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柏面如土色,瘫软在地上:“求你了,褚少,钱我一定还你!对方给我的钱我也都还你!其他的我写欠条!我给您些欠条!”
褚若拙呵呵一笑:“少爷我不缺钱,就非要出了这口气——就你这样的人,这样的钱也敢拿,蠢死活该的。”
一挥手,几个保镖上前,将章柏仿佛提小鸡一样提了起来,捆好吊在长绳末端的铁钩上,噗通扔到了海里,听着对方惨烈叫声,过了一会儿又拉了上来,拉到一半又再次将对方扔到海里浸着。
褚若拙冷冷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也无甚趣味,转身往舱里走去。
船舱宽敞的会客厅内,一个男子坐在沙发上专心看着书,他穿着分外平整干净质料上乘的衬衣长裤,挽着的袖子下露出昂贵的腕表,外面的鬼哭狼嚎仿佛完全打扰不到他,眉目之中自有一股冷峻气质。
褚若拙进去笑了声:“林怀瑾,林大博士,你可太刻苦了,真的这么忙?搞得我这么打扰你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多谢你借我游艇。”
林亦瑾淡淡道:“没事,反正都闲在港口。注意点分寸,别把人真搞死了。”
褚若拙一屁股坐下来,摘下墨镜扔几上,拿起旁边冰镇的葡萄酒牛饮一般喝了几口,才道:“放心,就吓吓他,让他把吞了我的分红全给吐出来,今晚就送回去了,不然老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实在是被这小子耍大了。”
林亦瑾道:“还是你那些堂兄弟们主使的吧。”
褚若拙道:“应该是,但问不出什么,对方既然敢做,自然是万全之策,查不到什么的,也就我们这种大家族蛇鼠一窝,没什么好说的。你呢?博士也要毕业了吧?什么时候回国?上次好像恍惚听说你那继兄妹也都回国了?你这书修了一个又一个学位,硕士读完读博士,你家家业真的不用你操心?”
林亦瑾淡淡道:“没兴趣,我已在G国谋了份教职,不打算回国。”
褚若拙想了下道:“不争也好,反正你外公那边的也是你继承,相对简单多了,在国外自在,想做什么做什么,回国不自由,哎。像我不过就是想稍微证明下自己,差点栽了个狠的,好在这次能求到盛无隅帮忙,不然我这次是真栽了大跟头。”
林亦瑾眉目微动:“你居然请得动盛无隅?”
褚若拙道:“哎,还得多谢我寄宿在农家的那个小兄弟,他提醒我可以试试生物治理虫害,又提醒我有家生物科技公司似乎有类似技术,我一听那不是盛无隅开的萤火科技吗?反正都绝路一条,试试吧。试着打了下电话,没想到盛无隅居然一口答应了,实在是想不到,这次人情欠大了,我后来要给他分红他没收,只收了送的几箱粉蕉。”
林亦瑾道:“能欠盛无隅人情,也是过人之处了,多少人想搭他线搭不上呢。”
褚若拙深吸了一口气,将头往后靠,听到外面已停了声音,想来是保镖们按自己指示,适可而止了。远处出来海鸥声和海浪声,让人心情宁静,心胸一阔。他慢慢呼出一口气,看了眼林亦瑾:“亦瑾,我记得你之前交过男朋友吧,你怎么确认对同性有那种感觉的?和女人一样吗?看到就起反应?”
