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像了。
梁夙年压下眼帘弯了弯眼角。
“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他在谢嘉然睁眼之前调整好表情,把手摊在他面前,“好心”而认真地询问:“回去要牵着吗?”
有些时候有些动作真的是不受大脑控制。
就像现在,谢嘉然明明没有觉得不舒服,但是看到梁夙年摊开的手掌心,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下意识搭了上去。
手掌心被轻轻捏了几下,他茫然抬头,看见梁夙年眼底的笑意满到几乎溢出,直至终于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手被放开了,熟悉的温度转而落在发顶,他又被梁夙年擅自摸了脑袋。
“谢嘉然,我能夸夸你么?”梁夙年笑着问。
“……什么?”谢嘉然被捏过的手垂回身侧,不自觉握了一下,温热的触觉似乎还残留未消。
梁夙年勾着唇角,笑眯眯:“你比猫还可爱。”
爱干净,离不开人,被摸鼻子会闭眼睛,喜欢被捏爪爪……
就是不知道表达喜欢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跟猫猫一样,喜欢抱着人啃下巴?
-
一回到宿舍,梁夙年就被连跪了一晚上的黎塘和沈学豪强行拉去峡谷拯救世界了。
谢嘉然拒绝他们的开黑邀请,放下东西带上干净的衣物去了浴室。
洗完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学着梁夙年的样子也在自己鼻梁上蹭了一下。
没感觉。
跟梁夙年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的手,好像要更烫,更温柔一些。
……算了。
他在想什么有用没用的。
洗完澡出来,黎塘正抱着梁夙年手臂没脸没皮地哇哇叫爸爸。
沈学豪笑他:“为了上分连脸皮都不要了。”
黎塘做了个“请”的手势:“你要脸,那你现在就滚下车。”
沈学豪扶了扶眼镜微微一笑,转向梁夙年:“爸爸,保持状态,继续加油。”
黎塘冲他竖起敬佩的中指。
梁夙年:“别,我可养不起你们这么大俩儿子。”
谢嘉然于热闹中回到座位,手机接连弹出好几条消息,本以为是林杉又来轰炸了,打开一看才发现不是微信,是微博私信来的。
一个ID叫梅子酱酒的粉丝私信他能不能约稿,她想给她男朋友约一张半身头像。
这是他之前画速途练习时专门开的一个微博账号,没有灵感时就会选择接稿接设来练习。
因为画风细腻独特用色鲜明大胆吸引了一大波粉丝,被很多大V都转发过,在画圈也算个小有名气的大大。
梅子酱酒很喜欢他的画风,也知道他的行情,自带价很高,一张半身图出价一千八,还是不加急那种。
但是谢嘉然已经不接稿很久了。
加上最近正因为比赛作品头大着,第一反应想要拒绝,“不好意思”四个字已经打在发送栏了,转念又想到什么,指尖在发送键上犹豫了一番,没有落下。
或者林杉说得没错,他因为太投入钻进了死胡同才会导致生不出灵感,画点儿别的换换思路,也许情况就会好很多。
没思量多久便拿定主意。
删了原本拒绝的好,重新编辑了一条回复:
嘉以为然:【可以的,你想要什么样子的稿,把要求发给我吧。】
梅子酱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吗!!!】
梅子酱酒:【好棒!看大大很久不接稿,我都以为没希望了呜呜呜】
梅子酱酒:【一千八会不会太低了,大大心理价位是多少,我可以再加!】
嘉以为然:【不用,这样就可以了。】
嘉以为然:【你想要怎么画,是文字设还是照片设?】
梅子酱酒:【照片!】
梅子酱酒:【不过我男朋友比较龟毛,一想要一个超级帅又不失他特点的,所以我想约个两张照片的结合版,就是把两个人的特点都融合在一起那种,可以吗?】
嘉以为然:【把两个人结合成一个?】
这个要求很新奇,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梅子酱酒:【对!要个超级帅气的男神和我男朋友的结合版!只做头像不做他用!】
