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惜以为他冷,把其他床上叠放的花被子拿过来,盖着他,回到刚才的姿势,“还冷吗?”
陆承衍拉下被子,盖住身前人的肩头,“我没事,你睡会,今天累了一天了。”
两人说话极为小声。
外面的雨点盖过了他们的交谈声。
陆承衍抱着叶惜的肩背,手掌捏着他的肩头,闭着眼睛浅寐。
怕许言于高烧反复,陆承衍一个小时起来量一次体温。
每次起来,他的动作很轻,深怕弄醒叶惜。
叶惜潜意识记得要量体温的事,睡得迷迷糊糊的,撑起了身来看。
窗户外面的亮光微弱,看到把体温计从许言于身上拿出来的陆承衍,刚醒的声音问:“你可以叫我的。”
陆承衍拉下许言于的衣服,盖住圆鼓鼓的肚子,发现叶惜醒了,正抬头揉着眼睛望着他,“我弄醒你了?”
叶惜迷迷瞪瞪的,“不是,我看着他吧。”
陆承衍甩了两下.体温计,用消毒酒精棉擦净,方便下次随时使用。
压低了嗓音,“好了。”
叶惜看了眼许言于。
见他没醒,自己打着哈欠,靠着陆承衍睡觉。
陆承衍捏着他的下巴,微微抬起来,凝目观察他。
“怎么了?”叶惜抬头,抬手握住精壮的手腕。
陆承衍眼神顺着轮廓打量下来。
上半张脸,圆圆的,很可爱,却长着一双灵动勾人的猫眼睛,清纯透着野性。
下半张脸,尖尖的下巴,这才符合原本的年纪。
本身也是个矛盾的人吧?!
陆承衍指腹压着他的唇角,“像个小孩子。”
“不像,”叶惜侧脸贴着他的腿,咕哝道:“我二十。”
“在我这里,你就是小孩儿。”都这么困了,还知道要陪他。
“我是成年人。”叶惜嘟囔。
“好,”陆承衍拢了拢被子,俯身吻在他的脸上,嘬响了下嘴角,“是成年人,猫猫,你这样容易落枕,上来躺老公腿上。”
叶惜是猫也有二十斤,他觉得自己挺重的,没说话。
陆承衍捏着他的下巴,“不乐意?”
“你腿不行。”叶惜瞌睡没完全醒,说完这句,趴回去就没声音了。
陆承衍:“……”这腿不争气。
没一会,叶惜就睡熟了过去。
但陆承衍起一次夜,他也跟着起来,然后等陆承衍量完体温,再靠着他睡觉。
导致早上起来,叶惜一直打哈欠。
而陆承衍除了眼下有些青色,依旧精神奕奕的。
“你不困吗?”叶惜伸了个懒腰,拉下滑到腰上的T恤,去了卫生间方便。
陆承衍轮椅跟在他的后面,左脚卡在门框处,不让关门,“你没休息好,我看着你,怕你晕倒。”
叶惜的眼神乱飘,“…我很快好了。”
断断续续的水响,陆承衍提醒他,“不用憋着。”
流畅的水声中,陆承衍笑了声。
叶惜拉上裤子,红着脸出来,把陆承衍的轮椅转正,推着他回到床边。
见他脸上的红晕还没消下去,陆承衍说起正事,“我叫管家煮些绿豆粥和送点牛奶面包过来,看看他能吃下什么?”
“我们能不能回家?昨晚你都休息不好,今天还要吃药,上药,”叶惜想了想道。
陆承衍也觉得有些累,让管家把早餐送去天府云上五十栋。
管家和仆人纷纷搬了进来。
家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把许言于交给了管家,有私人医生过来照顾,叶惜偶尔过去看一下。
陆承衍安排好家里的一切,就把冯泽叫了过来。
冯泽知道他终于愿意出院了,带上药品来了他家。
“冯泽,”陆承衍看着把药品收起来的冯泽,拉上衣领,盖住刚上了药的肩头,“你以前的老师,我记得是神经学的教授,他人现在在哪?”
冯泽看向门外,刚出去的叶惜还没回来,回头道:“你的腿和肩上的伤用不上他,坚持复健就行。”
“不是我自己,”陆承衍沉思了一会,“让他来三行,我有一个实验项目要进行。”陆承衍道。
冯泽疑惑:“你集团有很多专家,神经学的教授一抓一把,你请我的老师做什么?”
