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听谁的,左右细想,还是依着陆鸣。她点头,朝着池秋说:“先生,卧室里不宜放植物。您不是总喜欢在客厅喝茶听小说吗,放这儿也好闻些。”
“好啊。” 池秋刚才没想到这一点,他心里头悄悄高兴——陆鸣果然什么都很细心,连这都想到了。
只是陆鸣和池秋并没有聊几句,工作电话就来了。
陆鸣去书房处理工作,他和池秋保证:“半小时,一定可以处理完。”
池秋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小严也该回来了,他欣然地对陆鸣说:“你快去吧,别耽搁工作了。”
果然,在陆鸣进书房后,不到十分钟,小严便带着两杯奶茶回来了。
“先生,左边这杯是您的全糖,右边这杯是陆总的三分糖。” 小严问,“您要现在喝吗?我帮您插吸管。”
“不用,今天没什么别的事了,你先下班吧。辛苦了。”
有陆鸣在家,池秋哪也不想去,自然用不到小严了。小严心领神会,麻溜地 “早退”。
确定大门合上后,池秋的手没有安分下来,他摸到了两杯奶茶,停顿了一下,故意拿了右边三分甜的那杯,慢悠悠地喝了起来,一喝就是大半杯。
看这架势,三分甜的奶茶,池秋绝没有要留给陆鸣的意思。
6 06.“糖分爆表。”
【06】
等陆鸣从书房出来时,他看到的是一脸无措的池秋。
池秋闻声转向陆鸣,手里捧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奶茶,委屈地说:“我给你买了奶茶,但我拿错了。” 他举起自己手里这杯,“三分甜的被我喝了,剩下那杯是全糖的。”
“……”
“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本来想和你一起喝。” 他垂头丧气地说,“你现在是不是不想喝了?”
正常情况下,是个人都会放弃自己不能接受的全糖,然而陆鸣不会。
他从结婚第一天起,就承诺过池秋:只要池秋愿意开口,他陆鸣就会按照池秋的想法去做。
譬如今天,池秋对他表达了寂寞,陆鸣便提早下了班。甚至于,陆鸣打算为了池秋调整自己工作狂的生活节奏。
可如若池秋不提及,陆鸣怕是此刻还在公司。
再者,今天才被池兰雁 “说教” 过的陆鸣,哪怕这杯子里是三倍全糖,他都能拿起来,平静地往嘴里送。
陆鸣确认了剩下那杯奶茶上面的标签,的确是全糖。他看到池秋手里已经喝了一半的奶茶,不解地问:“你喝错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喝?”
“我…… 我渴了。”
这个理由对陆鸣来说,没什么不充分。
他说:“你要是想喝全糖,可以喝这杯。”
他将全糖的奶茶插上吸管,递到池秋面前,轻轻地握住池秋的手去碰奶茶杯。
池秋缩回手,表现得比往常任何一个时刻都在意:“那你不就没有了吗?而且三分甜这杯我都喝了,丢掉很浪费。”
他不认为陆鸣会喝他喝过的这杯奶茶,这种属于情侣间的甜蜜互动,他们很少有。
结婚至今,陆鸣几乎住在公司,鲜少回家。两人的床事少之又少,半年来,拢总没超过十次。而在这少得可怜的次数中,几乎次次都是池秋主动。
平时,如果不是池秋开口,陆鸣根本不会主动吻他。
可池秋知道陆鸣有难言之隐,情感冷漠症让他无法正常表达自己的感情,曾经遭受的伤害总会让陆鸣夜半梦醒,孤独地平稳自己的呼吸。
池秋明白,这种情况下,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所以他不会强求,他会按照所咨询医生说的那样,慢慢来,凡事不能急。
不管怎么说,他们结了婚,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去磨合去治愈。
眼下,池秋自责不已:“小严明明和我说了位置,我还拿错。”
陆鸣见状,自认为多说无益。他直接坐到池秋身边,拿着手里的全糖奶茶,爽快地喝了一口。吸取和吞咽奶茶的声音在池秋耳中格外明显,空气中好像飘浮着一丝甜味。
池秋担心地问:“会不会很甜?”
“确实很甜。”
“那别喝了……”
“没关系。” 陆鸣一口接一口地喝,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说,“你特地给我买的对吗?”
