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的话,这个香味还能复刻在其他日用品上。”贺秋渡道。
林杳然想了想,“洗衣液也可以吗?”
“可以。”
“洗发水和沐浴露呢?”
“可以。”
“毛绒玩具清洗剂呢?”
“可以。”
“哇,这也太厉害了吧?”林杳然眼睛里冒出小星星,露出很少见的快乐表情。如果家里处处飘散着这样的铃兰花香,不就像妈妈一直陪在他身边一样吗?
“对了,我记得方阿姨也特别喜欢‘五月暮春’的那个香水品牌,上个月还在微博上评测过它家今年新出的两款香水呢。”
贺秋渡点点头,“她年轻时就偏爱Amireux的香水。”
Amireux,就如它的名字一样,是一个非常具有浪漫气质的顶级奢侈香水品牌。Ami是“朋友”的意思,amoureux是“相爱的”意思,两者相结合,就是“友情以上,恋人未满”。
Amireux有支很经典的广告片,讲述的就是发生在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间,似爱而非、无疾而终的成长故事。
想要触碰却又不得不收回,想要保护却又不得不离开。分别,对友情而言只是片刻的遗憾,对爱恋则是漫长的遗忘。
当然了,方荷芝女士才不可能为品牌情感定位这种东西买单。她只是单纯喜欢收集各种华贵豪奢的美丽事物而已。
想到这儿,贺秋渡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如果她知道Amireux最传奇的“五月暮春”的经典香味被用在各种日用品上,一定会疯狂吐槽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去洗吧。”贺秋渡说着,随手脱下外套。
“?”林杳然红着把他往外推,“……没有们,谢谢。”
贺秋渡挺严肃道:“这也算练习的一部分。”
“……不了吧,这浴缸那么小要挤也挤不下啊。”
“我可以抱着你一起洗。”贺秋渡勾唇一笑,“是你给我的建议。”
林杳然无言以对,睫毛低低垂落,连耳朵都红透了。
心知今晚对他而言已经闹得太过,贺秋渡便也不再作它想,就转身出去了。
见门严丝合缝地关好,林杳然这才松了一口气,快快乐乐泡进满是铃兰香气的热水里。拨了拨泡沫,指尖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捞起来一看,竟然是只圆滚滚的小鸭子。
与小鸭子黑溜溜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林杳然忍不住抿了抿嘴角,“幼稚。”
跟鸭鸭玩了一会儿,林杳然觉得这里的浴缸确实太小了点,容纳自己一人都只刚刚好。如果贺秋渡再抱着自己坐到里面,恐怕真一动也不能动了。
一动也不能动,就算想躲也没地方躲,整个人就这么被牢牢铆在贺秋渡怀里。到那时,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呢?
林杳然慢慢沉进水里,吐出一串气泡。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了,再一想,真要无地自容了。
总之,也不知水太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林杳然洗完澡出来后,简直红得跟一只熟透的大虾没什么两样。还没等他凉快下来,又被贺秋渡抱到腿上,帮他擦好头发,然后仔细吹干、梳顺。
讲道理,贺巨星的服务还是很不错的,但他就喜欢出其不意搞点小动作,结果又平白浪费掉不少时间。
等终于折腾好可以去睡觉了,林杳然也早就困得不行了,迷迷糊糊间,他全然没注意原本两床分开的被子,已经被换成了一床。直到发现今晚被窝里的温度比平时更焐,他才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劲。
见他睁着一双水泽透亮的大眼睛望过来,贺秋渡将他搂得更紧,微微笑道:“情侣之间都是这么友爱亲密的。”
林杳然“哦”了一声,又困困地打了个哈欠,却并不闭眼。
贺秋渡问:“怎么还不睡?”
林杳然说:“我要等你先睡着。”
“为什么?”
林杳然白眼他,“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贺秋渡指尖绕着他乌黑柔顺的发尾,像在逗弄小猫尾巴,“我一直都很喜欢看杳杳睡着时候的样子。”
林杳然瓮声瓮气道:“有什么好看的。”
贺秋渡撑着头,眼帘半垂,视线始终停在他身上。“以前和你一起在廊檐下睡午觉的时候,我就喜欢这么看着你。周围什么人都没有,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你和我。”
林杳然笑了笑,“本来就只有你和我。过去到现在,从来都只有你和我。”
“嗯。”贺秋渡把脸埋进他漆黑的发丛,嗅着他淡淡的发香,“未来也会是这样。”
两人静静地抱了好一会儿,漆黑夜色中忽然想起林杳然闷闷的声音。
“贺秋渡。”
“嗯?”
