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嘘嘘——”聂还林掌心贴着孟惊雁的背,微微向自己压着:“不着急不着急,已经没事儿了,吓着宝贝了是不是?”
刚出事的时候,孟惊雁也就懵了一小会儿,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恢复了理智。哪怕在最危急的时刻,他也没掉眼泪,他总想着自己要支撑聂还林。
哪怕现在聂还林醒了,他也想要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崩溃。
可是大约是一晚上的殚精竭虑,亦或是看到聂还林总算平安无事的刹那轻松,他极力绷着的那根弦终于吃不住力,断了。
眼泪争相恐后地向外冒,像是要把他这一整夜的后悔、害怕、担心都流尽。
他不想让聂还林担心,只是低下头,揪着他的病号服压在自己眼睛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可是他颤抖的肩膀却出卖了他。聂还林撑着床坐起来,把孟惊雁抱在腿上一下一下顺着:“宝贝,你可以让我知道的。”
见孟惊雁沉默着,聂还林继续说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担心你在外面会不会遇到危险,担心你去拍戏会不会被人排挤;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担心你怀着孩子会不会影响休息,会不会吃饭不香。
但我其实最担心的就是你看待世事的‘太洒脱’,我担心你看上去什么都不在意,哪怕有了在意的事情也不肯让我分担。
就像你现在担心我,你心里难受,你为什么一定要忍着,不让我看见呢?
宝贝,你知道你这样我有多心疼吗?”
孟惊雁听着听着,哭声就压不住了,他用力回抱着聂还林的脖颈,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我觉得都怪我……如果当时冯均带走冯叔的时候我能多警觉一些,你就不会为了救我而受伤……昨天晚上我一直很害怕,要是这次我把你害死了我要怎么办……”
聂还林轻轻给他拍着背,耐心地听着他继续说道:“我一直觉得我很对不起你,我们小的时候我就没能保护你,我知道你不会为了这个事情恨我,但是我就是想你跟我在一起的时间都是好时光。我不想你掺和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我不想你因为我受累受伤害,我不想越欠你越多……唔唔……”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聂还林用一个吻把他的嘴堵住了。
聂还林极温存地噙着他冰冷湿润的嘴唇,一舔一抿地安抚着,温暖顺着嘴唇薄软的肌肤缓缓传递过去。
眼泪顺着下颌慢慢地滴,孟惊雁就像是一块缓缓融化在果汁里的冰块。
他抬着头承受着聂还林的轻吻,从僵硬被动到温顺回应。
直到感觉孟惊雁有些喘不上气来,聂还林才慢慢把他放开,用手指轻轻揩掉他眼角的眼泪:“你把这些话说出来,能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吗?”
孟惊雁低低抽泣着,眼泪又啪嗒啪嗒掉。
聂还林把他完全地包进自己怀里,极尽所能地为他提供着安全感:“你想的那些都有道理,我也都能理解。
但是你不能把最重要的事情忽略了,你总想着要我好不要麻烦我。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需要你来麻烦我,我需要你遇到困难跟我说。因为我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你健康快乐的基础上的,如果这些都没有了,那你说的好时光也就不存在了。
我们都结婚了,宝贝,能不能试着依靠我一下?”
孟惊雁抬起头,眼睛哭得通红,却被眼泪洗濯得格外清亮,像是清溪之上跃动的月光。
他的目光落进聂还林的眼睛里,聂还林没再多说什么,轻轻吻着他的发顶:“累不累?”
孟惊雁抱着他犹豫了一秒钟,轻轻点了一下头。
聂还林搂着他慢慢躺下,在昏暗的光线中冲他微微一笑,疲倦但是温柔:“正好我也挺累的,哥哥再陪我睡一会儿?”
孟惊雁搂着他的腰,头埋在他胸口上,小声说:“对不起。”
聂还林低声笑了:“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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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还林陪着孟惊雁睡了一会儿,就打开手机查消息。
除了一些公务,主要的消息都是梁问源发过来的。
先是几句骂他的话,后来又发过来一封辞职信,声泪俱下地控诉聂还林的非人道主义:“……你就想着救孟惊雁,你把命送了你以为他就活得了?做梦吧你!当时我看他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两腿抖得跟筛面粉似的,还强撑着跟我说他能开车送你去医院。我能不让他去吗?我都怕他急出毛病来!他还怀着孩子呢!你就让他着这么大急!
