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静静地盯着朗琢玉看了好几秒,直到朗琢玉的喉结不自然地滑动两下。
“你醒了?”朗琢玉缓缓掀开眼皮,他的声音有些独属于早晨的沙哑。
连隐傻傻地点了点头。
朗琢玉看见他呆傻的样子,忍不住上扬嘴角,问他:“抱着挺舒服的吗?”
连隐很谦虚地回答:“还好吧。”
手脚却仍然没有放开的打算。
朗琢玉简直无奈了,动了动被连隐睡在脑袋底下的手臂,连隐的脑袋被迫随着动作被举起来,又跟着被放下。
“醒了就放我起床吧,我想上厕所。”朗琢玉说。
“啊!”连隐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坐起来,同时将自己大咧咧入侵朗琢玉领地的四肢收回来,“对不起。”
朗琢玉终于找回自由,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被压得发麻的手臂,从床上起身,走进了洗手间。
昨天晚上聊得太晚了,两个人都困得不行,本来是一个安慰的抱抱,没想到抱着抱着就睡着了。
早上朗琢玉醒得早,一醒过来就感觉到自己浑身沉甸甸的,抬头一看才发现,连隐的半个身子都压在自己身上,脑袋睡在自己的手臂上,眼睛闭得紧紧的,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这可苦了朗琢玉,他觉得自己这条手臂今天是不能好了。
朗琢玉去厕所洗漱,连隐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然后,悄悄抬起手,把脸埋进了手掌心里。
十多分钟后,朗琢玉从厕所出来,叫连隐去洗漱。
朗琢玉家里常备着新牙刷,昨天也给连隐用了,却没有多的漱口杯,朗琢玉去厨房给连隐拿喝水的玻璃杯替用,一边走一边还纳闷昨晚上连隐是怎么漱口的。结果回到洗手间,就看到连隐用手捧着水把口漱干净了,只是衣领子溅上了水痕。
很久没和年轻人生活在一起的朗琢玉扶额,举了举手中的杯子:“家里还有杯子的。”
“哦。”连隐知道自己犯了蠢,闷闷应声。
其实他觉得用手也挺方便的。
“你刷牙这么快?”朗琢玉走进去,随手将杯子放在台面上,“刷干净了吗?”
连隐昂起头,张开嘴给他看:“刷干净了的,啊——”
朗琢玉自然而然地捏上他的下巴,低头去检查,很是淡定地点评:“还不错,但是下次刷够三分钟。”
很快,他撤回手,拿起玻璃杯,转身出了洗手间。
连隐还保持着仰起下巴的动作,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他疯狂拍打自己的脸,把自己的脸揉成一团,看着镜子唾弃道:干嘛啊!你抬头干嘛!你跟他张嘴干嘛!
啊!连隐,你到底在干嘛!
洗手间外的朗琢玉手一滑,差点把杯子摔了,他眼疾手快,重新接住杯子,故作淡定地往厨房走去。
连隐洗漱之后,走出房间,找了半天,没找到朗琢玉在哪,无措地站在房间中央,直到看见朗琢玉从厨房走出来,才小跑过去。
“你去餐桌上坐会儿,我做个早饭。”朗琢玉指了指餐桌。
“需要帮忙吗?”
朗琢玉一笑,推了推他:“不需要。”
早餐不需要太长时间,二十分钟,朗琢玉就将二人的早餐端上了桌。
他的是一杯咖啡、两块面包和一个煎蛋,连隐的就丰盛多了,牛奶一大杯、一整个芝士三明治,里面俩煎蛋,好几片培根,还有水果、水煮蛋等等一大堆。
连隐看着自己面前的食物,眨眨眼,举手:“朗老师,现在都10点半了,早饭吃这么多中午我都不用吃了。”
“多吃点。”朗琢玉喝了口咖啡,“昨天你提到五年前那件事,我才发现你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没有好好吃饭,所以才这么瘦。”
“没有,我只是那段时间而已,后来都好好吃了饭的。”连隐发起异议。
“是吗?那你为什么还是这么瘦?”
“呃……”连隐试探地回答,“体质原因?”