陆承衍并没有多说。
冯泽见他没回答,点头,“那我帮你问问,其实你自己问,可能他就同意了。”
叶惜这时敲门,推门进来。
两道视线同时过来,看着他,默契地不说话。
刚才似乎再聊什么?
叶惜瞬间脸色一变,过去抓住冯泽手臂,“医生!伤口恶化了!”
冯泽手臂吃痛,眉毛皱了起来。
叶惜看了,才赶紧松开。
“……还没有。”冯泽直觉陆承衍并不想让叶惜知道,没有继续往下说。
叶惜赶紧走到陆承衍的身边,“没事吧?”
陆承衍抬头,对冯泽道:“你先回去。”
冯泽点头离开。
陆承衍已经在安排实验室准备进行保密实验,研究阻断神经记忆的针剂。
陆承衍知道许鸣谦捐了所有的款项之后,没有阻拦,早就料到会是无期徒刑,可再想减刑,断不会如他的意。
不但如此,他也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探望许鸣谦。
许鸣谦永远不知道他弟弟已经去世了。
那些猫救过陆承衍,他只要偶尔一眨眼,眼前都会闪过血淋淋的画面。
但他不能对许言于做什么。
陆承衍也清楚身边养了个狼崽。
唯有许言于忘记以前的一切,对谁都才是最好。
许言于今后的一生,他会补偿。
“宝贝儿,去看一下许言于。”陆承衍想把叶惜支走,再打电话去问上一批实验的进展。
叶惜点头,想也没想地离开了房间。
陆承衍轮椅推到窗边,看着他离开,关门落锁拨了电话。
“教授,上次的实验结果测试如何?”
对面是实验室的教授,神经科专家,和冯泽的老师属同一专业,也是这次项目的负责人。
“陆博士,上次培育的五百剂均失败了,正在重新培育新的细菌毒株,二十四小时出结果,三天后进行第二批的测验。”
陆承衍嗯了声,说会有新的人加入,他的老朋友。
教授高兴地应着。
几声急促的敲门声,陆承衍转头看向门外,挂断手机,不动声色的放回了兜里。
门外的人已经等不及他开口,直接道:“少爷,少夫人受伤了!”
陆承衍忙打开门,看到神色紧张的管家,“怎么回事?”
管家推着轮椅,带他去许言于的房间。
刚到门口,陆承衍就看见了满地的碎瓷片。
叶惜捏着手,手背到指缝被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血滴滴到地上,鲜红的色彩。
“怎么回事!”陆承衍冰冷的声音,拔高几分,对着屋里的人问。
“少爷,许小少爷跟少夫人要爹,少夫人说他没有,许小少爷闹了脾气。”管家轻重拎得清楚。
老夫人都说了这个男生是少夫人,他自然知道谁更重要。
他带了许言于这么多天,尽力保护他的同时也了解他。
这孩子聪明,心思缜密,喜欢观察人的表情,也会利用同情心,知道该求谁。
结果求到叶惜头上。
叶惜几次拒绝他,小家伙看他不愿意帮自己的忙。
所以生气了。
砸碗威胁他不成,还划伤了叶惜的手。
陆承衍看着那条血痕,叫医生来止血,过去提着许言于的衣领,把人拧下床,让他跪着,“罚十条子,再犯一次,加一倍。”
许言于跪在地上哭,抬着双眼,咬牙切齿地恨着他。
第60章 难兄难弟
管家拿着木条子,抽打许言于的手心。
第一下打下去,许言于就开始哇哇哭起来。
“好了,别打了。”叶惜的手已经包扎好了,夺过管家手里的木条子,“可以了。”
“少夫人,”管家说着看向陆承衍,“少爷?”
陆承衍薄唇紧抿,坐在轮椅上的气势冷得吓人,“你下次还犯不犯?”
许言于以前被他爹骂,都没怕过,只是眼前的人不是他爹,他耍泼打人都不管用。
他一把抱住叶惜,闷着声音认错:“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叶惜抱住他的脑袋,连连应着,“我知道。”
陆承衍不会惯着他,厉声喝道:“昨晚有没有说过你?”
“没有!”许言于拿起地上的木条子,打了下陆承衍的腿,“你走开!”
