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的情绪被安抚,周卓璟点点头,抱起牛奶,小口小口喝下了肚。
时间不早,周卓璟喝完牛奶就被周卓澜催促着回房洗漱。他听话地抱着书包上楼,转过身,却没看见自家二哥脸上的笑意稍瞬即逝。
半晌后,一个黑衣男人走进了周家的书房。
“今天小少爷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
“没有任何异常。”
“没有?”
“不过小少爷回来的时候,给一个同学撑了伞。”
“撑伞?”
“是的。”
“去查一下那个同学。”
“是。”
给同学撑伞?
周卓澜蹙起眉,他怎么没见过自家弟弟还有如此贴心的一面。
该不会是……
早恋了吧?
周卓澜仅仅只是个预想,脸就黑了大半。
哪只不知死活的臭苍蝇,居然敢惦记他们周家的宝贝。
该死。
他明天一定要和周卓璟好好谈谈这个话题。
*
许是和徐泽生有了进展。
周卓璟难得睡了个好觉,结果第二天上学差点就迟到。
他踩着铃声进教室,不同于往日早读的氛围,此刻的班里似乎有些躁动。
“发生了什么啊?”周卓璟有些纳闷,走到座位,伸手推了推一旁的祁言,“他们怎么那么激动?”
“你进门时没看到学校门口的展览窗吗?”祁言扭头对上他,仿佛在观察他表情的变化,一字一句道,“有人贴了几张徐泽生在酒吧里打人的照片,刚刚班主任把他带走了。”
“你说徐泽生?”周卓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要是放在从前,他可能还会怀疑,但经过昨晚的相处,徐泽生撑伞都会照顾到别人,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会和人打架,“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啊,小璟,你该不会不知道徐泽生是靠成绩考进来的贫困生吧?”祁言语气抬高了几分,“他爸甚至是这条街出了名的赌鬼,那种家庭能养出来什么好人啊。”
那种家庭,那种家庭。
四个字像针扎一般落在周卓璟心口。
该在那种家庭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徐泽生!
“不许你这样说他!”周卓璟握紧了拳,他的声音不小,整个班的人都望了过来,“徐泽生不是坏人!”
坏人是他。
他抢占了徐泽生本该有的一切。
他才是赌鬼的孩子,他才应该生活在那种家庭。
“徐泽生没有错。”周卓璟咬着牙,语气很认真,“祁言,你不要说他不好。”
祁言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激烈,一时间也忘了反驳。
就在这时,后门传来了脚步声。
周卓璟回头,视线与徐泽生交汇。
他想起自己刚才过激的模样,不禁有些难为情地垂下了头。
徐泽生倒是没有太多表情,只在经过周卓璟的时候,用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轻轻询问了一句。
“今晚要不要一起走?”
第3章
月朗星稀,走过喧闹的校门,附近的小路上只有零星的几个行人。
周卓璟抱着书包,小心翼翼地跟在徐泽生身后。两人之间差了一步的距离,不远也不近,恰好他每一步都能踩中前面那人的背影。
这时正值初夏时节,昼夜温差大。
周卓璟只穿了件单薄的短袖,禁不住晚风吹袭,重重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没事吧?”
低沉的男声伴随着校服外套,一同包裹住他。
周卓璟抽抽鼻子,抬眼望向比自己高出半头的人。
徐泽生不知何时停下了脚,他的五官长得极好,剑眉星目,眼窝深邃,直挺的鼻梁下,薄唇轻启,即便是穿着最朴素的白色短袖,周身仍透出几分高不可攀的贵气。
从前他总是在想,明明是兄弟,为什么两个哥哥的长相却和他截然不同。如今看到徐泽生,他终于知道了答案,哪里有什么基因突变,他一个抱错了的假少爷,又怎么可能和周家人相像。
“周……周卓璟。”徐泽生轻咳了两下,“你看我做什么?”
他头一次叫周卓璟的名字,语气里还有些不自然。
周卓璟反应过来,看他双手插兜,宽大的袖口随着夜风呼啦呼啦地动,不由担心道:“你把外套给我穿,不会冷吗?”
