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平手里的烟已经燃到了一半,成岩问他:“不抽了吗?”
江暮平垂眸看了一眼烟,“不抽了,我不喜欢这个味道。”他抖落掉烟灰,把烟送到了成岩嘴边。
成岩有些发怔,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咬住了滤嘴棒。
棉质的滤嘴棒柔软湿润,江暮平含过的。
江暮平与他对视着,说:“今天只能抽这最后一支。”
第22章
自从江暮平把他抽过的烟塞进成岩嘴里后,成岩堕落了,叛逆了,不仅没有减少抽烟的频繁,反而抽得越来越来劲。
沾了江暮平的唾液跟沾了药似的,好像更容易上瘾。
成岩没有固定抽一种香烟的习惯,可自从那次之后他就一直在抽那个牌子的女士香烟。其实那款烟的味道他并不怎么喜欢,但是江暮平抽过,就像明星效应一样,江暮平给那款烟镀了层金边,而成岩就是那个盲目追星的小迷弟。
江暮平给成岩来电的时候,成岩正巧在办公室吸烟,他停下手里的活,把手机拿到耳边。
“喂?”
“阿岩,这周六晚上有时间吗?”
成岩吸了口烟,望着天花板回忆了一下这两天的工作安排,他缓缓吐出一口白烟,说:“有的,怎么了?”
“下周六晚上有个家庭聚会,在我大伯父家里。”
“聚会?”
“嗯,就是吃饭聊天,每年年底之前他们都会组织,算是我们家的传统吧。”
江暮平说话的间隙里成岩就在抽烟,他手里夹着烟,呼吸很慢很重,说话语调也有点拖:“你们家里氛围真好。”
“阿岩。”
成岩咬着烟,声音懒懒的:“嗯?”
“你在抽烟?”
成岩倏地咬住滤嘴棒,想着江教授反正不在身边,便又狠狠地吸了一口,还老老实实地承认:“嗯。”
“这你都能知道。”成岩嘟囔了一句。
“你的呼吸很慢,跟平时不一样。”
成岩有点上头,脑袋昏昏的,闭着眼睛跟他耍赖:“江教授,你对我宽松一点。”
江暮平在电话那头无声地笑了笑,没说话。
成岩把烟头摁在烟缸里,话很密:“最后一支,不抽了。我已经把烟掐了,我没在抽了。”
江暮平嗯了一声。
门外有人敲门,毛毛进来道:“成老师,那位姓时的先生来了,来找您纹身的。”
成岩点了下头,对着电话说:“我有客户过来了,先挂了。”
“嗯。”
成岩放下手机对毛毛说:“领他去纹身室。”
“好的。”
成岩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糖果,拆开一颗柠檬味的塞进了嘴里,他嚼着糖果走出了办公室。
周六转眼就到了,在此之前江暮平给成岩提过醒,这次的家庭聚餐,家里的长辈大半都是奔着他来的,两人虽然没办婚礼躲过一劫,但迟早要跟亲戚朋友打照面。
江暮平的祖父祖母一共有三个儿女,江暮平的父亲是次子,他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组织这次家庭聚餐的就是江暮平父亲的哥哥,江暮平的大伯父。
江暮平家里是书香世家,姑妈也是医生,大伯父以前是外交部的高层,前两年刚刚退休。
一水的高知分子,成岩自然是有些压力。
不过江暮平告诉他:他家亲朋好友多,除了大伯父和姑妈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裙带亲属,也有一些缺心眼的,不需要理会。
天冷了,江暮平换上了他的大衣,浅棕色的,内搭是一件米色毛衣,裹一条同色系的羊毛围巾。他站在大伯父家门口,背对着成岩,手里拿着一束花,按了按门铃。他的背影很高大,穿上大衣后的样子跟成岩想象中的一样养眼。
开门的是大伯父的妻子,她温婉一笑:“来了。”
“晚上好。”江暮平把花递给她。
“谢谢。”伯母接过花束,看了眼江暮平身后的人,“成岩?”
成岩嗯了一声:“伯母好。”
“你好,快进屋吧。”
江暮平他们来的不早不晚,李思知已经到了一会,这会正跟大伯父的女儿坐在沙发上聊天。江暮平的大伯还有个小儿子,现在在国外念书。
江暮平附耳跟成岩介绍那些亲戚,抬眼看到李思知朝他们挥了挥手。
江芮看到成岩直接说了一句:“我天这小帅哥真帅啊。”
“帅吧,”李思知神情矜骄,微微挑眉,“我介绍的。”
“暮平果然是个外貌协会。”江芮当着江暮平的面编排他,“我就说他单这么多年就是因为眼光太挑,颜值够不上他的审美,肯定看不上。”
江芮笑着跟成岩打了声招呼:“你好啊,成岩,我叫江芮,江暮平的堂姐。”
“你好。”成岩微微笑了一下。
“快坐吧,我去给你们倒饮料,成岩,你要喝什么?”