朗琢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面容严肃,然后吹了口咖啡,淡淡道:“吃完。”
连隐有苦无言,默默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自己昨天晚上到底是为什么要提到五年前的那件事啊……
连隐的早饭看起来很多,其实既不油腻,也不甜,吃完之后负担很小,虽然很饱,却没有不适感。
吃完最后一口,连隐撑着下巴,眼睛都有点发直。
“吃撑了?”朗琢玉问。
连隐怕他还有东西要给自己吃,赶紧点头,表示自己塞不下去了。
“洗个碗吧,消消食。”朗琢玉吩咐。
“好。”连隐站起身,把桌上的碗盘收好,端到厨房去。
朗琢玉家有洗碗机,但连隐没用过这玩意儿,碗盘也不算多,手洗也行。他拿了洗碗巾,挤了洗洁精,开始刷碗。
朗琢玉平时早上吃过饭就会工作一会儿,今天连隐在家里,他没急着开电脑,而是抱臂站在厨房门口,看连隐刷盘子。
混着刷刷水声,朗琢玉问:“你爸爸要在你那里住多久?”
连隐手上动作一顿,没抬头,低声回答:“他说他自己买了三天后回去的票。”
他将一个盘子放到台子上,继续道:“不过我不信。他来找我肯定有事,他不达目的不会回去的。”
“那他住在你家里,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连隐沉默了。
连天成不走,他回家住不方便,但是也不能一直住在朗琢玉家里吧。朗琢玉这么问,潜台词就是在提醒自己要早做打算。
也对啊,他又没义务一直接纳自己。
如果有钱就好了,有钱自己就不用看连天成的脸色,直接砸钱让他滚蛋,甚至就算不想砸钱便宜那个老家伙,自己也能随便找个酒店住,或者再找个地方租住。
可惜,没钱。
连隐只是个实习生,要不是前两年在酒吧兼职攒了点存款,就现在这点实习工资,交了房租基本不剩什么了,他每个月都要喝西北风。连隐没有挥霍的本钱。
“我尽快问出我爸要什么吧,然后送他回去。这之前,我可以去朋友家借住。”连隐垂下眼帘,说。
朗琢玉撇开眼神,没有察觉到连隐渐渐低落的情绪,也没接话。
空气一时之间有些凝滞。
连隐感觉这尴尬凝成了实体,正啪嗒啪嗒鞭打自己的脊背,可手上的盘子没刷完,朗琢玉还站在门口,他只能受着。
最后一个盘子刷完,连隐关上水龙头,顶着针扎似的氛围,把碗盘收进了碗柜里。
碗柜关上,朗琢玉同时出声。
“你住我这儿吧。”
连隐骤然抬头看去,朗琢玉神色不变。
朗琢玉似乎从连隐的眼神中读出了意外,为了让连隐安心,他补充说:“住我这儿,住多久都行。”
说完,朗琢玉转身离开。连隐呆了一会儿,赶紧放好盘子,追出去。
“可是,我衣服就拿了一套,其他的东西也都没带。”
朗琢玉停下脚步,转过来,说:“回去拿一下吧,把要用的、重要的东西都带回来。”
连隐还有些晕乎乎的,他此刻的心情有点奇怪,明明是麻烦别人的事,要换了另一个人,他一定万般不愿意,因为欠下的人情最难还。
但这个时候,他心里很高兴,对,就是很高兴。
有种什么坏事得逞后的窃喜。
连隐觉得这种心情有点不好,微微克制了一下。落在朗琢玉眼中,就是连隐盯着自己发了好一会儿呆。
所以朗琢玉问:“是东西太多了吗?家里有箱子,或者我送你也行,今天我休息。”
“不是!”连隐摆摆手,解释道,“不用送,我就是有点……嗯、谢谢朗老师,我自己去就行了。”
“好吧,知道坐哪条地铁吗?”
“知道。”
“钥匙给你一把,小区大门需要。”朗琢玉拿出备用钥匙。
“嗯。”
“还有什么?”
连隐挠挠脸颊:“行李箱。”
朗琢玉找出一个大行李箱给连隐,送他到门口,与他告别,等他离开后,自己回了书房。
连隐拖着大箱子,站在电梯前,终于勉强有了点自己要在朗琢玉家借住的实感。
朗琢玉家离连隐家还是有点距离,地铁单程要坐半个多小时。到站后,连隐拖着大箱子,步行回到了出租屋。
在距离出租屋半条街的时候,连隐遇到了买菜正回家的邻居老太太,就是那位天天在对门看抗日神剧的老太太。
老太太是个和蔼的人,今天见到连隐却皱了个脸,满不高兴地走过来,抱怨道:“小连啊,你昨晚在干什么,乒乒乓乓敲了大半夜,搞得我都没睡着!”