“不冷。”徐泽生抖抖肩膀,说完便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诶诶!”周卓璟连忙追了上去,拉住他的手臂,“你,今天李老师批评你了吗?”
他来得晚,到的时候徐泽生已经跟班主任出去了半天。
“嗯。”徐泽生倒是没有隐瞒,“要写检讨。”
“啊?”周卓璟立刻叫出了声,“他怎么这样啊,不问青红皂白就让你写检讨吗?”
他气鼓鼓地皱起脸,婴儿肥未褪尽的脸颊挤出几道猫纹,活像只炸毛的小猫。
徐泽生看得心口一热,说话声都轻了几分。
“周卓璟,我在外面打架,影响不好,确实该写检讨。不值得你生气。”
“我……”周卓璟顿了顿,气势软了下来,“我不相信你打架。”
“打了的。”徐泽生沉下眸,“周卓璟,我会去那种见不得光的地方打工,也会因为少拿了几块钱和人打架。我们俩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要……”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肩头一重。
周家那位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少爷,此刻正把头埋在他颈窝。
卷毛撒娇般地蹭了蹭他的下颚。
有些软,也有些热。
他伸出手,想要安抚,又不知所措地僵硬在半空。
“徐泽生,你和别人打架会不会痛啊?”周卓璟闷闷地说着,“肯定会痛吧,你本来不该过这样的生活啊。”
他觉得他真是坏透了。
徐泽生经历的一切本该由他来承受,他占尽了好处,竟然还没有勇气和周家人坦白事情的真相。
周卓璟越想越不是滋味,脑袋一热,就开了口:“你跟我回家吧,你才是*******!”
话音落下,“周家真正的少爷”几个字却凭空被消了音,周卓璟再反复尝试几次,怎么也说不完整这句话。
难道是因为剧情还没有进展到周家认亲,他不能提前剧透?
“我才是什么?”徐泽生听他念叨了半天,一直没有个所以然,不禁也有些疑惑。
“你才是……”周卓璟冥思苦想半天也找不到话补,霎时苦了脸,“我也不知道。”
徐泽生哭笑不得,用力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反正你不要和人家打架。”周卓璟揪着他的衣袖,重复刚才的话题,“打架会受伤,很疼很疼。”
徐泽生看他担忧的神情,回绝的话到了嘴边,没忍心说出口。
“好不好?”
“……嗯。”
软绵绵的问话传到耳边,徐泽生鬼使神差就点了头。
昏黄的小路,树影婆娑,少年拉着比自己高出半头的人,一边走一边碎碎叨叨。
“徐泽生,我们是朋友对吗?”
“你要是没有钱,来周家工作好不好?”
“对了,你怎么还叫我周卓璟,听起来好生疏啊。”
“家里人都叫我小璟,你也叫我小璟可以吗?”
……
周卓璟看他不应话,末了又挠了挠头。
“我会不会有点啰嗦啊?”
“不会。”徐泽生摇摇头,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心口被塞得满满当当,连恼人的蝉鸣都听出了几分甜意,“你说话很好听。”
“一般般啦。”
“是很好听。”
徐泽生坚持,周卓璟却是红了脸。
“你这人,怎么这样夸人啊!”
“应该怎么夸?”
怎么夸?
他怎么知道!
周卓璟急了眼,甩着袖子就往前冲。
徐泽生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不出三秒就见前面的人回过头,气恼地说道:“你快跟上我!”
与此同时,树影中白光一闪。
黑衣人收起相机,隐匿进夜色。
*
周卓璟到家比往常晚了几分钟。
他拎着书包进门,抬眼却见周卓澜坐在客厅,表情有些不对劲。
“二哥。”他怯怯地叫了一声,“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小璟,过来坐。”周卓澜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周卓璟犹疑了片刻,走到自家二哥坐好。
“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周卓澜朝他笑了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就……和平时一样啊。”周卓璟说着有些心虚,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最近犯了什么错,难不成是上个月的期中考,他物理成绩只考了五十八。
“小璟,我听说你这两天特地送班里的一个同学回家,是吗?”周卓澜想起保镖发来的照片,差点又没控制住怒火。
“是啊。”周卓璟坦然地点点头,“他是我的好朋友,他叫徐泽生。”
“真的只是好朋友?”周卓澜挑眉,显然不相信。
“真的是好朋友。”周卓璟不解地看着他哥,没有听懂话外之意,“不然还能是什么?”
