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
我看向导演组,果然,他们再一次露出震惊的神情。
小戴倒是仍在低头看手机。
李岩山导演忍不住开口:“干嘛呢干嘛呢,在这儿开新闻发布会呢?”
“最后一期节目,留下点东西。”连阳笑笑,“你们没什么想说的吗?何枝呢,难得来一趟。”
话音刚落,其他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我平静摇头:“要让连哥失望了,我暂时没有。”
他也不强求,转而去问其他人。
大约又聊了半个多小时,众人便散开,去忙各自的事情。我和陶诗都被安排了工作,我被分到前台协助袁霞算账,核对店内收支。
晚上六点多,我收到了蔚先生的消息。
蔚先生:吃了吗?
我回复:还没有,和嘉宾们一起准备晚餐,还有半个多小时才会开饭,蔚先生呢?
蔚先生:也没有,晚上有个饭局。
我:喝酒时注意身体。
蔚先生:嗯,你也要注意肠胃,别再难受。
我:好,谢谢关心。
然后就像往常时一样,结束了这次的对话。
临近傍晚,我正在后院看植物的长势,小戴利用休息的时间过来找我。
录制过程不需要全程待在摄像头下,如果有事,可以走出拍摄范围。我以为她寻我是有什么要事,比如健哥有嘱咐之类,就避开了摄像头,关掉了收音的麦。
没想到她只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
过了许多,她才喃喃回答:“吱吱哥,你别难过,未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闻言,我颇为无奈,问她:“今天又乱想了些什么?”
她答非所问,脚一跺气愤道:“资本主义真是太坏了!”
“是坏。”我继续哄她,“可你怎么忽然这么说?”
“因为他们没有心,还玩弄别人!”小戴的模样可谓义愤填膺,“……反正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好人!”
我叹息:“说吧,究竟是为什么这么激动?”
小戴:“……”
我静静等待。
终于,小戴小声说:“刚刚李导他们不是讨论合法化的事吗,我去网上查了查,发现很多名人都站出来表态了。结果翻着翻着,我看到蔚……蔚总在一个采访中说,他今年……有结婚的打算。”
闻言,我笑了。
“然后呢?”
小戴一愣:“然后?”
“然后你就生气了?”
“……嗯。”
“一旦有了喜欢的人,就会想和对方结婚。”我劝慰她,“这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蔚先生惦记了许多年。
小戴吞吞吐吐道:“可是、可是蔚总和吱吱哥……”
她语焉不详,我却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觉得蔚先生要结婚了,但我还没有和他分开,所以我被骗了?”
“嗯嗯!”
小戴用力点头。
“被骗什么?既然蔚先生有了结婚的打算,那我们肯定会分开。”我笑着轻声解释,“而且,你担忧的所有问题,都是早就该做好心理准备的事。”
事到如今,即便蔚先生不说,我也迟早会提出分手。
小戴又愣了。
片刻后,她开始大颗大颗地掉眼泪。
我本准备联系健哥,和他沟通一下情况,好让他对可能发生的事有个预期。可看着小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抽搭搭的模样,我只觉哭笑不得,便先放下了其他事,安慰起她来。
我递给她纸:“别哭了。”
小戴只摇头不说话,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过了半晌,她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为什么……为什么吱吱哥不可以一直高兴、快乐地过一辈子呢?”
我不禁叹息,放轻了语气想说些熨帖的话,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当然是因为一直高兴、快乐,是谁都无法做到的事。
所幸现在也很好。
我安慰小戴:“别想那么多,先过个好年。”
新春过后,一切都该尘埃落定。
第28章 时候
晚上,几位嘉宾以及几位住客在一楼的餐厅用餐。
拍摄这类型的综艺,说到底是为了表现嘉宾们的另一面,满足观众的好奇心,顺便为艺人圈粉。因此,住客的镜头很少。民宿房间有限,人太多不利于拍摄,民宿的住客大部分都是节目的观众。
住客入了镜后都十分拘束。
有一位小朋友却不惧镜头,频频看向我。我感受到她的视线,转头看去。
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胆子很大,和我对视后不仅没有胆怯,反正朝我乖甜地笑了起来,扬起手臂打招呼。
我便也朝她轻笑。
她这才害羞了,连忙躲进妈妈的怀里,挡住了自己的脸,一双眼睛却仍旧露在外面。孩子的妈妈见状,拉着小女孩来到我面前。
我站起身。
她妈妈笑说:“何枝老师您好,小嫣平时很喜欢看您的电视剧,所以刚刚才会一直看您。刚刚看到您的时候她可激动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是吗?”我蹲下身子平视小女孩,“谢谢你的喜欢呀。”
她腼腆一笑,从衣服的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我,十分有礼貌地问:“哥哥能给我签个名吗?”
