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那季末就拜托您啦!谢谢大夫!”
她甚至还鞠了一躬,起身的时候刘海乱乱的,厚镜片后面的眼睛亮晶晶的,开心满足极了。
然后陆清欢快地跑走了,她要去看季末。
就这么突如其来被晾在这里的秦副主任,一下有点不适应。
他看着趴在观察玻璃外的小姑娘,眯起了眼睛。
一直围在秦华身边的小大夫小护士们,难得见到秦大夫向人妥协——他可是连五S哨兵的脑袋都敢敲的人,毒舌到医疗中心大大小小的领导都不敢招惹他。
秦华是他们医疗中心的一股清流,仗着自己医术高明,谁都不鸟。
可是谁都不鸟的秦副主任,现在却鸟了一个趴在病房外面的小姑娘。
还收了人家的果篮。
秦华可是从来没收过病人家属送的任何东西,之前谁送他怼谁。
“……哇。”这些实习医生们悄咪咪地激动着,八卦着。
有一个胆子大点的小大夫还说出了声:“秦老师,她这么锲而不舍来找您,可能根本不是为了病人,她可能是想追您!”
其他的小大夫小护士纷纷点头附和,一边笑一边想,对啊,都拒绝过那么多次了,也说清楚了不管送不送病人照样治,这小姑娘还是一天几回地往这儿跑,净往秦副主任跟前凑。
秦华哼了一声。
还追我。
明明追的是病房里头那个。
他不耐烦地把眼镜又戴上,“继续查房。”
结果到了第二天,陆清依旧来给秦华送礼。
这回居然送的是玫瑰。
陆清谨遵网友的建议,毕竟在医院里送花是最稳妥的。然而网友并没有跟她说应该买什么花,于是陆清虚心去请教了花店老板。
花店老板一看是小姑娘,又问了这花是不是送给病人的,陆清说不是。于是老板就推荐:
“年轻人嘛,那就玫瑰吧,玫瑰不会错的。”
陆清愉快结账:“好的,那就玫瑰。”
秦华坐在桌子后面,看着陆清笑眯眯递过来一束鲜艳的红玫瑰。
陆清双手把花恭敬地摆在他桌上。
“祝您有个好心情,谢谢您对季末上心。”
秦华插着口袋,上下打量着这束玫瑰,和玫瑰后面的女孩。
一边心里想着,也许那些小年轻说的有道理。
这丫头好像是在追他。
作者有话说:
#论季末跟睡美人有什么区别
睡美人:有人亲亲我,我就醒过来。
季末:有人亲亲我,我睡得更香了。
#陆清&秦华命运般的爱情开端
陆清:为了让男神有最棒的治疗,我成功打点好了医疗中心的人际关系,感到自己的情商和为人处事的能力有了提升。
莫狄:(扶额)……你把自己给打点进去了。
花店老板:不用客气。年轻人,单身的,不是探病的,一律玫瑰。
秦华:什么?她不是来追我的?
第55章 -不想认命
“这是我第一次有反抗命运的想法。因为莫狄。——季末《无关记录》”
季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他强行跟莫狄精神结合,导致他的精神域时刻面临破碎的危险,用秦副主任的话说,“你现在的精神域堪比茶叶蛋的蛋壳”。
——连普通的鸡蛋壳都不如,已经满是裂痕。
但他最近好些了。
每天都在吃药输液加固精神域,再加上莫狄的精神力养着,他只要不动用自己的精神力,当一个普通人生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混血狼犬一直守在他身边,绿莹莹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见季末醒来,狼犬舔了一下他的脸。
季末捏了捏混血狼的爪子。
其实在遇见莫狄之前,他本来也是个半残向导,差不多是作为普通人生活的。
只不过现在更加没得选就是了。
季末被莫狄揽在怀里。他现在醒了,莫狄却搂着他睡了过去。季末枕着莫狄的胸膛,混血狼犬拱在他身侧。
要是他的鼠兔也在就好了。
季末静静地躺着,他的电脑被莫狄放在了桌上,近在咫尺,但他不想起身去拿。
莫狄原来是睡得很沉的,可自从他住进加护病房,莫狄就眠浅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季末稍稍动动手指他都会醒来。
于是季末就一动不动地靠着他的哨兵,等待睡意再度降临。
本来莫狄是很反对他在病房里还继续工作的,然而季末十分坚持,莫狄拗不过他。
因为精神域受创的缘故,他每天都睡得很多,其实也觉不出有多劳累。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如果他不工作,不加紧研究,他真的安不下心。
季末刚从昏迷中苏醒那会儿。
当医生说他暂时脱离了危险,病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季末问莫狄的第一个问题,是——
“我记得你在一份报告中写过,一个预知事件只有唯一的一个trigger?”
