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岩抓着衣服转过了头。
江暮平愣了愣,嗓音有些沙哑:“抱歉。”
不道歉还好,道了歉成岩反而觉得更不自在了,他别别扭扭地套上了一件雾蓝色的宽松毛衣。
“我给你做了早餐。”成岩说。
“我看到了,谢谢。”江暮平打开衣柜挑衣服,偏头看了成岩一眼,“你起得这么早。”
“想着要给你做早餐呢。”
成岩无意邀功,怕江暮平多想,他状似不经意地转移了话题:“你衬衫好多啊。”
江暮平从衣柜里挑了一件烟灰色的,说:“每天早上挑衣服很麻烦,衬衫比较方便。”
“而且我平时不怎么逛街,不常买衣服。”
成岩暗自发笑,心说不常买衣服领带倒是买得挺多。
“今天穿这件,”江暮平拎着衬衫,征求成岩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好看的。”成岩心直口快道,“长成这样穿什么不好看。”
江暮平很轻地笑了下:“那就这件吧。”
江暮平准备脱衣服了,成岩的目光下意识想要回避,转念一想他跟江暮平都结婚了,没必要那么避讳,看老公换衣服又不犯法,也不算耍流氓。
江暮平比成岩坦然多了,扬手就脱掉了自己的睡衣,换上了衬衫。
成岩目光乱瞥,一会看地,一会看墙,一会又在看空气。虽如此,余光还是捕捉到了江暮平紧实的腹肌。
江暮平慢条斯理地扣上纽扣,听到成岩说:“你要是觉得挑衣服麻烦的话,我可以帮你买。
“或者我们一起去买,如果你乐意的话。”
江暮平文雅地笑了笑:“好。”
穿好衣服,江暮平打开了放领带的柜子,成岩正要离开,江暮平叫住他:“阿岩。”
成岩转过头来:“怎么了?”
“帮我选一下今天要戴的领带。”
成岩靠过来看着衣柜里面:“万一我选的不合你心意怎么办。”
“不会。”
成岩用手指挑开领带看了看,选了一条自己觉得不错的:“这条怎么样?”
江暮平不加思考地点了点头。
成岩抽出了那条领带,递给江暮平。
江暮平没接,成岩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阿岩,”江暮平与他对视着,“帮我系上。”
成岩傻愣着没动,江暮平表情疑惑:“不会系?”
成岩眨了下眼睛,立刻道:“会。”
江暮平嗯了一声,扣上最上端的那枚纽扣,下巴微微昂起。
成岩平时很少穿正装,会打领带,但并不熟练。他将领带套在江暮平的衣领底下,有些生涩地打上了一个并不怎么漂亮的结,他的动作很慢,垂着眼眸专注地盯着手中的领带。
江暮平很高,成岩抬起眼睛,不经意间瞥见了他凸起的喉结。
成岩的动作更慢了,呼吸也变得紊乱。
他闻到了江暮平脸上散发的淡淡的洗面奶香味,这个味道他很熟悉。
“我今天用的你的洗面奶。”江暮平忽然低声说。
成岩很慢地点了下头。
“会介意吗?”
成岩立刻摇头。
“阿岩。”
成岩快速地嗯了一声,音量不自觉地放大了,他抬起眼睛,有些局促地看着江暮平。
“你看上去好像不会系领带。”
“我会的。”成岩眉心微微蹙了一下,急于为自己正名一般,忽然加快手上的速度。
江暮平低下头,鼻尖碰到了成岩的额头,成岩的手僵了一下。
“我之前说过,我们不是形婚。”江暮平的鼻尖轻轻地抵在成岩的额头上,不经意地蹭了一下,“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让你觉得为难,但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必要改变一下彼此相处的状态。”
成岩的额头有些发烫,他的手搭在江暮平的领带结上,低着头说:“我没觉得为难。”
第20章
成岩结婚虽然没办婚礼,但给工作室的同事们发了红包,他早上一进工作室就收到了同事们喜气洋洋的祝福。
朱宇可能还没从师傅结婚的事实中缓过劲来,坐在成岩旁边学师的时候,光盯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看了,被成岩用转印纸卷成卷敲了好几次头。
“老盯着我的手看什么,想结婚了自己找一个去。”
朱宇乐了:“谁要结婚啊……老师,你的戒指好看诶,是那位教授送的吗?”
