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吧。”贺言舒跟着起身。
“好呀。”纪沉鱼歪头一笑,一点儿不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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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言舒送走最后一个病人,收拾桌子的时候注意到手机上的一则新闻。
新闻里说,佳迪公司代理预售的产品性能出了问题,导致大面积退款,不仅信誉受损、股市暴跌,还面临着巨额的赔偿金。
佳迪公司?贺言舒有了解过,不就是纪沉鱼说的那个偷了他们公司代码,还采用廉价原材料制作芯片,抢先预售那个公司?
这么快就出事了。
虽然没有证据,可贺言舒觉得这事儿和纪沉鱼一定脱不了干系。
商场云谲波诡,昨日万丈高台,今日就可能倒得砖都不剩几块,要不怎么那么多欠债跳楼的董事长呢。
贺言舒无心理解这些阴谋阳谋的事,整理好病历打算关门下班。Amber推门而入,微笑着将一张请柬递给他:“好久不见贺先生,纪先生邀请您去他的产品发布会。”
“他......为什么会邀请我?”贺言舒接过,打开看了眼,扫到底下的日期,没剩几天了。
Amber笑容得体:“纪先生说,您是他最想看见的人,他每个重要的时刻都想和您分享。”
“好吧,我有空就去。”贺言舒知道自己不去Amber没法交差,答应道。
“谢谢贺先生体贴。”Amber弯弯唇,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
来得快走得也快,纪氏的人都这么雷厉风行?
发布会那天,贺言舒刻意选了套正式的衣服。
他打算去看看那个发布会,一来是他最近诊所不忙,确实有空,二来这产品和远程医疗有关,他听听有好处。
想到纪沉鱼看到他后那双冒着星星的眼,他别扭之余,还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那感觉不算坏。或许是他早已习惯了不让别人的期待落空。
贺言舒收整完毕,开门发现池宇的车停在他家门口。池宇连话都没说,打开车门让他进去,然后平稳地将他载到了会场。
发布会嘉宾很多,前排全都是记者,还有部分其他企业代表和投资人。
Amber从池宇手中接手了贺言舒,指了下正中央第一排的一个空位:“贺先生,那是纪先生特意为您留的位置。”
贺言舒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尴尬:“不用,我站这里挺好。”
他身旁一圈记者老板的,他坐那么显眼干嘛?
站门口看看挺好,想走的时候也方便走。
“那好吧。”Amber道,“我去给您倒杯水。”
“不用忙,我看看就走。”
“别客气,贺先生。您还是多留一会儿吧,纪先生知道您来了一定很高兴的。”
没过一会儿,发布会正式开始。
产品是个多功能手环,集手表、电话、心跳检测于一体,在生活上和医疗上都有用途。产品经理最先上台,给大家播放宣传视频,讲解产品功能。
贺言舒看了一会儿,Amber端着咖啡过来了。
“谢谢。”贺言舒接过,望着台上道:“这产品是代替佳迪的同类产品吧。”
“不叫代替,佳迪原本就是偷我们的。确切来说,这是纪先生的改良。”Amber提起纪沉鱼,总是很尊敬,“对方公司本来想要采购我们的芯片,结果被佳迪用卑劣的手段压了价,还抢了先。现在纪先生夺回了这个单子,还开发出了新的产品。”
“佳迪既然是窃取的你们的程序,又怎么会出错?”
Amber笑道:“这就是纪先生的远见了。他习惯性地在程序里埋雷、安后门,别人用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问题,还无法修复,只有我们的技术人员知道如何修改。佳迪起初运行得很好,超过一定的数量就开始大规模的延迟、甚至反复崩溃重试,问题无法解决,只能违约。”
“报价上吃了亏,纪先生就替换掉原本的材料,指导员工赶工研发出了成本更低的新材料,达到了比佳迪更低的价格。”
Amber说着,产品经理结束了自己的介绍,换纪沉鱼上台。
纪沉鱼一身黑西装显得身形颀长挺拔,别致的宝石胸针又给他添了几分矜贵,底下的记者举起摄像机对着他一阵狂拍——要不是知道这是纪氏集团的产品发布会,台上的男人是纪氏的执行董事,他们还以为是哪个亚洲明星过来走红毯呢。
纪沉鱼先是扫了一眼台下正中央的位置,见那里空着,脸上几不可察地显现出失落的神色。他勉强笑笑调整好状态,抬头讲了几句,就对上后排站着的,清俊男人的眼睛。
他来了!