莫狄还没端详够季末的脸,正惊魂未定地盯着季末哭肿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被这个没有任何上下文的问题问得一愣。
他疑惑地看向季末,然而向导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莫狄只能当他是工作狂的毛病又犯了——毕竟他的向导在家休息的时候,一天工作也能逼近十六个小时。
于是莫狄搜刮着回忆,说:“我是这么写过,但我后面应该有打括号写了‘仅推测’,这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那你为什么这么猜测?”季末立刻发问。
病房好像一下子变成了教室,老师步步紧逼,学生努力给出答案。
莫狄在他床边坐下,往季末身后塞了一个靠枕。
“你看,Z一共改变了两个预知事件,对吧。”
即使他们两人已经把话说开,在进行讨论的时候,仍然会沿用案例中的化名,因为会更客观。
季末点头。
莫狄:“我们分析过,这两个事件的trigger,一个是Z给家里留遗书,一个是给H买脱敏药。都是一经发生,立刻改变事情发展轨迹的。”
“嗯。”
“我假设trigger只有一个,是因为看这两份案例,我想不到Z还会做出什么不一样的选择。”
季末这时候忽然笑了。
他看着莫狄,说:“我突然想到你之前说的,我爸妈那个案子,如果我不让我妈请雇佣兵去找我爸,让他死在边区,就可以阻止了。”
“你怎么突然……”莫狄眉心蹙起,为什么突然用这么主观的口吻讲话?这根本不是正常讨论研究的样子,而且……
为什么季末这么激动……?激动得几乎像是吵架。
“我的意思是,想要不让事情发展成预知梦里的那个样子,手段其实有很多。比如我当年不用留下遗书,反而可以绑架我妈,一样可以逼我哥回来。”
季末笑得露出了八颗白牙,嘴角高高翘起,过于灿烂。
这个笑容反常得让莫狄都有些害怕。
“可你不会……”莫狄握住季末的手,却被季末躲开。两个人隔了一米距离,季末眼睛迸射出光芒,迫切地想要说服莫狄。
“你不要管我会不会。包括如果我不给陆洁买什么脱敏药,直接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让她摔断条腿送进医院,她也不会过敏死掉。”
“还有边区生化实验室的罗主任,我要是把他直接从楼顶上推下去,也算是改变了预知事件不是吗?”
莫狄盯着季末,一言不发。
季末越说越残忍,但还是笑着:“对吧?”
他甚至还歪了歪头,觉得自己说得分外有理。
从昏迷当中醒来不过一时半刻,他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活泼。季末看莫狄一直紧张地看着他,甚至笑得更欢了。
他拍拍莫狄的手,“你放心,没什么大事,我只是突然想证明一下,trigger不止一个而已。”
说完这句话,季末又躺了下去,闭上眼,唇边还带着森森笑意。
莫狄久久地望着他,然后也在他身边躺下。他把季末搂进怀里。
季末仍然是闭着眼睛的,但是嘴唇的微笑在颤抖。
他的向导在害怕。
莫狄从他们的精神连结中感知到这一点。
季末用牙咬住了下唇里侧的软肉,克制住自己的微颤。可他的手很凉,在莫狄怀里暖着,也凉得吓人。
莫狄给他盖好被子。搂了好一会儿,他轻轻抚摸着季末的脸,问道:
“你是不是又做什么预知梦了?”