“我喝水就好。”
江芮看着江暮平,心领神会的:“红茶,对吧?”
江暮平点了点头。
“成岩,”李思知看了眼成岩的头发,“我之前就想问你了,你怎么把头发给剪了?”
“办结婚证的时候剪的,要拍合照。”
“这么规矩呢。剪了头发真显小,不过我还是喜欢你以前那个发型。”李思知想到了什么,“哎对了,你俩有没有拍结婚照啊?我说的是艺术照那种的。”
“没有。”成岩说。
李思知目光转向江暮平,“我说江教授,您是打算跟您的丈夫隐婚是吧,不办婚礼也就算了,连个结婚照都不拍。”她又看向成岩,挤挤眼睛:“成岩,离了得了。”
江暮平脱下大衣挂在落地衣架上,拎着衣领抻了两下,喊了一声:“阿岩。”
“嗯?”成岩看着他。
“不要听她的。”
成岩很短促地笑了一声:“嗯。”
第23章
江暮平的父母比他们来得晚,两老来了之后其他亲友也陆陆续续到了,除了江暮平姑妈一家,还来了一些跟江暮平关系不那么密切的裙带亲属。
虽然之前江暮平给成岩提过醒,说这些亲友基本都是奔着他来的,但是饭桌上各位长辈并没有过多地把聊天的话题引向他。没有经受预想的各种盘问,成岩心里自在不少。
大家都各聊各的,并没有把成岩当成一个新来的家庭成员,就好像成岩已经来到这个大家庭许久。
当然了,江暮平也说过,他家亲友里也有一些“缺心眼”的,成岩终究还是没能清清静静地吃完这顿饭。
饭桌上稍稍安静了下来,有人见缝插针地把话题引到了成岩身上。
“小成啊,听说你跟暮平是思知介绍认识的?”
江暮平刚才跟成岩介绍过,说话的这人是他姑父的妹妹,跟江家的关系算不上近,但年年都会借着他姑父的光来参加家庭聚会,偶尔还会拖家带口。
“是的。”成岩回答道。
“你们也就刚认识了一两个月吧,怎么这么快就结婚呐。”
“现在小年轻都流行闪婚。”伯母说道。
“闪婚也不是这么闪的呀,这么草率,彼此还都不了解呢。”
江暮平盛着汤,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李思知补充道:“他们是高中同学。”
“啊?这……”这阿姨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这么有缘分。”
可能是见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她又起了一个新的话头:“暮平啊,你们结婚怎么连婚礼都没办?这说出去也不像话啊,你让外头的人怎么想。”
“这婚是为我自己结的,我为什么要去考虑别人怎么想。”
“不是这么个道理,你让你爸妈在外头怎么说,还有小成,”这阿姨看向成岩,“你让人家小成怎么想,结个婚连婚礼都没办。”
成岩说:“这事是我跟暮平一起商量过的。”
那阿姨还要开口,被大伯父截住了话头。
“吃饭就吃饭,老盯着孩子一个劲的问什么,他们结婚是他们两口子的事,我们管那么多做什么。”
大家长都发话了,江暮平姑父的妹妹这才住了嘴。
吃完饭,江家老一辈的聚一块在客厅喝茶聊天,其他人去院子里去烧烤。
江芮的小儿子特别黏江暮平,迈着两条小短腿跟在江暮平后头要抱抱,江暮平抱他就跟抱玩偶似的,兜着腋下一提就把小孩儿抱了起来。
小孩儿搂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喊舅舅,因为有小孩儿黏着,江暮平一直没机会跟成岩说话。江芮她儿子是个小话痨,话密得不行,一个劲跟江暮平叨叨。
江暮平抱着孩子看了眼被一堆亲戚围着、笑得有些僵硬的成岩,成岩抬起眼睛,目光往他的方向掠了一眼。
成岩表情茫然,显然不在状态,但撞上江暮平的目光后,却朝他微微挑了一下眉。
“圆圆。”江暮平喊外甥的小名。
“怎么啦,舅舅。”
“舅舅想去找舅妈玩,圆圆可以给舅舅放一会假吗?”