隔着人群,他朝贺言舒笑着点了下头,开始他对产品的阐述。
“这款产品今天能够出现各位面前,非常的不容易。”纪沉鱼说完停了几秒,底下都传来心领神会的笑声。
的确不容易,经历了被抄袭、被抢单、失去先机,到今天重新面对大众、夺回市场份额,可以说是逆风翻盘。
“这是纪氏迈向远程医疗的第一步,只是一次牛刀小试。往后我们会转战国内市场,研发出更多可用的东西。”
“我听到有些朋友的质疑,说远程医疗前景不可见,利润少、难度大,我们在其他行业已经取得很好的成绩了,为什么非要去啃这块硬骨头。”
纪沉鱼抬眸,对着远处的那人:“其实这一想法的初衷,来自于一个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的人。”
“他是个医生,我认识他的时候,我们都还只是学生。那时我对他说,学医这么难,要不干脆放弃好了,他却说难有难的道理,也有难的好处。病人的类型有那么多,诊治的方法自然千奇百怪,要全部掌握就得知晓各方面的知识。”
“从另一个角度说,手段越多,活下去的几率越大。远程医疗也是一种手段,它能在传统医疗的基础上,帮我们做更多的事。”
“人类发展到今天,为了绵延下去,每一代人都想了很多办法。”纪沉鱼的声音不大,在安静的会场中却清晰有力。
下一秒,所有人都由衷地站起来,掌声雷动。
“我十七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纪先生,那时候我爸妈欠了债,把我抵给一个中年白人富商做帮佣。他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还是个专挑未成年下手的性。虐狂。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很害怕看到漂亮衣服和精美的糕点。因为,那些是和肮脏的行为绑定的。”Amber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男人,突然轻声道。
贺言舒只猜想过Amber可能有很复杂的经历,却没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那么不堪的过往。
干净得如同琥珀的男人,原来也陷入过淤泥吗?
“是纪先生救下了我,他让人把那个男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还把他送入了监牢。”Amber看向贺言舒,“池宇也是和我一起被救出来的。后来纪先生看重我们的能力,让我们跟着他,就算被误会关系他也没有解释。”
“‘知道是我的人就没人敢欺负你们了’,他当时是这样说的。”
“但是我们知道,纪先生有一个从来都不会忘记的人,我们一直在等这个人的出现,直到遇到了您。”
Amber澄澈的眸子仿佛水洗过一般:“贺先生,我不知道您和纪先生以前有过怎样的矛盾,但纪先生真的是一个很正直善良的人,也一直牵挂着您。您要不要试着再接纳他一次?”
“他让你来当说客的?”贺言舒无奈。
“不是,纪先生让我把从前的事都忘记,不允许我再提。是我自己想说。”
其实纪沉鱼的专业能力和经商头脑贺言舒一直都没有怀疑过,他也从来没有因为徐落的事对纪沉鱼的人品有偏见。
在大多数情况下,纪沉鱼都是与人为善的——只要不危及到他爱的人。
而他碰巧倒霉,触碰到了纪沉鱼的逆鳞徐落。
这也就让贺言舒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纪沉鱼或许是个好的上司、好的企业家,但却不是适合他的爱人。
不过反过来也说得通。做不了爱人,还算是个有社会担当的合作对象。
“你跟他说,一起回国的事我会再考虑。”从会场走出去前,贺言舒对Amber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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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爱他如爱己
晚上, 章一在纪家一楼的大客厅,满心怨念地擦花瓶。
纪沉鱼回旧金山有一阵了,心情阴晴不定, 好的时候连最喜欢的古董车都借他开, 不好的时候看到他就挑三拣四, 擦了八遍的花瓶还说有灰,问他眼睛长来干嘛使的。
他暗暗觉得纪沉鱼的高兴和生气应当是有规律的, 冥冥之中应当有个自变量在控制着, 而纪沉鱼就是那个被动的因变量。
那个自变量是什么呢?以他浅薄的脑瓜想不出来。
开玩笑!Boss的心思谁敢猜!