……聂还林我告诉你,我忍你好多年了,你不能仗着你岁数小就为所欲为!老子成天呕心沥血地跟着你,全是看在你出手大方的份儿上!咱俩一点情分都没有!
……杀人?你太有本事了!那个人再怎么罪大恶极,轮得到你豁出命去吗?
……我不干了!岁数大了受不住你这么大惊吓!”
后来他撤回了几条消息,剩下的基本就是在问“怎么样了?”“别就这么死了,工资还发不发?”“醒了吭一声”……
再后面就是向警方和公诉方出具防御性攻击的证词证物拷贝件。
几段事发当时的监控录像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冯均在试图攻击孟惊雁。哪怕只是录像,都能唤起聂还林当时肝胆欲裂的惊惧。他一眼也不想多看,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在孟惊雁身上轻轻摸了摸。
聂还林快速地翻到下面几个文件,是警方要求出具的当事人供词表格。梁问源在底下干巴巴地标注着:“要是都没死,你俩把这个表格填一下,我交上去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最后一条消息是几分钟前发过来的,梁秘书的情绪已经完全收敛起来:冯均那边的具体情况还在调查跟进,好像有发现一些类似遗书的线索,等有更完整的结果再向您汇报。
聂还林把消息看完,只回了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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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还林在林鹤的医院里住了两天,身体基本已经完全恢复了,尽显甲等的体质优势。
反倒是在一边陪床的孟惊雁,大约是休息不太好,脸色一直没恢复,但是他不放心让聂还林就这么出院,执意要让他在医院多观察几天。
这天孟惊雁盯着聂还林输完液,还没到中午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正好林鹤进来查房,就看见聂还林正在给孟惊雁盖衣服。
聂还林给他做了个“出去说”的手势,等两个人出了病房,轻轻把门带上:“惊雁最近脸色都不太好,虽然好像没什么地方不舒服,但是我总不太放心。”
林鹤看了一眼房间里面,低声跟他说:“昨天不是才查过吗?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可能还是孕夫情绪比较敏感,这个环境对他来说适应起来有点困难,休息不好导致精神弱也是有可能的。”
聂还林想了一下,跟林鹤说:“给我准备一台车。”
孟惊雁在沙发上并没睡实,聂还林连衣服带人一把他横抱起来他就下意识地搂他的脖子,迷迷糊糊地问:“干嘛呢?”
聂还林低声哄他:“没事儿,抱抱你,睡吧。”
孟惊雁没睡醒,依赖地蹭着聂还林的脖子“唔”了一声:“别累着。”
聂还林抱着孟惊雁在房间里走了两圈,看他睡踏实了才抱着到了地下停车场。
等孟惊雁一觉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卧室里,聂还林就在身边守着他,心里其实是又吃惊又快乐的,但还是忍不住带着点忧心去摸聂还林的额头:“真不用住院了吗?”
聂还林拉过他的手,攥在掌心里宝贝地揉着:“不用,早该带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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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奴把袈裟扯破!
埋了藏经, 弃了木鱼,丢了铙钹。
学不得罗刹女去降魔,学不得南海水月观音座。
夜深沉,独自卧,
起来时, 独自坐。
有谁人, 孤凄似我?”
明明是个尼姑, 却见台上那身段柔软的闺门旦俏皮地拈着拂尘,几个轻盈的鸽行步, 眼波里流转的尽是少女的欢快明艳:
“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
凭他打我,骂我, 说我, 笑我,
一心不愿成佛, 不念弥陀般若波罗!”
小尼姑终于逃下了山,把拂尘当成个婴孩捧将在怀里,嬉笑着唱道:
“但愿生下一个小孩儿,
却不道是快活煞了我!”
台下的老少爷们齐齐叫着好,像是要把屋顶掀翻。
玉良辰一级一级地走下幕后,言欢迎上来,一面帮他起头面一面笑着问他:“玉老板, 今天又是满堂彩!”
玉良辰台上是懵懂思凡的赵色空, 是侠肝义胆的红线,是神气十足的李艳妃。可在台下,他不过是个腼腆内敛的男孩子,略带嗔怪地瞪了一眼言欢:“师弟!”