“我从小睡觉就睡得特别沉,妈妈叫我起床总是叫不醒。”
“嗯。”
“所以,如果你想在我睡着的时候做坏事情,我应该也不会发现。”林杳然拉高被角,遮住通红的脸颊,“就算发现,我也会装不知道。”
47. 酸梅汽水 “我们还有一小时可以练习”……
青年的声音软软的, 还带着点儿鼻音,明明很好听,却惹得贺秋渡难受起来。不过, 他也只当身旁的人说的是孩子气的梦话,抑或梦呓般的孩子话。
稍微调整了一下手臂姿势,好让林杳然枕得更舒服些,他又轻轻碰了碰他露在外面的卷翘睫毛,密密的睫根往上一点儿, 是那颗浅色的小痣。
依稀听过眼睛有痣的人很爱哭的说法,本该是耳边一晃而过的无聊话,却在林杳然身上准确地应了验。这双眼睛偏又生得很美, 天生适合掉眼泪,越是哭,越是晶莹透亮,像月下盈盈的潭水。眼眶周围也不肿, 只是红得发艳,像上了天然的戏妆。
大概是,正因神明赐予他这么美的一双眼, 才会让他经历这么多的伤心事情。
贺秋渡眸色一暗, 不禁想到了林杳然的母亲孟芸芙。
孟芸芙昔年舞台上的影像如今再看, 依然惊为天人。她正如保持着纯洁而成长的铃兰,或者说, 是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的、理想的女性形象。
而那双沉着万顷秋波的明眸仿佛某种宿命留下的表记,一模一样地继承给了她的孩子。
太过美丽的事物,结局也往往都异常令人心痛。只要有生命,人就会不断变得衰老,可是, 那样的结局——那种平常而幸福的终结,神明又怎么会容许发生在她的身上呢?所以,她早早地夭亡了,在最美好的年纪地离开了,神明用这种方式,永远留住了她的美丽。
贺秋渡垂下眼帘,静静凝视熟睡在他怀中的青年。浓华的乌发与雪白的面容对比太过鲜明,美得毫无真实感,是一触即溃的水月镜花。他的杳杳,名字也好,容姿也好,都像一场随时都会飘摇远逝的美梦。
梦终究是要醒的。
那时,他会不会和他妈妈一样……
贺秋渡摇摇头,逼迫自己不再去胡思乱想。是啊,有什么值得不安的呢?明明已经找到了朝思暮想的人,明明此刻,他就在自己身边,哪儿都不会去。
这么想着,贺秋渡却不由自主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些,紧到林杳然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发出一点细细的小猫样的哼哼。
还不够。
不管多用力都不够。
最好能揉入骨血,让他永远都不能离开自己。
*
翌日,由于当天的节目录制是从下午开始,所以林杳然一直很安心地睡到了中午。贺秋渡准备好午餐进来的时候,他还蒙着被子呼呼大睡,四仰八叉地强占了整张床。
连唤了他好几声,他终于慢慢睁开眼睛,垂头耷脑的动也不动,一幅仍眷恋于睡眠中的模样。贺秋渡把他从床上抱下来,提溜着他去卫浴间洗漱,他也全程昏昏沉沉的,直到在餐桌边坐下,才总算清醒过来。
“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啊?”
