了口气,杨月气得锤床。
杨月又投了一次骰子,精准地又踩到了荣裕的地区,认命地穿上外套下去买冰淇淋。
临走前回头瞪着床上的情侣,气得无道理地自我反省:“再跟小情侣一起玩这种游戏,我就是大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