林亦瑾眉目不动:“怎么忽然问这,你不是直男吗?本科几年,你女朋友就没断过。”
褚若拙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又叹了一口气,看林亦瑾只看书,并不说话,只好主动道:“就是我刚才说的寄宿的农庄主人,是个退役的军人,之前在他那里借住,看他做的一手好菜,又体贴,这次台风,也是亏得他提醒我才警醒,也是他发现了那害虫……说实在话盛无隅是帮了大忙,但若没有这小伙子提醒,我是稀里糊涂肯定就错过了这些疑点,说不准现在已经被起诉了,引进国外的物种,我之前全都迷迷糊糊的,什么事都交给这小子,怕是证据全在人家手里握着。”
林亦瑾道:“退役军人?你对他有感觉?”他看了眼褚若拙,眼神微妙,退役军人,那应该是五大三粗的吧,褚若拙这细皮嫩肉的……
褚若拙倒没注意老同学的怪异目光,微微出神了一会儿:“他长得挺好看的,不是那种阴柔的……也不是有什么特殊感觉吧,就是觉得和他相处很舒服,当时只是觉得可以做朋友。然后那天直播,你知道的,粉丝们看到个帅哥就爱说我可以什么的,有粉丝就问他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子,他非常直接地就说了他喜欢男的……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坦荡……”
林亦瑾笑了声:“故意的吧,想来是看上你了,又是这样身家,国内一贯保守,同性婚姻通过才一年,哪有人无缘无故在素昧平生的人跟前说自己性向的,这人心机很深呢。”
褚若拙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坦白说我当时也是这个想法……后来又觉得……又觉得是我想太多了,人家只是坦坦荡荡而已。他对我并没有任何暧昧之处,倒是我欠了他那么大人情,还要私心揣测他,未免心下觉得有亏——而且,我对他还真的有点好感,当时甚至动摇了下,觉得对方若是真的对我有意,那样的相貌和身材,好像试试也无妨……”
林亦瑾笑了声:“你觉得他人不错,对他有好感,感激,是不是在你最紧张的时候,台风天,你提心吊胆怕蕉园被毁,这时候他对你不错……对,你说他做饭好吃,你食不下咽担惊受怕的时候,他给你煮碗面什么的……”
褚若拙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林亦瑾似笑非笑:“不是你自己刚才说的信息吗,很容易推测出来——吊桥效应,你查查吧。”
“担惊受怕的刺激场景下,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心情大起大落,患得患失,偏偏这个时候遇上个相貌很不错的男子……还帮了你很多,你本来就备受煎熬,精神疲乏,孤立无援,心理上不知不觉依赖他,嗯,他还大方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原本没有往这方面想的你很自然被引导了,将因为紧张产生的生理反应与和他的感觉混淆在一起,你误以为自己对他有了感情。”
“很典型的吊桥效应,你冷静一段时间,多交几个漂亮女孩,就忘了那些。”
褚若拙长长松了一口气:“哦……原来是这样!不愧是辅修了心理学学位的学霸!”他想了一会儿道:“但是……他应该不是故意,他态度一直很坦荡自然,和他相处很舒服。”
林亦瑾笑了声:“社会底层的人,在这些方面有着敏锐的直觉和天然的能力,不需要学习什么理论,他们自然而然就知道哪些人值得他们攀附,长得好看的人,更会利用自己这唯一难得的资本,根本不需要学习和什么理论,他们就知道怎么吸引你,长点心吧。”
褚若拙转眼看了他一眼,忽然感慨:“你这么冷静,难以想象你如何跟人谈恋爱,如果每个和你在一起的人,你都要分析对方的心理和目的,那不是很累吗?世上没有这样毫无目的完人吧?”
林亦瑾并不在乎,重新打开手里的书:“谁在乎?”
第11章 旧欢如梦
料理完了章柏,褚若拙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他顺利将之前给的分红的钱以及对方收买章柏花的钱都拿了回来,高高兴兴地又在G国大肆采购了一番,自觉心结已解,和老同学林亦瑾回了母校顺手将从章柏那边拿回来的钱又捐给了母校,笑嘻嘻回国了。
林亦瑾陪了褚若拙在校园里走了走,送走他后回了实验室,却有学生上来攀谈:“老师也看直播吗?今天怎么和那个直播明星褚若拙在一起呢?”
林亦瑾读博士的时候同时也在学校任教本科的课程,学生们对他一贯是惧怕敬畏却又十分向往,长相俊美偏偏冷若冰霜,衣冠楚楚配饰昂贵偏又勤于治学,学术功底扎实,成就斐然,教授们对他都是赞不绝口,因此虽则他总是一副难以接近的样子,仍然还是有学生找了一切机会接近他。