“当然可以。”
我同节目组导演借来一根笔,在第一页签了名之后,写道——给可爱的小公主,祝你平安快乐地长大。
如今的小孩学知识学得早,她应该是认识公主两个字,将签名抱在怀里不撒手,特别高兴地问我:“何枝哥哥,小嫣是公主吗?”
“当然是。”我说,“现在是小公主,长大以后就是大公主。”
她问:“那哥哥可以亲我一下吗?”
我摇头:“不行的。”
她歪了歪脑袋:“为什么?”
“因为哥哥不是王子。”我用讲故事的语气提醒她,“而且,小公主不能随便让其他人亲的,熟人、陌生人都不可以,只有妈妈可以哦。”
小女孩闻言,抬头看向她的妈妈,眼神疑惑。
妈妈俯身朝她点头,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何枝哥哥说得对,以后要记住,不能随便让其他人亲你。”说完,女人看向我,“谢谢何枝老师提醒,您的教育很正确、很及时,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我轻笑摇首:“我应该不会有孩子。”
女人先是一愣,然后想到什么,笑了笑:“何枝老师身边的人一定很幸福。”
我说:“谢谢,您也是。”
这时,小女孩拽了拽我的衣袖:“那哥哥可以摸我的头吗?”
“这个可以。”我伸出手,避开她头上可爱的小发揪,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慢慢长大吧。”
她用力点头:“嗯!”
李岩山导演看到,哈哈笑了几声后,故作哀伤地说:“哎,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昨天小姑娘还说最喜欢李爷爷呢,今天就缠上你何枝哥哥了。”
小女孩立刻哒哒跑到了李导面前,递给他一颗糖:“李爷爷吃!”
众人见状,都逗弄起她来,纷纷问她要糖。
给过一圈后,小女孩跑回我跟前,塞给我了两颗糖。
“给哥哥留的!”
“谢谢小公主。”
晚餐过后,我和陶诗负责收拾碗筷。
其他人去庭院中燃篝火,最后一期节目,众人打算开一个篝火晚会,围着火焰聊过去四十多天的收获和成长。
屋内只有我和陶诗两个人,她将盘子一个一个递给我,说:“刚刚我听到了你和住客聊天。”
“嗯。”我边清洗盘子,边应声,“这里的住客很友善。”
陶诗直言:“你说自己不会有孩子,是因为一屿的老板吗?”
习惯了她的快言快语,我停下手上的动作,将耳麦关掉,这才继续清洗餐具。
“不是。”我说,“因为从前就没有想过。”
闻言,陶诗却笑了。
她撩起长卷发,语气慵懒地说:“我以前可是想过的,后来才觉得算了。”
“陶诗姐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找人聊聊而已。”她说,“你特别让人有倾诉欲。”
“我就当陶诗姐在夸奖我。”
“确实是在夸你。”
收拾完碗筷,我给蔚先生发了消息,问他明天日否在家。
而后便和陶诗一同走向院中。
篝火已经燃烧得极旺,驱散了夜里些微的凉意。连阳和袁霞中间空了两个位子,他们冲我和陶诗招了招手,我们两人便走了过去,在他们中间坐下。
袁霞兴冲冲道:“我们刚刚聊到要玩游戏,输了的要表演才艺,你们有什么意见?”
