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性的缓步治疗。”吕向霜评价:“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样更适合。用学习来代替强制应激,虽然慢,但总比天天看陶嘉哭鼻子强多了。”
顾俞沉默了一会儿,给手机锁屏,放进兜里,低低开口:“我不会让土土哭的。”
吕向霜没听清:“什么?”
顾俞却没有再重复了。
陶嘉和石头还在诊室里没有出来,吕向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问顾俞:“你是不是……嗯,对我师兄有点意见?”
其实顾俞的情绪表现很浅,至少今天忧心忡忡的陶嘉暂时还没发现,而吕向霜作为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很难得地察觉到了这微妙的一点变化。
“是,”顾俞倚墙而立,坦然承认,“他不该送土土那支笔。”
吕向霜想了想:“可能万斯挺喜欢陶嘉的性格,所以……”
“不管是什么原因,”顾俞轻轻打断他的话,俊秀的脸上没什么太多表情,“我没兴趣知道。”
吕向霜失笑:“你这占有欲,还真是……”
顾俞垂眸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触手有些凹凸不平,那是陶嘉给他选的派大星手机壳,半晌开口:“我不是什么圣人,总有欲望的。”
吕向霜挑眉:“那支笔是你故意扔在后座的?”
差点就掉进缝里看不见了。
“不是,”顾俞说,“土土忘在那里的,我没收起来而已。”
吕向霜耸肩,对顾俞这种骨子里的清高表示了解。
“话说回来啊,”吕向霜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你教陶嘉学习,教点书本知识不是更方便训练记忆吗?怎么需要教……呃,给乌龟挂病号?”
吕向霜明明记得,之前顾俞把陶嘉宠得无法无天,别说是生活技能了,就连路都舍不得让陶嘉顶着太阳多走一段,天天开车接人上下学。
顾俞正要开口,两人忽然听见旁边的诊室里发出砰地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
诊室内,陶嘉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震惊且不敢置信地盯着桌面上的石头,半天才回过神来,惊声道:“我的乌龟它……”
给石头看病的医生推推眼镜,一只手指按住仰面朝天的石头肚子,一边笃定道:“对的,你家的乌龟有蛋了。”
第30章 3月27日 初吻
【3月26日公园的早桃开了, 我摘了一朵准备送给哥哥当礼物,结果被口袋里的石头吃得只剩一半(一个很无语的乌龟表情)】
陶嘉花了半天的时间,才勉强接受了石头是只雌龟的事实。
还是一只会生蛋的、成年雌龟。
“那馒头呢, ”陶嘉低着头给石头的窝添上新的干净沙子,自言自语道,“馒头会是蛋的爸爸吗?”
吕向霜这段时间借着进修培训的功夫,经常跑路摸鱼,今天又在顾俞家里蹭饭, 闻言道:“你别说,我问过万斯了,他家那只乌龟就是个雄龟, 看来石头倒霉了,被别的龟渣了还不知道。”
顾俞从外面提了一大袋菜回来,听见吕向霜的话,轻蹙了一下眉:“石头也许只是到时间要生蛋了。”
吕向霜伸出一根手指, 高深莫测地摇了摇:“Nono,现在才是什么季节,乌龟怎么好端端会在这个时候生蛋?肯定是受了刺激。”
顾俞把菜放进厨房, 然后出来, 在陶嘉身旁蹲下, 说:“馒头已经搭了最早一班飞机,今天就能过来看石头。”
“???”吕向霜一脸懵:“不是, 你们,这么正式的?我就随口一说……”
顾俞压根懒得搭理他,起身对陶嘉说:“土土,过来做饭。”
又和吕向霜道:“你去看着乌龟,及时给石头换水。”
吕向霜:“。”
你家就这么对待客人的?
仿佛察觉到他的内心想法, 顾俞走过的时候短暂停下脚步,瞥了吕向霜一眼,语气淡淡:“或者你来做饭?”
吕向霜二话不说开溜。
陶嘉对于做饭可谓算是一窍不通,比煮清水面时还要慌张,试图和顾俞撒娇逃避:“哥哥,我不会做。”
顾俞抬手从挂钩上摘下围裙,垂眸给陶嘉系上,说:“昨天刚刚教过你。”
“可是我已经不记得昨天的事了,”陶嘉头一次发现自己的病是个多么好的借口,浅琥珀色的眼珠子转了转,耍赖般往顾俞怀里靠去,“我可不可以不做饭?吃完后我会帮你洗碗的。”
顾俞反手拥住往后倒的陶嘉,安静片刻,似乎在那瞬间想了很多事情,然后开口:“这次不行,土土。”
陶嘉不是很开心:“为什么呢?”