陆承衍仰头深吸一口气,眼里酝酿着怒气。
叶惜听见刻意压制的呼吸,知道陆承衍生气,急得声音大了几分,“够了,你先出去,别再说他了。”
陆承衍被吼愣了片刻,定定地看着抬起头的叶惜,同样望着他。
尽管看出他眼神里的内疚,但陆承衍的心里并不好受。
陆承衍深怕再说什么,又要和叶惜吵起来,转身离开家,赶去了公司,上了六楼的PCR实验室。
他的身体不方便穿实验服,只是在隔壁间坐了一会。
听到隔壁仪器的运作声音,脑海自然浮现出实验数据的抛物线图。
实验室教授知道他过来,洗了手出来见他。
陆承衍浮躁的心绪此时平静下来,严肃的脸色也恢复正常。
“陆博士,如果可以,你把最终实验对象的血液样本带一份过来。”武教授告诉他。
“暂时先测第二批的数据,血液暂时采不了。”陆承衍不想回去,加上许言于还在感冒中。
武教授又同他简单聊了几句,就自己离开回了PCR实验室。
陆承衍则坐在轮椅上,发了一会怔,就离开公司,去了医院做复健。
他侧躺在瑜伽垫上,试着小幅度抬起右腿,唤起肌肉原来的记忆。
平时一个简单的动作,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不是易事。
陆承衍的动作幅度小,试着抬了几下腿,累得满头是汗。
“先生,先生!”先前收走他手机的小护士朝他的方向跑了过来,手里捧着他的黑色手机,“您的电话一直在响,有人找您。”
陆承衍拿过来一看。
是叶惜。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叶惜还在许言于的房间里,三个小时过去了,也没有接到叶惜的电话。
这时还打来做什么?
陆承衍还是接了,情绪不高,语调平淡:“喂?”
“你在哪里?”叶惜小心地问他。
陆承衍看了眼周围不多的、复健的人,“在忙,你陪许言于,不用管我。”
“我现在来找你,他刚刚缠着我,我没能走开。”叶惜解释完,继续道:“一会要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陆承衍彻底躺在了瑜伽垫上,懒得挪动,心里委屈。
什么都比他重要。
他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
叶惜威胁他杀许鸣谦的时候,明知要面对什么,他都没有犹豫。
要不是这次叶惜受伤了,他也不至于教训许言于。
为此,叶惜还凶他。
“喂?”叶惜问他,“承衍?”
陆承衍心酸泛到了喉咙,压着沉沉的嗓音,“没带,今晚不回来。”
“嗯,好。”叶惜说着就挂了电话。
陆承衍捏着手机,不想看了。
复健室出来,打车去了庄刑那里。
一路上司机不停地观察他的腿,嘴巴动了几翻,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
陆承衍习惯了这样的眼光。
“过来打个电话,我去接你,”庄刑让他进家,自己坐沙发上,抬腿搭在茶几上,“晚饭吃了?”
陆承衍躺在沙发上,“我先补一会觉。”
一觉醒来,庄刑在茶几上摆了很多啤酒,“来点?”
“不喝,”陆承衍坐直起来,“艾瑞晚上要不要过来,过来我现在走。”
庄刑往玻璃酒杯里倒酒,“不来,早上来了,又走了。”
陆承衍没问。
庄刑本来也没打算说,陆承衍一提起,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话茬子。
“你说说,我让他上班时间别发信息过来,结果他说我不了解他,哭着就跑了。”
“你不找找?”陆承衍也是个离家出走的人。
“不找,”庄刑酒瓶一放,端起酒杯,仰头咕嘟几下,将杯子一磕,“他就是惯的。”
“我上班,他上学,你说有什么问题。”
“有空见一面不就行了?”
一见面,他就压在人家的身上,完事还亲自送去了学校。
“我正出着任务,他那边说自己迷路了,哦!我开着警车去找他,他说了什么,”庄刑连喝了几杯酒,“人民警察不是应该关心群众吗?何况我是他男朋友。”
“你评理,这不是没事找事?”
“他就这么跑出去,你不管?”陆承衍问了一句。
“不管了,”庄刑大手一挥,“特么的,爱去哪去哪,又不是娘们,要天天叫人哄着,供着。”
陆承衍躺回去,继续睡觉,懒得听他废话。
庄刑憋着一肚子的火气。
他这么忙,还抽出空陪个小孩。
结果艾瑞问他是不是很忙,是不是不喜欢他的打扰。
这不是废话吗?
庄刑也没说这么直白,只道:“不要总问是事实的问题,我忙不忙,你心里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