总而言之, 言而总之, 他又在擦第九道花瓶了——他寻思这活儿也不该他干啊。
所以Amber拨通章一的电话之后, 听到的声音是懒散的、敷衍塞责的:“干嘛——”
“告诉纪先生,贺先生说他会考虑回国的事。”Amber语气轻快,透着喜悦。
章一没过脑子:“这种事情告诉我干嘛啊, 你不能直接告诉Boss吗,非要麻烦我替你传这一趟话, 看我操劳你是不是很开......什么!”
贺医生要跟纪先生回国!
Amber在那头低低地笑:“怎么样,你不是说最近老被纪先生骂吗?这个好消息由你开口, 你猜他会不会奖励你?”
“好事!”章一电话都忘了挂,抱着花瓶就往纪沉鱼的书房跑, “Boss!贺医生答应——”
还没说完,章一就感觉那露着一条缝的房门里怪怪的, 切切的人语声从里面传来:
“手放这里......然后腿直接那样......缠起来......你看,这样是不是好多了?”男声清润轻柔, 带着气音,像拿着一根羽毛在人的心口挠。
“还是......不要,不要这样。我就亲......亲一下就好了, 抱着亲额头挺好的。”熟悉的是Boss的声音,很有磁性,听上去很不好意思。
章一瞪大眼睛捂着嘴,下巴都快惊掉了——Boss这是在干嘛!难不成被人强迫了!
“纪先生,你不要这么难为情嘛。”
“阿夏,我......”纪沉鱼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章一推门而入,还举着个花瓶,俨然一副决定慷慨就义的样子。
“你干嘛?”纪沉鱼指着他道,“你要谋杀亲Boss吗!”
章一往纪沉鱼身后看了一眼,年轻男人学生模样、唇红齿白、长相秀气,不是教纪沉鱼美术的小夏先生又是哪个?
于是他讪讪把花瓶放到桌上摆好,“我听错了,我还以为有人要伤害Boss你呢。”
“这里除了你手上拿凶器,还有谁会伤害我?叫你擦几个花瓶就不乐意啦。”纪沉鱼黑着脸,“小夏先生都不认识了吗?”
“认识,认识的。小夏先生好!”章一难为情地摸摸自己后脑勺。
“章先生好啊。”小夏先生一双眼睛非常迷人,章一多看一眼都怕被这狐狸精勾走魂魄。
夏闻殊眼睛好看、声音好听,腰肢纤细还双。腿修长,可谓是四美俱全。
不过章一还真知道,纪沉鱼从来不对这小美人打歪心思——要论美,谁还能美过他Boss去?想看美人自己照镜子不就得了。
从纪沉鱼的身上,章一知道了一件事——真正好看的人是不在乎别人好不好看的,因为他已经有了这样好东西,便不再像没有的人那样狂热地追求。
同理,Amber和池宇,在别人眼里都是小明星级别的,在纪沉鱼,也就跟看萝卜白菜差不多。
也只有那位贺医生,能让他Boss高看一眼吧。
贺医生好在哪里,章一说不上来,但他确信的是贺医生的好,绝不是用相貌、事业和家世这种世俗的标准衡量出来的。
贺医生身上有一种平和的气质,就像是素面白瓷的面上包了一层釉,暗处瞧不出来,迎着光就能看到那剔透,上手摸又能感受到那沁凉温润。
不不不,他可不敢上手摸——就连他Boss也不敢呢!
纪沉鱼高声斥责着章一,身体慢慢地往边上挪,章一疑惑地偏头望过去:“Boss,你在遮什么?”
他凑过去看,大叫了一声捂住眼睛:“天啊,Boss你又在和小夏先生画这些奇怪的画!”
他怎么会有这么流氓的一个Boss!传出去好丢人呐呜呜呜呜呜!
“这不是我画的,是阿夏给我演示的草图。”纪沉鱼面颊微红地解释,责怪地看了眼夏闻殊,“我就说吧!你那太露骨了!”
“相爱的人这样,很正常。”夏闻殊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难道你和他没有试过这样吗?”
“一......一次而已。”纪沉鱼的脸更红了,“而且也不是这样的。我那个时候生病了,不太记得。”
“生病还抱你?”夏闻殊摸着下巴皱眉。
“抱我?不,他是被我抱的。”纪沉鱼洋洋得意,“他说他舍不得我痛。”这句他倒还记得清清楚楚呐!
“这样......”夏闻殊若有所思,眼睛像蒙上一层雾气。
那个人,倒是很舍得他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