成岩想了想。
虽然戒指的款式是他跟江暮平一起定的,但定制戒指的钱是江暮平出的,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江暮平送的。
成岩斟酌片刻,点了点头。
朱宇的话引出了一些现实问题。
之前成岩和江暮平聊过各自的财政情况,江暮平是老师,收入不低也很稳定,但赚得确实没有成岩多。
他们现在住的新房是江暮平的,戒指也是江暮平买的,成岩不知道江暮平有多少存款,但他意识到有必要考虑一下婚后的管账问题。
毛毛敲了敲门:“成老师,有个小帅哥找你,说之前跟你约好的。”
“姓时吗?”
“是的。”
“你让他进来吧。”
“好。”
毛毛把一位学生模样的男生带了进来。
“时引先生是吗?”
“是的。”男生背著书包,眼睛笑得弯弯的,“我之前跟您联系过。”
“请坐吧。”
成岩把相册递给时引:“这里面是我的一些作品,你可以先看一下,了解一下我的风格再做决定。”
“不用的,您的作品我早就看过了,很喜欢您的风格,我就要那样的。”
成岩收起了相册,“那你说一下你的要求。”
“我的要求可能会比较抽象。”时引笑了笑。
“你说。”
“我想纹个跟我恋人名字有关的纹身。”
成岩点了下头:“她叫什么?”
“喻惟江。”
成岩愣了愣,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喻惟江?”成岩思索片刻,脑海里有了一个熟悉的影像,“明星?”
还是男明星。
时引点点头。
成岩依稀记得那个叫喻惟江的明星好像是公开过自己的恋情。
应该是两三年前的事。
喻惟江公开的是一位男性恋人,当时在娱乐圈引起了轩然大波,各大媒体对这则新闻津津乐道了很久,是以成岩对此有些印象。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我想以这句诗为主题纹个纹身。”
很浪漫。
成岩点了点头:“可以的,你想要哪些元素?”
“您自由发挥呗,我相信您的水平。”
“你打算纹在哪里?”
“肩上,右肩。”
成岩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做好备忘,“我要先给你设计图稿,我这的规矩是设计稿定了就不能换了,只能小修。”
“那多给钱呢?”
“也不行,你想换掉整个设计,这单生意就是废的,因为我们一定会严格按照你的要求来画稿,为了避免朝令夕改的情况,我们这里不接收没有契约精神的客户。”
时引明白了:“懂了。”
笔尖在纸上一顿,成岩忽然抬了抬眼,“嗯…你还是学生吗?”
“是啊。”
“满十八岁了吗?”
时引笑道:“我都二十五了,在念研究生。”
“还是要确认一下。”成岩笑了笑,“你长得显小,万一是未成年,我这边要被相关部门取缔的。”
时引被他逗乐了:“您要是不信,可以看看我的学生证,我就在这附近的北城大学上学。”
成岩眉毛挑了一下:“你在城大念书?”
“怎么,您也是那里毕业的?”
成岩摇摇头:“我有个认识的教授,在那个学校。”
“哪位教授啊?教什么专业的?”
“江暮平。”
“江教授啊?”
“你认识?”成岩聊天的兴致大涨,“你是他的学生?”
“我不是,我是学经济的,不是他们院里的。”时引笑了起来,“江教授谁不认识啊,我们学校的大名人,我刚进学校就听说他了,你是不知道学校的微信表白墙每天有多少人跟他表白。”
成岩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口水,“是吗。”
“帅哥谁不喜欢,更何况是这么年轻的教授。我研一的时候去蹭过他的课,长得是真帅,我从小到大都没遇到过这种颜值的老师。”时引问成岩:“他是您朋友?”