池秋用力点头。
陆鸣颔首,沉沉的嗓音似乎带着磁性:“我会喝完。”
池秋的耳朵发痒,他想听陆鸣说话,多说一点。他故意道歉多次,都被陆鸣按住了手。
“没关系,不难喝。” 陆鸣再次道。
他认认真真地喝着这杯奶茶,其间,他说话的语调不自觉地轻缓下来,工作给予的压力也随之消失。
他深吸了一口气,眸中的冷漠有了片刻的松懈。
这样的陆鸣,很少有人能够见到。
唯有池秋知道陆鸣的这一面,而全糖的奶茶也是他特地点给不擅表达的陆鸣。
因为陆鸣,其实非常喜欢吃甜食。喜欢到一旦工作压力过大,言语较少的他就会通过吃甜食来放松自己。
只是,随着年龄增长,向来严肃的陆鸣貌似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一点。可爱漂亮的甜食,与沉着冷漠的陆鸣,仿佛是挂不上钩的平行世界。陆鸣对此,不说介意,却总觉得稍作隐瞒会比较好。
但由于池秋看不见,所以对声音特别敏感。
陆鸣的语气总是平平淡淡,唯有在吃甜食的时候,才会有些许上扬的音调。很轻微,如果是双眼能够看见的人,大概会被陆鸣的面无表情蒙骗过去。
听着陆鸣稍有缓和的声音,伴随着奶茶内布丁被吮入吸管的声音。
池秋忍不住说:“你喝慢一点。”
“嗯。”
“陆鸣,这家奶茶好喝吗?” 他心里说:好喝的话以后还会有!
“一般。” 陆鸣心里答:好喝。
池秋不会拆穿他,听着陆鸣喝奶茶的声音,他继续问:“里面有布丁,好吃吗?” 说完,池秋悄悄地靠过去一些,他的手还被陆鸣轻按着。
他反过手来,扣住了陆鸣的手,十指相扣的那种。
“……”
陆鸣停住了动作,他看到池秋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两口唾沫。
奶茶的声音没有再出现,池秋最怕两人之间的沉默。他以为陆鸣反感,讪讪地先一步收回了手。可惜掌心的余热还停留在心里,令池秋无限向往。他垂下眼帘,微张着唇,惋惜地无声叹了一口气。
陆鸣会错了意:“你要喝吗?”
“?” 池秋猛地抬头,没明白陆鸣在说什么。
“你在咽口水。”
“什么?” 池秋的脸红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陆鸣是误以为自己在馋那杯全糖的奶茶。池秋尴尬极了,他斩钉截铁地否认,“我没有。”
陆鸣看了一眼自己喝过的奶茶,意识到把自己喝过的东西给池秋喝十分不妥后,他直白地说:“抱歉,这杯我已经喝过了。你介意的话,我让小严再去买一杯奶茶。” 他补充,“全糖加布丁。”
“我不介意!”
池秋急忙摇头,生怕陆鸣说到做到,真给他来一杯全糖的布丁奶茶,盯着他一口一口喝完。
他从小就不爱吃过甜的东西,他只是知道陆鸣爱吃甜食却不肯直说后,回回都以自己爱吃为借口,满足陆鸣的甜食欲,借此让陆鸣舒缓压力。
亏得池秋会演,陆鸣一次都没发现。
…………
“我已经让小严先下班了,别麻烦他了。”
“他的薪资不低,不算麻烦。”
陆鸣看了眼时间,按道理,这会儿还是小严的工作时间。他坚持要为池秋再点一杯奶茶,不能让池秋干巴巴地咽口水。
唯爱甜食的陆鸣心里清楚,全糖加布丁的奶茶有多好喝。
还不等他拨通小严的电话,池秋已经摸索着倾身过去,扒拉住陆鸣拿着奶茶的左手往自己这边轻扯。因为 “抓” 不准位置,池秋还被纸吸管戳到了鼻尖,好不尴尬。
顿时,池秋羞红了脸,想把自己埋进沙发里。
陆鸣说:“我帮你。”
他握着池秋的手,和往常一样,带领他触碰奶茶杯,让他稳妥地拿在手里后,才松开了手。
“谢谢……”
池秋慢慢地摸到吸管露在外面的部分,熟练地摸到管口,往自己嘴里送去。陆鸣喝过的吸管本就对池秋意义特殊,它在触碰到池秋唇间的那一刻,池秋的脸又红了。
他想,兴许是两人见面真的太少了,明明都结婚了,怎么自己老是脸红耳热。
得改改……
陆鸣见此:“怎么了?” 他的目光落到了茶几上的另一杯奶茶上,“你也可以换你自己的吸管。”
“不用!” 池秋怕失去这个机会,猛地低头吸了一口。
陆鸣没想到池秋那么想喝,他的声音不禁放轻了几分:“慢慢喝,下次我给你买。”
“唔。” 池秋鼓着腮帮子,嘴里是一大口布丁,他不好说话。百分百甜腻的味道充斥着他的口腔,差点没把池秋 “送走”。
间接接吻的甜,奶茶与布丁的甜。
对池秋这个不耐糖的人来说,今日的糖分大概已经爆表。
7 07.“爷爷,这是池秋。”
【07】
晚餐时,陆鸣才陪同池秋坐下,手机便开始振动。
“我去接个电话,你先吃。” 他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后,选择起身去书房谈话。
说起来,陆鸣很少有避开池秋说电话的时候,池秋一下子猜到是陆家那边打来的。
“先生。” 张姨已经将筷子和勺子放到桌上固定的位置,好声提醒,“要不您先喝碗汤吧?”