顾俞将他带到天然气灶前面,语气低而柔和:“因为土土很聪明,很快就可以学会。如果我哪天没有时间做饭,土土的肚子可以不用挨饿。”
陶嘉觉得这句话有点道理,但又有点没道理,反驳:“我会点外卖。”
顾俞正要把装有青菜的篮子拿过来,闻言停下了动作。
“土土,你不能一辈子都点外卖。”他说。
陶嘉委委屈屈抓着铲子,愤恨地盯着眼前黑色的锅,顾俞已经将火拧开了,并且把盐和油等调料都摆在了陶嘉触手可及的地方。
锅底飘出一缕缕不明显的白烟,陶嘉左顾右盼,企图从顾俞淡定依旧的神情中得到一点启示,失败后悻悻伸出手——用力舀了一大勺盐,认真地把盐均匀撒在烧热的锅底。
顾俞:“……”
悄悄来门口看笑话的吕向霜心满意足离开。
不知道出于怎样复杂的心理,顾俞没有出声阻止陶嘉,然后他就看着自己的小恋人抓起一大把青菜,哗啦洒进锅里,再在最上层倒了整整两圈油,盖上锅盖。
顾俞不禁问:“然后呢?”
陶嘉心虚地瞥他的侧脸,小声回答:“等它熟就可以了。”
三分钟后,青菜糊了。
陶嘉沮丧得不行。
顾俞看看锅里面目全非的菜,和昨天陶嘉炒菜的流程对比了一下,一模一样,连往锅底撒盐的动作都没变。
陶嘉并没有记住昨天自己教的东西,并且还是固执认为盐应该铺在锅底,油应该倒在青菜的头顶上。
顾俞没有说什么,动手把青菜糊糊铲出来倒盘子里放一边,然后洗干净锅,早有准备地拿过另一个篮子里的菜叶子。
陶嘉用那双干净剔透的眼眸瞅着他。
“我教你,”顾俞嗓音很轻地哄,“土土已经做得比昨天好了。”
至少今天新买来的锅没有被烧穿底。
陶嘉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对自己做饭的手艺勉强有了那么几分摇摇欲坠的自信,打起精神来。
“先放油,等热了再下菜。”
顾俞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为了方便教学,他干脆站在陶嘉身后,仿佛是个将要亲密相拥的姿势,若即若离。陶嘉的耳尖红了,但还是听话地翻铲子。
顾俞看了一会儿,觉得小男友此时的动作很像在笨拙捣药,锅里的菜都卷成了一大团。
于是顾俞伸出手,自然地将陶嘉僵硬的爪子和锅铲一起握住,轻松地翻炒了两下,示意道:“是这样用的。”
陶嘉感到自己的脸被热气熏得发烫,鼻尖都冒出了细汗。
他只要稍微转起头,抬起下巴,就可以触上顾俞近在咫尺的下颔,蹭到那抹流畅漂亮的弧度,就像高中时候一样。
像高中时陶嘉等来大学放假回家的顾俞,缠着他要辅导课业,顾俞总是地弯腰站在自己身后,认真而细致地讲解题目,嗓音好听得像是小提琴协奏曲。
遇上陶嘉故意犯蠢,顾俞也不生气,偶尔会伸出手,无奈又纵容地替陶嘉记笔记。
夏天闷热的夜晚,顾俞修长而微凉的手指,习题本上泛白的反光,令人喜欢的橙子香味,手心里因为局促害羞而渗出的汗。
陶嘉不记得那晚、或者那些很多个晚上,自己究竟有没有亲过顾俞。
或者说,他对于两个人之间初吻的记忆是朦胧不清的,但陶嘉自觉并不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而是因为和顾俞的每次深入接吻都像是初吻一样的热烈又紧张,甜蜜里心跳如雷。
想到这里,陶嘉扔下锅铲,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仰头亲住了顾俞。
油锅里的青菜散发出香气,油粒在滚烫的弧面上爆开,发出细小而不间断的滋滋声,掩盖住了接吻时的暧.昧动静。
顾俞顿了一下,索性拥紧陶嘉,加深了这个吻。
“哥哥……”分开的时候,陶嘉微微喘着气,眼眸里蕴着很浅的水光,嗓音也湿漉漉的:“我们昨天好像有个冬瓜味的亲亲。”
顾俞愣了一下。
陶嘉看他:“我有没有说对呀?”
“嗯,”顾俞的眼神柔和至极,他轻轻摸了摸陶嘉的头发,说,“土土没有记错。”
昨天陶嘉偷吃冬瓜的时候,顾俞确实亲了他。
*
吕向霜难以置信地看着餐桌上的青菜,真情实感发问:“你们两个人在厨房呆了一个半小时,就煮出这几盘烧焦的菜?”