小外甥看了眼成岩的方向,很懂事地点点头:“那你跟舅妈玩好了,要回来找我。”
江暮平亲了亲他肉乎乎的脸蛋,蹲下来把他抱到了地上。小外甥仍旧搂着他的脖子,扑闪着大眼睛,问:“舅舅,为什么舅妈是男的呀?”
“因为舅舅是跟男孩子结的婚。”
“你为什么要跟男孩子结婚?”
“因为我喜欢男孩子。”
“我也是男孩子,你喜欢我吗?”
江暮平抚了一下他的头发,浅浅笑着:“喜欢。”
“那你也可以跟我结婚的呀。”
逻辑没毛病,但江暮平猜这小东西连结婚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行的,”江暮平捏了捏他的鼻子,“我只能跟舅妈结婚。”
“你只喜欢舅妈?”小外甥的表情忽然慌张。
江暮平快被他绕晕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笼统地回答:“喜欢是分很多种的,有一种是必须要结婚的‘喜欢’,我对圆圆的喜欢不是这一种的。”
“你对舅妈的喜欢是这一种吗?”
江暮平沉默了几秒,不知道是疲于继续解释,还是怎么,他不太严谨地点头:“是的。”
“还有,”江暮平抚着圆圆的后脑勺,“其实你也应该叫他‘舅舅’,他跟舅舅一样,是男孩子。”
“那你会叫他老婆吗?”
“你的小脑瓜里都装了什么,”江暮平拍了拍他的脑门,“你妈平时都跟你说些什么东西。”
“我爸爸就是这么叫我妈妈的呀!”小外甥脆生生地喊了一嗓子。
“我不这样叫他。”江暮平说,“他叫成岩,我叫他阿岩。”
江暮平被小孩儿缠了太久,回过头的时候成岩已经不在了。他走过去问了问,那些亲戚说他跟李思知一块去厨房准备肉串了。
“你快坐下来吃吧,”说话的是大伯母的外甥女,“这边有好多烤好的。”
“你们吃吧。”江暮平准备去打个电话,拿着手机往外走。
“暮平,你去哪啊?”
“我打个电话。”
这通电话是打给摄影馆的。
江暮平和成岩的婚姻已经不止一次被质疑是隐婚,今天李思知又提了一次,江暮平不太高兴,他不想再给人造成这样的误解。
他觉得他跟成岩确实有必要拍个结婚照,还要裱出来挂在在客厅的正中央。
电话接通了。
“你好,我想预定拍一组结婚照。”
成岩被李思知喊去厨房串烤串,李思知走在他前面,冷声冷气的:“最烦跟她们一起,叽叽喳喳就她们有张嘴。你刚也被问烦了吧,少理她们,越理越来劲,暮平也真是的,把你一个人撂那算怎么回事。”
“他不是在跟圆圆玩吗。”
李思知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两罐可乐,扔了一罐给成岩,“不跟老婆玩,跟个小孩儿玩。”
成岩愣了一下,注意力全在“老婆”两个字上,差点没接到可乐。
“不是说串肉串吗?”成岩说。
“不串,”李思知拉开易拉环,“我带你过来躲清净的,你还真想给她们串肉串啊。”
“多少串点吧。”成岩拿了一把金属签子,“不然不好交差。”
李思知倚在料理台上,意味不明地看着成岩:“这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好乖啊,成岩。”
这话多少有点嘲弄的意味,成岩手里的动作停了停,侧头看了她一眼。
“你以前多酷啊,哪像现在,”所以李思知不想结婚,婚姻对她而言是束缚一切的锁链,“我有点后悔把你介绍给暮平了。”
成岩往签子上串着食材,“那你当初又为什么要撮合我们呢,不觉得很矛盾吗。”
“谁知道你们会结婚啊,还这么快。”李思知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我当时也是真心实意的,暮平单了这么多年,我又正好碰到了你,我跟你讲,我从小跟江暮平一起长大,江暮平他喜欢什么样的,我门儿清。”
李思知顿了顿,轻叹一口气:“结婚的确不是两个人的事。”
“是啊,”成岩把串好的烤串放在干净的盘子里,“所以我才这么乖,我得给长辈留下好印象啊。”
“烦死了你,”李思知笑着又拍了他一掌,“我就是烦外面那些人,那几个都不是江家正儿八经的亲戚,都是一些想攀附江家的野亲戚,江家都是厚道人,那些人脸皮厚自个上赶着来,大伯父他们也不能把人往外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