贺秋渡端了餐盘过来,把一大一小两个白瓷碗放到他面前,是荠菜鲜肉馄饨和橙子蒸蛋。
“这个看起来好好吃。”林杳然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黄澄澄的橙子蒸蛋吸引了。他舀起一勺放进嘴里,香滑细嫩的蛋羹顿时融化在舌尖,奶味十足,满口橙香。一会儿功夫,这颗圆滚滚的橙子就被他挖得一干二净。
贺秋渡敲了敲那碗馄饨,提醒他不要光吃甜点,妄图逃避主食。
于是,林杳然只得悻悻地握着白瓷勺舀馄饨汤喝。汤很鲜,飘着虾皮和紫菜,而且香油是最后才淋的,所以闻着也特别香。
他呼呼地吹着,小口喝着汤,就是不肯动那些白白胖胖的馄饨。贺秋渡坐一旁看着,心想幼儿园小朋友吃饭都比林杳然表现好。没办法,他只得无奈而快乐地亲自给人一口口喂。
馄饨包得个儿大,馅料也足,中间还有一颗完整的大虾仁。林杳然吃东西本来就慢,一个馄饨够他细嚼慢咽上好久。正吃着,他忽然有感而发地来了句:“你真像我妈妈。”
贺秋渡忍俊不禁,“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了。”
“不是字面意思上的像。”林杳然也跟着笑笑,“这是一种形容,夸你呢。”
确实,对林杳然而言,这不仅是夸人的最高等级,更是最贴切的表达。一个是全世界他最爱的人,一个是全世界最爱他的人。
“回去之后,我能陪你一起去看她吗?”贺秋渡问道。
林杳然轻轻点了点头,“我妈妈肯定会很高兴的,就算在天上,她也还是喜欢热热闹闹的。”
贺秋渡听着他这话甚痴,心中微涩。“现在应该还有很多粉丝惦念着她吧,大家都不会忘了她的。”
林杳然摇摇头,“很多歌迷都想来我妈妈的墓地祭拜送花,但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妈妈葬在哪里。就连我妈妈当年嫁给我爸爸的事,现在也还是几乎没有人知道,因为我爷爷一直把消息锁得死死的。”
贺秋渡默默。不知为何,林家和贺家一直对孟芸芙的事讳莫如深。前不久,自己还特意询问过父母,想从他们那儿了解一些孟芸芙的往事,谁知贺尧脸色当时就变了,还十分紧张地去觑方荷芝。结果就是,两人只说不清楚,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那以后我们就多去看看她,好不好?”
林杳然神色黯淡,“我妈妈葬在林家墓园里,不能随便进去。而且爷爷不喜欢我去看她,每次去看她都要费好大功夫。上次我去看她的时候,已经和前一次隔了大半年,连摆在墓碑上的花都枯得只剩枝子了。”
贺秋渡心想这也难怪,林远枫注重现在家庭,不可能为去看望亡妻惹秦璇不痛快。所以,曾经拥有无数鲜花与掌声的一代偶像,如今唯有寂寞萧瑟的枯枝伴她长眠。
“我有点害怕。”林杳然抬眼望过来,“我很怕自己和妈妈一样,很早就……”
剩下的话被及时吻住了。吻得既凶狠又急切,几乎带了点教训的味道。林杳然有点傻掉了,贺秋渡以前亲他的时候虽也来势汹汹,但从未像现在这么凶。连一直被温柔对待、照顾得很好的舌尖,都被咬出了淡淡的血。
贺秋渡放开他的时候,他连呼吸都不会了。
“不许胡说八道。”青年大手伸过来,像揉猫咪脑壳儿一样,薅了把他的后脑勺,又绕到前面来,轻轻按了按那软嫩的唇瓣,“痛啊?”
林杳然闷闷地“嗯”了一声,靠着他胳膊缓了会儿,然后小声说:“我是真这么想的。等真到了那时,我想睡在妈妈身边,就算没人来看我也不害怕了。”
贺秋渡扣紧他的手,嗓音压得很低,“杳杳,你不可以这么想。你的病早就好了,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嗯,我错了。”林杳然难得很乖地没有顶嘴,“我以前还什么都不知道,今后保证不这样了。”
贺秋渡问:“不知道什么?”
“有个人一直在找我,一直都没忘记我。”林杳然轻轻靠上他的肩膀,“知道我这样想,他会伤心的,我不想他伤心。为了他,我也得长命百岁才行。”
贺秋渡蹭蹭他柔软的发顶,“不够。”
林杳然反驳,“那不是老东西成精了?”
贺秋渡闻言不由失笑,低下额头去碰了碰他的前额,“不会的,杳杳是小仙女。”
“……滚你丫的。”
“我认真的。”贺秋渡手又不安分了起来,惹得林杳然闹起了大红脸。“杳杳不是小仙女的话,怎么穿起裙子来那么好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