陶嘉低着头用筷子戳戳米饭,抿唇不说话。
顾俞冷冷淡淡瞥他一眼,开口:“不想吃可以点外卖。”
吕向霜拿出手机,一本正经:“先让我看看会不会食物中毒。”
令他惊奇的是,这桌菜虽然卖相糟糕,并且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烧焦味,但吃进嘴里,味道却意外的不错。
顾俞的厨艺真可谓是起死回生。
吃完饭,吕向霜摸着肚子倒在沙发上,询问:“下午我们去哪玩?”
陶嘉立即看向他,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加班,”顾俞却说,“公司有点事。”
陶嘉竖起的耳朵仿佛耷拉了下去,但还是认真叮嘱顾俞:“今天的天气预报有小雨,哥哥要记得带伞。”
吕向霜挑眉:“那我呢?我不想去那见鬼的培训,今天就在你家赖着了。”
顾俞:“你去机场接乌龟。”
吕向霜:“……”
*
下午,陶嘉全副武装地带好东西,提上装有石头的恒温箱,坐上吕向霜的车一起过去机场。
路途有点远,陶嘉百无聊赖地看窗外的风景,忽然出声:“哥哥这些天好像很忙。”
吕向霜正跟着车内音响哼歌,闻言诧异道:“你记得?”
陶嘉摇摇头,垂睫将手指贴在恒温箱上,逗了逗石头,一边说:“石头窝里的沙子五天没有换了,平时哥哥都能记住的。”
吕向霜虽然也养过宠物,但没这两个人那么讲究,摸摸鼻子道:“是吗?也许他觉得迟一点换也没关系?”
陶嘉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小声开口:“昨晚凌晨三点,我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哥哥还在书房里。”
吕向霜激动起来:“土土,你记得住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了?”
“没有,”陶嘉干巴巴道,“我及时写在日记本上了。”
石头待在箱子里有些烦躁,不停地用后肢往后做趴土的动作,但因为恒温箱里没有装沙子,所以它蹬了半晌,觉得无趣又停下来,开始伸出脑袋试图去咬陶嘉隔着箱子的手指。
“忙都是一阵一阵的,”吕向霜语气散漫,“你看我这段时间这么闲,等培训结束又得回去加班。顾俞的公司正值上升期,肯定会有事情等着他去做的,过了这两个月就好了。”
陶嘉“嗯”了一声,继续出神。
“但哥哥好像很怕我会饿死,”他语气困惑,“为什么呢?难道哥哥以后会不回家了吗?”
吕向霜转动方向盘,听见这话十分无奈:“别乱想,顾俞怎么可能舍得不回去,待会你一哭鼻子,他恐怕就慌得不行了。”
陶嘉生气道:“我不哭鼻子!”
吕向霜:“嗯嗯嗯,对对。”
陶嘉:“。”
真想让石头出来咬他。
两人来到机场,刚走进大厅,吕向霜就眼尖地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忙带着陶嘉走过去,打招呼:“师兄。”
他用的是英语,陶嘉不禁好奇地看了看面前的人。
浅灰色的西装外套,干净整洁的袖口,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温和而透着成熟理性的神色,这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陶嘉迟疑了片刻,开口:“你好,我可以叫你什么?”
对面的男人不易察觉地停顿了一会儿,才微笑回答:“万斯,之前帮你做手术的医生。”
陶嘉看着他的目光澄澈又困惑,明显是完全不记得他这个人了。
“就是你的乌龟吗?”陶嘉想了想,补充说明:“让石头生蛋的那只。”
“我得替玛丽向石头道个歉。”万斯放下手里提着的东西,陶嘉这才注意到那小小的恒温箱里还有一只懒懒散散的乌龟,通体墨绿近黑,龟壳上的花纹流畅漂亮,气质优雅,瞧起来像只龟中贵族。
“石头的情况怎么样?”万斯关心地问。
陶嘉把手从背后收回来,慢吞吞把自己箱子里的乌龟提给万斯看,说:“它有蛋了,每天都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
万斯:“有蛋的乌龟确实会有一些异常举动。”
石头本来趴在恒温箱里无精打采,整个脑袋都缩在龟壳里,忽然若有所感地动了一下,伸长脖子探出头。
万斯将自己的箱子打开,把手伸进去,玛丽立即爬进他掌心里。而后万斯让玛丽进了石头的恒温箱。
瞧见两只久别重逢的乌龟亲亲热热靠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陶嘉还有些莫名的羡慕,盯着看了好几分钟,才依依不舍地挪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