连隐一听便顿觉不对,蹙起眉。老太太滔滔不绝:“我说年轻人睡得晚,但是也要注意时间啊,大半夜的,哐哐哐,声音整栋楼都听得见,我们老人神经衰弱的,吵醒了就睡不着了。”
这事儿肯定是连天成做的,但连隐也不好跟老太太解释,先与她道歉,说自己以后一定不再这样,老太太才嗔怒地勉强接受道歉。
老太太离开后,连隐握紧了行李箱把手,加快脚步往家里走。
几分钟后,连隐喘着大气站在家门口,慌乱地掏出钥匙打开门。
连天成躺在床上看手机,视频声音放得极大,洗脑魔性的音乐和笑声让人听了就烦躁。
他听到开门的动静,抬头看了过来,看到连隐的那一刻,露出了桀然一笑。
连隐下意识去看床头那个上锁的柜子。
锁是完好的,抽屉却被砸开了,一个榔头还躺在地上。
破碎的抽屉被放在地上,里面的东西被大摇大摆地展示在阳光之下。
抽屉里全都是连隐女装偶尔会用到的义.乳和文胸。
“连隐,你老子我在你的柜子里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啊。”
作者有话说:
下次我不轻易说加更了QAQ,低估你们的海星库存了。
第42章 别哭别哭,抱抱摸摸头
被暴力砸开的抽屉摆在地上,床上的连天成坐起身来,看向连隐,笑容得意。
“连隐。”连天成指了指地上散乱的抽屉,“这是什么东西,你不解释一下吗?”
连隐浑身像是被冻僵了一般,呆立在原地,许久没有反应。
他昨天去接连天成之前,就将一些比较难解释的东西藏在了柜子里,当时因为着急,一时没想到连天成会住进家里,便没来得及上锁,是等接到连天成之后才锁上的。
连隐猜到连天成会翻自己的东西,却没想到这家伙如此丧心病狂,连夜就将自己的柜子砸烂翻看。
恐怕他是以为上锁的抽屉里有什么贵重物品,才这般心急的。
见连隐没有回答,连天成稳操胜券一般,不疾不徐地说:“我还在你的衣柜里发现了女人的衣服。你交女朋友了?”
他这话说得虚情假意,连隐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实想法,他心里指不定已经有了什么肮脏的猜测。
没有必要回答,连隐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让自己冷静。
果然,连天成不在意连隐的沉默,自顾自说:“可是我看整个屋子没有别人住的痕迹啊,牙刷、毛巾甚至连枕头都是一个人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隐懒得与他玩猜谜游戏,无视他的话,径自蹲下身将行李箱打开,开始收拾东西。
连天成见自己被无视,恼羞成怒,一翻身从床上下来,一把抓住连隐的肩膀,阻止他的动作。
连天成指着连隐的鼻子,声音粗重:“你说,你是不是在做什么不男不女的事情?”
一根手指在自己面前晃,连隐烦躁地蹙起眉,别过头,懒得搭理连天成。这种人,你越给他脸色,他舞得越厉害。
没想到,接下来连天成口不择言,冲连隐质问:“你是不是和你的那个朗老师在乱搞?”
这话踩中雷区,连隐忍无可忍,一扬手——
“砰!”
连天成被猛地推开,屁股撞在床角,发出一道巨响。他疼得眼角泛泪光,捂着屁股趴在地上。
“草……反了你了,儿子打老子了?”连天成忍着痛,声音发颤。
连隐站在他面前,俯视下来,冷冷道:“连天成,你还以为我是那个任你打骂的小男孩吗?”
连天成抬起头,仰断了脖子才勉强看到连隐的脸。
这一刻,连天成才猛然意识到,连隐已经成年了,自己却已步入暮年,两人之间的力量差距再不悬殊,甚至产生了逆转。
连隐回过身去,拿起因为连天成捣乱而掉在地上的衣服,重新放回行李箱中。
“草,疼死老子了。”连天成还没缓过劲儿,靠在床边龇牙咧嘴。
他捂着臀,狠狠地瞪视着连隐,开始低声骂起脏话:“狗娘养的,小白眼狼,卖屁股的……”
连隐手中动作一顿,咬了咬牙,将气忍了回去,沉默着继续收拾东西,全当自己聋了。
几分钟后,屁股疼过劲儿的连天成又开始招嫌:“连隐,你怎么不回答老子的问题?你到底是不是个喜欢男人的二椅子?”
连隐没回答他,手上的动作加快,衣服和一些东西看都不看,一股脑儿往箱子里扔。
“你收拾东西就是去那个姓朗的家里住吧?”连天成冷哼一声,“跟个女人一样,靠男人养着,是不是感觉还挺不错的?”
连隐紧紧地闭了闭眼,抄手拿起了床边的台灯,用力一扯,接线被生生扯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