林亦瑾道:“是校友,你们的学长,今天过来捐款的。”心里却有些好笑,直播明星?褚若拙只看脸还是很不错的,做做花瓶主播弄点流量想来不错,人么确实缺根弦,不过褚老爷子应该喜欢这种个性,不然也不会才回国,立刻就招人惦记算计了。
学生笑道:“对对对,都知道褚家有钱,褚少去玩直播也就是玩票,结果粉丝还真不少,他真的来捐钱啊,前阵子我们都关注他种的粉蕉,看来今年还真的赚大了。”
学生们一边攀谈偷眼看林亦瑾,却见他仍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并无兴致,只如常一般拿了方案出来安排实验,学生最怵他这冷淡不近人情的一套,立刻都收声专心起来。
上完课林亦瑾回了自己的公寓,打开了电脑收了下电子邮件,看到学院为期五年的聘书果然已经到了,他点了下载打印出来,拿了钢笔在上边潇洒签上了名字,放在一旁等第二天交。
眼看天色渐晚,他去厨房煎了个牛排,熟练煎完放在碟子上醒着的功夫,他又回电脑前回了几封电邮,然后点回来看了下国内新闻,忽然想起白天学生说的褚若拙的直播,顺手点开了那个国内最大的直播平台,轻松找到了褚若拙的专栏,点了投影投在了餐桌对面白墙上,然后悠闲地挽起袖子拿了餐刀开始切牛排。
最近一期的节目,是褚若拙意气风发在采收粉蕉,青翠蕉叶下玲珑蕉串,粉光致致,加上褚若拙一身昂贵衣装,开着订制豪华越野车,非常符合观众心理田园生活预期,果然可观赏性很强。
林亦瑾慢条斯理切着牛排,嘴角带着微笑,节目很短,十分钟不到就结束了,自动播放了倒数第二期。
这次是台风后的蕉园,古旧却带着力量感的二手绿幽灵摩托车,高大青年男子的背影,宽肩窄腰,长腿充满了力量感。
林亦瑾心里想着,难怪褚若拙怀疑自己,看起来身材的确不错。
光一个背影,几乎就让喜欢同性的他瞬间就有了感觉。
大概真的是禁欲太久了,林亦瑾心里数着上一次手冲的时间,一边带着欣赏地看着投影。
牛排被均匀切成了外焦里嫩的粉红小块,锋利餐刀利落干净——倒是秀色可餐。
褚若拙在视频里兴致勃勃,看得出他的激动,这应该是台风过后,蕉园没怎么受损时候拍的。他在谄词潮涌地夸奖那青年,显然在极度紧张后心情放松,显出了十分轻浮来:“那么,请问这样一枚优质暖男会喜欢什么样子的女朋友呢?这个问题好,来,我替你们现场采访哈。”
“哦,我喜欢男的。”
雪亮餐刀忽然切到了手指上,血流如注。
林亦瑾却已猝然抬头去看那视频。
脸已被模糊处理,只看得到那青年半蹲在地上,手里蕉叶卷着,修长手指拈着朵蘑菇。
林亦瑾死死盯着直播上的画面,然而这一集却很快到了尾声,他低下头,快速拿了张餐巾纸捂住自己流血的手指,然后从一旁药箱拿了止血凝胶,熟练喷在手指上,将血给止住了。
这一夜,林亦瑾将褚若拙最近两年的直播视频一集不落全看完了。
也许是看了太多,夜里就分外热起来。
朦朦胧胧的梦中,仿佛听到了喧嚣的蝉鸣声。
炙热的阳光知了声声,地面白花花的反射着强烈的光线,他推开窗子,窗外是分外浓绿的梧桐树荫,每一片叶子都反射着灼热的日光。
他从上往下看去,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拿着弹弓正往上瞄准,啪的一下,将他面前的梧桐叶打穿了。
猛地看到人,男孩子吃了一惊,将弹弓往身后藏,然后对着他腼腆笑了下。
他看了眼眼前有个洞的梧桐叶,对方讪讪举起手给他看弹弓:“是用这个打的,你想玩吗?”
他伸手做了个让他上来的手势:“你上来。”
男孩子在自己房门口脱了鞋,光着脚走了进来,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印下了脚丫子上的汗印子,在阳光下久晒的皮肤都还发着红,身上有着蒸腾的汗味儿,他显然很紧张,怯生生畏缩着,一句话不敢说。
他伸手拿过了他手里的弹弓,带了几分好奇地端详了一会儿那摸得溜光水滑的木丫以及磨损得厉害的橡皮筋,问道:“你能打叶子,那能打蝉吗?”
男孩子受宠若惊振奋笑道:“打哪里的蝉?”
林亦瑾推开窗子,指了指外边树上:“太吵了,如果能打掉就好了。”
男孩子凑过去眯着眼看了下树叶子:“都躲在树叶下呢,在这儿只能打到一些,我试试。”说着就拿起弹弓来,从兜里拿出一颗小石头,对准了之前看准的一只蝉,啪!果然一次就中了,他喜悦得眉眼弯弯:“打中了。”
男孩子讨好地将树上的蝉都打了,又屁颠屁颠跑下楼去,在楼下树下又一个个蝉打了一轮,蝉声的喧嚣果然小了下来,只剩下远处的一些声音。
林亦瑾在满身大汗中醒了过来,那喧嚣的蝉声仿佛还在耳边。
他下了床,丝绸睡衣贴在身上,他起身倒了杯冷水灌了下去,伸手微微揉了揉自己汗湿的额头,垂下头,低低道:“禤晓冬。”
“我——找到你了。”
第12章 白日长梦
知了声声,窗外骄阳似火。
空荡荡的教室里,桌椅静默,正中央第一排,禤晓冬一个人坐着,手里紧紧攥着笔,盯着面前那一张卷子,发呆许久,直到监考老师过来看了下只答了寥寥几道题目的试卷,叹了口气,目光里却带着丝丝同情、怜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