“我不饿,我等陆鸣一起吃。”
池秋不知怎么的,突然担忧起来,全然没了吃饭的心思。
在陆家,除了他们的爷爷陆老爷子,几乎没人待见陆鸣。自然,也没人待见自己。
只因为如今的陆夫人甄珍,并非陆鸣的亲生母亲。
陆鸣是他父亲陆荣天与前妻所生,而陆鸣同父异母的弟弟陆殷亮,才是如今甄珍血脉相连的亲骨肉。
再者,陆鸣从十七岁起,就随自己外祖父一家,居住在国外九年。
九年里,他未曾回国一次,便连电话,都只是与自己的爷爷联系,从不和陆荣天有任何牵扯。
长此以往,父子俩的关系十分生疏,丝毫不亲睦。
…………
池秋在等待陆鸣的时间里,坐立难安。
他清楚地记得,半年前,当陆鸣带着他站在陆家老宅时,陆夫人甄珍暗暗咬牙,完全没了往日里的温和善意。
她一张口,言语里皆是冷嘲热讽。
好在陆鸣为人淡漠,并未在意,全然当她是在讲废话,左耳进右耳出。他还将池秋带到了一处座椅,低声说:“不用管她,你先坐一会儿。”
“等下陆爷爷就来了,我站着吧。” 池秋格外不安地抓紧了陆鸣的手,摇了摇头。
池秋大概是第一次 “见” 到这般态度的甄珍,以及帮着妻子一味责备陆鸣的陆荣天,他惊慌失措地贴近了陆鸣一点,轻轻捏了捏陆鸣的手。
在旁人眼里,两人的动作十分亲密,俨然一副恩爱的模样。
甄珍耐不住性子,朝四下看了看,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池兰雁怎么不来?”
没人回答他。
池秋缩了缩肩膀,不知道要不要开口。他身旁的陆鸣冷面示人,毫无情感般站立着,一点都没有将甄珍放在眼里。
陆荣天看不下去了,直接问了池秋:“池秋,你母亲呢?”
被喊到名字的池秋还不清楚陆鸣与陆荣天关系有多恶劣,他礼貌地回答:“她马上就过来了。陆叔叔,我和陆鸣的事情,我妈妈知道,她也同意了……”
“好你个池秋啊!眼睛看不见,心思倒挺足!” 甄珍厉声打断了池秋,满腔的怒火早就往外蹿了,“你妹妹跑了,辱了我们的面子,你来得倒是正巧啊?你们兄妹俩…… 等等,这怕不是你们池家都说好的把戏?”
甄珍的每一个字都显得锋利,说得池秋面色逐渐惨白。
他唇舌干燥,第一次应对这种场面,正准备回答——
陆鸣冷着声音,毫不客气地回道:“池夏既然没和陆殷亮订婚,就不是他的未婚妻,八字没一撇的事情,甄女士还是别乱说的好。”
甄珍嗤笑一声:“陆鸣,你别装一副清高的样子。我们两家的婚约是老爷子当年亲自敲定的,说的就是要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池夏跑了,你随便找个池家的男人来做戏,一样没什么用。”
就算同性婚姻已经合法,那陆老爷子一把年纪,能接受得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