周卓澜哑然,自家的蠢弟弟看起来压根就没开窍,他居然还担心了一整天。不过他弟弟傻,班里的男同学可不傻,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叮嘱。
“你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
“他看着就不像好人。”
“……”
周卓璟想到徐泽生那张和周卓澜有八分相似的脸,不禁陷入了沉思。
第4章
清早第一节 课上的是英语。
周卓璟没精打采地趴在课本后面,听着音响里机械的英语听力,随手在答题纸上胡勾乱画。
祁言看了他好几眼,禁不住小声问他:“昨晚没睡好?”
“没有。”周卓璟用力抽了抽鼻子,将身上的宽大校服裹紧了几分,“昨晚吹了风,有点儿感冒。”
“吹风?”祁言挑起眉,有些不解,“司机的车就停在门口,怎么会让你吹风?”
“那个……”周卓璟沉吟了片刻,就在他犹疑不定的时候,听力广播戛然而止。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紧张地低着头,生怕下一秒就被英语老师叫起来说答案。
周卓璟也不例外,他今天压根就没有认真听听力,答案还敷衍地全都勾选了C。
无奈怕什么来什么,英语老师巡视一周,开了口:“周卓璟,说说你的答案。”
周卓璟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站起了身。
松散的小卷毛随着他的动作幅度晃动了两下,最后耷拉在前额。
他眨巴眨巴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答案,又望了望老师,小声说道:“选C。”
歪打正着,老师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问道:“第二题呢?”
“第二题……”周卓璟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老师,我是全选的C。”
他刚说完,教室里便哄笑一片。
英语老师是又气又好笑,挥挥手让他坐下,又感慨道:“周卓璟,下次要好好听课,想当年,你两个哥哥都是学校里的尖子生,你可不能给周家丢脸啊。”
周卓璟苦巴巴地应了一声,他脑袋重得厉害,只是站了一会儿就感觉眼前发黑,坐下时还有些踉跄。
“你真的没事吗?”祁言担忧地拉住他,手下却感觉到几分不对劲,“你这校服怎么大了这么多?”
昨晚气温有些凉。
徐泽生干脆让他把校服穿回了家。
他今天特地把衣服穿来学校,就是想还给徐泽生。
“因为……”周卓璟清了清嗓,想到祁言对徐泽生持有偏见,他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小璟,你有事情瞒着我。”祁言看起来有些受伤,声音也低了几分,“连我也不能说吗?”
“不是的。”周卓璟着急地摇摇头,“这个,这个是徐泽生的校服。”
徐泽生。
怎么又是他!
祁言放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看来门口贴的那些照片还没有起到警告的作用,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东西也敢妄想抢走他祁言守护了多年的人。
“祁言?”周卓璟推推他,又小声解释,“你可能对徐泽生有误会,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他脾气很好,为人也很善良。”
是啊,若不是人好,徐泽生又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原谅梦里那个恶毒的他。
梦境后期的他几乎被嫉妒蒙蔽了双眼,不择手段地想要陷害徐泽生,而徐泽生却从来没有怪罪过他,甚至还想与他交好,最后还是那些追求者们看不过眼,暗地里对他下手,结束了一切。
“是吗,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祁言勾了勾唇,笑意却不及眼底,“有机会我也想和他认识一下。”
“真的吗?”周卓璟信以为真地瞪大了眼,“太好啦,晚上我就跟他说。”
晚上?
祁言心下更是一凉。
原来昨晚吹风也是和他在一起吗?
“小璟,我怎么都不知道……”他咬紧了牙根,酸涩一瞬弥漫整个口腔,“你和徐泽生,原来那么熟。”
周卓璟没觉察出祁言的反常,他摸了摸头,想到自己和徐泽生之间阴差阳错的关系。
“以后可能会更熟。”
还要更熟?
祁言没控制住情绪,手上一个用力,生生捏断了一支铅笔。
傍晚时分,离晚自习上课还有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