“卡!过了。”韩冰心喊完这一声, 示意剧务收工,笑着睨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聂还林:“今天齐活儿了。过去接你媳妇儿吧,我都怕你眼珠子脱出来……”
聂还林朝着韩冰心抱歉一笑,大步朝着孟惊雁走过去。
妆师肖策正给孟惊雁卸油彩,孟惊雁一抬眼看见聂还林,有点吃惊:“你怎么过来了?”
聂还林这两天事情多,白天在家也是在忙公务。
今天孟惊雁开拍前早就和于晨说好了接送自己,根本没想着聂还林会来。
聂还林搬了把凳子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刚刚卸干净的半张脸,伸手拈掉他脸蛋上的一根睫毛:“不放心。”
孟惊雁今天演过了乾旦,身上带着的范儿还没褪,他垂着眼睛一笑,又甜又媚:“怕我跑啦?”
聂还林被他笑得一怔,攥过他的手指揉了揉:“可不是,跑了怎么办?”
肖策一面给孟惊雁卸着妆,一面听得耳朵尖发红,三下五除二就给孟惊雁卸干净,忙不迭地遁走了。
孟惊雁清清爽爽地站起来,聂还林拿着风衣把人一围,小心翼翼地揽着腰带出去了。
卫文一路目送着两人出了门,呆呆地跟旁边的寸头说:“杨艺,你看看聂总对孟老师的样子,我能不能学过来演言欢?真的,隔着这么老远,我都能觉出来这是真爱。”
杨艺还没说话,李季就一脸晦气地在两人身边坐下:“什么恩爱,我都听见了,聂还林是怕孟惊雁跑了,专门来看着他的。当着外人的面卿卿我我,背地里聂还林不定怎么压制孟惊雁呢!哼,也就你们这种小年轻,会把这种伪装当爱情。”
卫文心里头不认同他,但是碍于自己是个晚辈,不太敢直接得罪李季,只能轻描淡写地说:“孟老师人挺好的,敬业又谦虚。”
李季“嘁”了一声:“你才认识他多一会儿,拍了几条片子就连他是不是好人都知道了?”
杨艺夹在两个人中间,不露声色地和稀泥:“也是,聂还林那种身份地位的人,就算是心里头有恨,也不会直截了当地当着外人表现出来。不过孟老师人是挺好的,问他演戏上的事他都很耐心。”
李季看没人认真附和自己,气呼呼地拎起衣服就往外走:“毛头小子,屁都不懂。”
孟惊雁坐进副驾驶,扭头问聂还林:“说真的,你前期不都在网上营造咱俩关系很差的大众印象吗?怎么最近又放飞自我了?”
一边问着,他好奇地打开原本放在座位上的小盒子,十二个小坑里里头整整齐齐地用红纱困着三排小果子,白肉嵌红籽,圆溜溜的全都一般大小,像是匀称漂亮却又没熟透的大草莓。
聂还林没急着发动车,抽了一张湿巾仔细把孟惊雁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揉干净,又用纸巾轻轻擦着:“人的思维是很复杂的,如果你一味地诱导他们朝着一个方向走,他们会产生逆反心理,进而期待着某一种反转。”
孟惊雁理解了:“你是说他们会反着想?”
聂还林翘起嘴角,很无辜地笑了:“我不知道呀,但是我这样猜。”他把孟惊雁的手擦干净了,指了指那盒小果子:“尝尝,今年头茬的淡雪。本来给你买了夕张王,但是在车上用果叉不大方便,就只带来这个。”
孟惊雁只听说过夕张王,贵得离谱的日本瓜,有市无价的东西,有钱没身份都买不着。
“别花这么多钱呀,普通水果也好吃。”唏嘘着,孟惊雁两根手指夹起一颗草莓递到聂还林嘴边:“你先吃。”
聂还林却不张嘴,执意让孟惊雁先咬。
孟惊雁拗不过他,拦腰把草莓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在他的口腔里扩散开来,他很没见识地跟聂还林炫耀:“菠萝味的,好神奇!你尝尝!”
这次聂还林就着他的手把草莓吃了,光吃了草莓不说,还连带着他的手指头一同含了进去。
孟惊雁敏感的指尖被聂还林柔软的口腔包裹着,满脸通红地问他:“干……干什么呀?”
聂还林把驾驶室中间的档位向后一推,前面两个座位就连在了一起。
孟惊雁看着聂还林把副驾驶的座位放平了一些,又伸手把自己捞到了身上。他配合着趴在聂还林怀里,却有些忸怩:“这就是你喜欢大车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