梅子酱酒:【主要我男朋友太爱面子,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点这么执着(小声逼逼)】
嘉以为然:【我可以试试,不过我之前没画过这种,不能保证可以画好。】
梅子酱紫:【好耶!!!!!大大你随意画!我相信你!你画什么我都喜欢!】
嘉以为然:【好的,麻烦把照片发给我一下。】
梅子酱酒:【/图片】
梅子酱酒:【大大这是我男朋友,男神的照片可能还得等几天,因为我男朋友还在选着没定下,可以吗?】
嘉以为然:【可以。】
最后因为谢嘉然对初尝试的不确定,所以只以梅子酱紫自带价的一半接下稿子,定金三分之一。
后面两位“儿子”还在梁爸爸的带领下抱着手机激情嚎叫。
谢嘉然被吵的有点头疼,揉揉太阳穴准备上床休息了。
退出微博准备关掉手机时,目光不经意扫到桌面角落的论坛APP。
指尖无意识在屏幕轻轻点了两下。
轻车熟路打开论坛做了个签到任务,点进首页最热帖的投票通道,将自己捂得热乎的两票干干脆脆都投了出去。
梁夙年和第二名的票数差已经拉到快五千。
毫无悬念碾压性胜利,除非全校同学一夕反水叛变,否则绝无反超可能。
谢嘉然瞄了一眼数据,抿着嘴角默默收起手机。
挺奇妙的感觉。
好像莫名品出了点儿,心满意足的味道。
-
梁夙年接他接上了劲儿。
自从那天之后,未来一个星期里他无一例外每天都会在九点之后去画室接他一起回宿舍。
谢嘉然觉得这样太麻烦他了。
何况他也不是小孩子,从艺术楼到宿舍这么几步路的距离都需要人每天来接。
可惜梁夙年完全不把他的拒绝当回事,依旧我行我素,每天九点按时到画室打卡,比上课还准时。
还问不出为什么。
反正问就是最近胃口好晚饭总是吃撑,需要散步消食,接他只是举手之劳,顺路顺便。
谢嘉然觉得这个理由有点…有点形容不出来。
奈何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合理的解释,踌踌躇躇还是信了。
人家愿意大晚上散步,他难道还能拦着么?
换个视角,心态也会跟着变化。
一段时间下来,他竟然也渐渐习惯了这种天天有人接的日子。
甚至有时候画完稿子看时间还没到九点,他也会找点事儿出来磨蹭到九点,然后等着梁夙年来接他。
不过今天比较例外,他没有提前画完,梁夙年“日常画室打卡”的时间倒是提前了半个多小时。
“哎,这幅好看,画的向日葵?”
语调轻扬的一声赞叹落在耳边,有人熟稔弯腰将手臂撑在他椅背上,躬身看画的动作似乎将他亲昵地半笼在阴影之下。
“嗯,是向日葵花田。”
谢嘉然画笔离开纸张。
隐约捕捉到一点干净潮湿的味道,他下意识偏头仰起脸,在靠近梁夙年下颌脖颈的位置仔细嗅了嗅。
“你来之前洗澡了吗?”他问他。
好像是换了新的沐浴露,比上次那个味道更好闻,只是依旧浅淡,隔着这样的距离才能勉强闻到。
距离太近,谢嘉然扭头时鼻尖若有如无从他下颌线擦过,温凉的触觉,夹带着一点微弱而奇特的苏痒。
梁夙年不禁垂下眼帘,对上一双黝黑瞳孔,在灯光映照下,清冷与柔软并存。
像是被一道微弱电流轻轻击中,夸赞的话在他唇边卡了壳。
作者有话要说:
腆着一张可爱脸来要评论~
第15章 试试
这一阵思绪被打乱得离奇。
梁夙年颇有些费解地眨眨眼,隔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啊,刚打完球身上都是汗,忍不了,不洗不行。”
谢嘉然说:“可是现在才不到八点半,你来早了。”
他说话就有热气喷洒在他颈侧,痒意更甚。
梁夙年不大适应地往那处轻轻挠了两下,干脆直起身绕到他身边的空位坐好。
“不早。”他眯着眼睛打了个懒散的哈欠:“反正在宿舍也没事可干,你们艺术楼这边靠荫,就当过来乘凉了。”
艺术楼比任何一栋教学楼和宿舍都凉快,这倒是实话。
谢嘉然很轻地嗯了一声,算是认可。
梁夙年其实是不太热衷于玩手机游戏的,如果没有宿舍里那俩便宜儿子嚷着求着要带,他几乎不会打开。
谢嘉然画完一部分后分了下心,就看见身旁的人无所事事转着手机消磨时间,偶尔才打开回复一条消息。
好像很无聊的样子。
谢嘉然默默想了想,开口叫他:“梁夙年,你要不要试试?”