季末眼睛发酸。
他在昏迷的时候已经哭了很久,现在眼睛很涩。
不想哭。
“没有。”这句倒是实话,季末讲起来不费力。
他闭着眼睛,低声说:“我是梦到了……我哥哥。”
“他死的那一天……”
莫狄环着他的手紧了紧,季末几乎是嵌入了莫狄的怀抱。他抽了抽鼻子。
“我哥死的那天,给我带了一个生日蛋糕,送到我家。”
“他……”
“他是想给我过生日来着。”
季末喉咙发紧,喉结上下滑动。
莫狄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抱了他很久,最后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季末被莫狄扶着坐起来,他捧着莫狄塞给他的水,半晌没动。
他盯着杯口里面的水波荡漾,还有映出来的自己的小小影子。
“我要好好活着。”
这句话几乎是在呢喃。不知道是在说给莫狄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白海青说,哥哥想让他好好活着。
他还说,如果把他当大哥……
总之要好好活着。
季末攥紧杯子。他一手扎着吊瓶没法动,另一只手攥着瓷杯,青筋暴起。
他不能认命。
如果精神结合是trigger,而他错过了的话——
那他就要想方设法找到第二个。
一定要改变事情发展的轨迹。
他不想和莫狄有一个那样的结局。
莫狄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平稳。季末听着他的心跳,眼睛望向天花板。
黑夜静谧。加护病房这里只有医疗仪器的滴滴声,在他听来,几乎称得上是令人安心的白噪音。
季末轻轻叹息。
住院已经两周了,这两周内,他又做了四次预知梦。
还是在边区,还是那把匕首。
还是被一刀穿心之后梦境的戛然而止。
因为莫狄在这里陪床,季末没办法把更新的四次记录写下来,再进行分析。他只能在脑子里过这些细节,一点一点比对。
事态已经在不可避免地,朝着那个方向迈进了:
他们做了精神结合,而他失去了安抚能力。如果再来一次莫狄的精神暴乱,季末是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这些都跟预知场景里的事实一一对应。
而且,边区……
季末总有种预感,边区他不得不去,那里一定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白海青还在那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久都联系不上?
他走之前说边区出了大案,可是刑侦部那边一点风声都没有走漏,整件事情好像只有白海青、陈剑,以及医疗中心被拉走的那个精神域主任医师是直接相关的。
再加上白海青曾经在电话里说过,边区那里也有跟他们一样的人……
明天得再找刑侦部的人问问,联系上了陈剑没有……
***
边区。
“总、总司令……”
一个白大褂哆哆嗦嗦地站在简陋的急救室里,对顾山说。
白海青躺在手术台上,了无声息。
他的余生,只能依靠呼吸机。
顾山吻下去的时候,因为精神结合的缘故,两个人都被挑起了情欲。
然而他没有想到,白海青会借着精神力相连,强行撕裂自己的精神域。向导的精神力对于结合的哨兵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等顾山意识到的时候,白海青已经完成了自杀的最后一步。
——整个精神域碎成齑粉,救无可救。
顾山盯着现在无比安详的白海青,面无表情。
对白海青来说,跟他的精神结合,从最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而他用这种方式,已经获得了解脱。
精神域彻底碎裂,他们的精神连结也断了。
白海青终于恢复了自由。
顾山,尽管精神连结断了,却并没有死。
精神连结不是终身的,断开连结虽然很痛苦,但并不会致命。当时在病房他们造成的巨大精神力波动引起了外面医生的注意,所以顾山的精神梳理和安抚治疗很及时。
但是白海青却已经来不及。
顾山那时死死拽住白海青的手不愿松开。
明明他的精神域也痛到了极点,他却不愿松手,好像他一放开白海青,这个向导就再也不属于他了似的。
还是这个医生在他耳边大吼:“总司令您松手!!现在抢救说不定还来得及!!!”
顾山平静地看着这个白大褂。
“所以,还是来不及,是吗?”
这个医生手放在身体两侧,颤抖着点了点头。
过了半晌,顾山道:
“你去忙吧,成主任。”
成主任握紧双拳,转身离去。
他是被赵昀带来边区的,塔内医疗中心精神域主任医师。全名成伟,是秦华的同门师兄。
成伟的医术并不如秦华,然而他是走上层路线的,一向跟领导交好,跟赵昀都能称兄道弟,因此晋升之路比他小师弟——鼻子长在头顶上的秦华——顺利的多,主任的位子做得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