成岩拨弄了一下马克杯的杯把,低声道:“他是我丈夫。”
下课铃响,江暮平合上讲义,“下课吧。”
学生们一哄而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江暮平摸出手机接通了电话,走到了人流稀少的地方。
来电的是位老朋友,江暮平久违地听到了自己的英文名。
“Jan,我回国了。”
“出差吗?”路过的学生跟江暮平打招呼,江暮平点头示意。
“不,久居,我辞了那边的工作,准备回国内发展了。”邵远东说,“我已经回国很久了,一直在处理工作交接的事,这两天刚空下来。我约了几个朋友,最近准备去北海道滑雪,你跟我一起吧。”
“我要上课。”
“你可以请假。”邵远东语气中含着浅浅的笑意,意味深长道:“都是我回国后认识的朋友,家世相貌都很出挑。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你不是一直没对象么,给你介绍几个新朋友认识认识。”
“不用了,Disea,”江暮平拒绝他的好意,“我已经结婚了。”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接着传过来邵远东变高的声音:“什么?你不是一直没有谈恋爱吗?怎么突然就结婚了?发生了什么,Jan?”
“最近刚结的。”
“你跟谁结的婚?”邵远东难以置信,“我认识吗?”
江暮平沉吟片刻,道:“你应该认识。”
“谁?”
“成岩。”
江暮平走进了办公室,手机贴在耳边许久没有听到声音,他猜邵远东可能是真的不记得了。
“成岩,我们的高中同学。”江暮平提醒道,“曾经把你鼻子打出血的那个男生。”
经江暮平这么一提醒,邵远东的记忆立刻被唤醒:“那条疯狗?!”
江暮平皱了皱眉:“Disea.”
“哦抱歉,”邵远东换了个称呼,“那条小狼狗?”
尽管邵远东换了个有点可爱的叫法,江暮平还是不太高兴,声音冷冷的:“当初你被打,好像是你先去招惹他的吧。”
“拜托,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怎么可能还记得。”
江暮平记性好,他记得:“你喜欢的女生喜欢他,你看不惯就去找人家麻烦。”
邵远东爆了声粗口:“Damn……你什么脑子,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半晌后,邵远东似乎是把江暮平跟成岩结婚这件事好好地消化了,他问:“他还好吗?你怎么会跟他结婚?我记得他高二就辍学了啊。”
江暮平简短回答:“相亲认识的。”
“God,Jan,你真让我大开眼界。”
“站在中国的土地上就给我说中国话。”
“……我这不是习惯了吗,我都在国外呆多少年了,你对我要求不要这么苛刻。”邵远东有些疑惑:“怎么你结婚都不告诉我?我感觉他们好像都不知道么,没一个人通知我。”
“我没办婚礼。”
“这么低调,这是打算隐婚?”
江暮平越听眉头越紧,不悦道:“不办婚礼就是隐婚?”
“废话,谁都不知道你结婚了,你让那些排队想帮你介绍对象的人怎么弄,Jan,你该不会是受父母所迫随便找了个人结婚的吧,也是,成岩那种人——”
“Disea.”江暮平的声音冷了下来。
“抱歉,是我冒犯了。”邵远东话锋一转,“有机会一起吃顿饭吧,我请客。”
“再说吧。”
邵远东叹了口气:“Jan,你知道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海涵一下?”
“成岩现在是我的合法丈夫,我没打算跟他隐婚,我只想好好经营这段婚姻。”
“经营?”邵远东察觉到了这场婚姻不合理的根源,“你不喜欢他?”
江暮平说不上来,他没法给邵远东一个准确的答案。
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对江暮平而言太陌生了,是一门复杂的选修课,可选可不选,但成岩的出现促使他选了这门课。
江暮平猜成岩对他应该也没有什么所谓的爱意。
他讲求顺其自然,当然了,如果最后成岩能喜欢上他,而他们又恰好彼此心意相属,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江暮平沉默良久才开口:“不管怎样,他现在是我的爱人,你这么疯狗狼狗的叫着,很失礼。”
“抱歉,那你们两口子什么时候跟我吃顿饭?”
“有机会再说,他挺忙的。”
“他什么职业?”
“纹身师。”
“Wow,酷。”
江暮平挂了电话,打算去工作室接成岩一起回家,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发现林为径背著书包站在外面。
林为径挥了挥手,张了张嘴忽然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江暮平。
总不能叫嫂子吧?
叫姐夫也不对劲。
林为径嘴唇一张一合的,最后还是叫了“江教授”。
“教授,您去找我哥么。”林为径挨着江暮平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