“嗯?”梁夙年抬头:“试什么?”
“画草莓。”谢嘉然认真说:“上次答应过要教你的,你现在还想学吗?”
说要教,他就真的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用放慢不止三倍的速度画了一颗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草莓。
从下笔到上色到勾勒阴影,每一个步骤都讲得极致详细。
“画这个很简单,用色不多也不需要什么技巧,是新手也没问题。”
他把画着草莓的那张画纸取下来递给梁夙年:“你参考着这个,再照着我刚刚讲的步骤来画,应该很快就能学会。”
梁夙年接了画左右端详一阵,又看看谢嘉然,忽地笑起来。
在谢嘉然疑惑的目光下,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一本正经说:“你有没有觉得,我现在特别像一个被家长带着去上班的小孩儿?”
谢嘉然啊了一声,没懂。
梁夙年老神在在:“小时候我妈带我去她公司上班也这样,怕我无聊了会到处捣蛋惹麻烦,不知从哪儿给我找来一本绘画图书让我在一边翻着玩儿,我占着手了,也就不会去打扰她工作了。”
谢嘉然忙说:“可是你没有打扰我,是我自己想教你的。”
“知道。”
梁夙年靠着椅背笑,铅笔在指间熟练转出虚影:“我都这么大了,总不能还调皮捣蛋吧?只是忽然想起来觉得好玩儿,说给你听听。”
“继续画吧谢老师,我自己研究一下,一会儿给你验收成果。”
他教给梁夙年的真的是简笔画难度的草莓画法,本以为这个“一会儿”不过三五分钟,最常十分钟顶天了,结果半个小时过去,说要给他验收成果的人也没个动静。
于是罕见地在一幅作品的绘画过程中第二次分心,转头好奇朝身旁人画板上看了一眼——
“怎么样谢老师。”
梁夙年往后一让,大方向他展示自己已经完成的三颗“成品”,对自己的小学生绘画水平蜜汁自信:“是不是进步显著?”
谢嘉然将三颗红红绿绿糊成一团的东西来来回回看了又看,掏空了想象力也没办法将它们和草莓联系起来。
“你…你的……”
几番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他知道初学者都需要夸奖来激励,但词穷也是真的词穷。
纠结斟酌一阵,还是选择避开评价过程,问梁夙年:“你可以再画一颗吗?”
他觉得作为临时老师,自己有必要看看这几颗草莓糊糊的制作过程。
“当然可以。”
梁夙年爽快点头,三下五除二又给他画了一颗,下笔利落顺畅,熟练且自信。
“……”
谢嘉然久久哑然,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手残的暴击。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三两笔将艺术细胞的贫瘠,表达得这么淋漓尽致。
梁夙年见他一脸复杂,以为是自己画太快了没让他看清过程,于是贴心地准备放慢速度再来一颗。
刚在画布上落下一点红,就被攥住手腕阻止了动作。
谢嘉然忍无可忍,语气认真地纠正他:“不对,你这样起势是勾不出轮廓的。”
“是吗?”梁夙年仔细端详了一遍自己的成品:“可我不是已经画好这么多了么?”
谢嘉然心累:“可是这么多有哪一个跟草莓沾边了吗?”
没沾边吗?
梁夙年舌尖抵着腮帮,其实他想说他觉得自己画得还挺棒棒,就是谢老师不给他机会,兀自握住他握笔那只手,开始一对一手把手教学。
“……下笔要分轻重,上宽下窄才能显出轮廓,草莓蒂勾边要轻,点草莓籽的时候也是……”
他像个真正的老师,面对他一个毫无艺术细胞的半吊子也完全不知敷衍为何物。
第一颗有模有样的草莓终于在他手底下成型。
梁夙年前后对比了一下,悠哉地想,确实不太一样,他刚刚画的那几坨东西是什么来着?
不过比起这个,另有一件事更吸引他的注意。
“谢嘉然,你手好小啊。”梁夙年提笔晃了晃,乐道:“看,都握不住我的,还差好一截。”
谢嘉然倾着上身为保平衡,左手还撑在梁夙年腿上,闻言跟着垂目看向两人重叠在一起的双手。
确实,他的手比梁夙年的小了一圈还不止,难怪刚刚握着就觉得有些费劲。
梁夙年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颇有闲心地端详一阵,左手抽走笔,再反掌将谢嘉然的手裹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