我说:“没有意见。”
陶诗也说:“没有。”
一般这种需要表演才艺的游戏,都是为了让艺人有表现自己的机会,尤其是身有所长的新人,所以大家都不怕输,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游戏玩过一轮,固定嘉宾中两位艺人即兴斗舞,将现场的气氛推至了高潮。
这一轮游戏,输的人却是我。
袁霞万分激动:“快快快,你有什么才艺?”
连阳也适时打趣:“特长别是长得帅吧?”
其他人都发出善意的哄笑。
“我给大家唱首歌好了。”
我站起身,从一旁拿来一把吉他,拨动琴弦。
“你会演戏还会唱歌啊?”袁霞语气好奇,“多才多艺的小年轻人。”
“因为演戏需要,所以简单学过一点。”我解释,“不太专业,唱得不好大家多包容。”
袁霞鼓掌:“厉害,演戏就应该这样,为了角色去学很多东西。”
“那确实,何枝多拼。我和他一起拍戏的时候,零下十几度的天气,他穿着棉袄往凿开了冰的河里一遍遍跳。”连阳插话,“那条戏拍了三天才算过,我光是在岸上看着,牙都冷得打颤。”
我笑:“还好呈现出来的效果不错。”
“好了,唱歌吧。”连阳笑说,“让别人看看我们何枝多么全能。”
其余人起哄:“唱歌!唱歌!”
我调了调琴弦,唱起了脑海中想到的第一首歌——
“……
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在二十五岁恋爱是风光明媚
男朋友背着她送人玫瑰
她不听电话夜夜听歌不睡
我唱得她心醉
我唱得她心碎
成年人分手后都像无所谓
……”
这首歌的调子很平缓,没有太多技巧,情感也并非撕心裂肺,而是将他人的故事娓娓道来。我唱完之后,现场静默了两三秒,然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可以的,何枝。”陶诗说,“你这把好嗓子,再练一练就能作为歌手出道了。”
“算了。”我将吉他放回原处,“演戏一道还没有学明白。”
她但笑不语。
次日,又录制了半日,借机宣传过电影,我和陶诗便在众人的欢送下,离开了这座民宿小院。
落地北城的机场,正值道别之际,陶诗忽然叫住了我。
“何枝。”
我转身看她。
“陶诗姐?”
她掏出一根烟,没有点燃,只夹在手指间轻轻晃:“你有没有想过做点大胆的尝试?或许能迎来不一样的生活。”
我请教道:“其他尝试是指?”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陶诗反问,“你听过自己唱歌吗?”
我摇头:“陶诗姐怎么也打起了哑谜。”
“你该听听的。”
她凝视我。
“何枝,你很难过。”
————
北城家中无人。
我打开手机,昨日问蔚先生是否在家,他回复消息说“晚上在家”。
看来还没结束工作。
我将行李收拾好之后,看了眼时间,下厨做了几道家常菜,看着电影等待他回来。
晚上八点,蔚先生打来了电话。
我接起。
蔚先生问:“何枝,你到家了吗?”
我回答:“已经到了。”
“我可能要晚一点回去。”他说,“现在要从公司去机场接个人。”
接人吗。
我默了片刻。
不知为何,想起在机场的时候陶诗对我说,你该听听自己唱歌。
其实我以前给蔚先生唱过歌,就在他去年生日的当天——每逢他的生日,我都会腾出时间来,那回我恰好因为角色需要去学了吉他,因此便为他弹了几曲。
他也是第一个听我弹吉他的人。
那时的蔚先生应该是开心的,虽然他全程用力抿着唇,但眼底盈有喜悦满足的光,墨蓝的异色较往日更明显了些。
陶诗说,眼神不会骗人。
倏然之间,我临时起意般,笑问他:“还记得我第一次弹唱的时候吗?”
蔚先生明显顿了片刻:“当然记得。在我生日的那一天,你唱的很好,很开心。”
他的语气中似乎也有笑意。
原来就算是我们二人,谈起过去的事,也能有会心一笑的时候。
于是我说:“蔚先生今晚要去接谁呢?”
这是我们在一起两年多以来,我第一次违背金丝雀该有的职业素养,主动问及他的私事。且不是一时的迷糊,不小心多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