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这些没什么讲究, 自己家里也是能住就无所谓,更不可能挑剔谢时屿。
谢时屿垂下眼朝他笑了一下,喉结微微滚动,试探地轻声说:“要是不着急,那就等过段时间, 你看有没有想改动, 或者想要的, 腾出空再慢慢重装, 嫌麻烦的话, 我在市区还有几套房,挑你喜欢的地方住。”
“……嗯。”江阮酒意上涌,微醺,本来就有点晕,听他说完更加晕晕乎乎的。
谢时屿想住哪儿, 跟他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被哄骗般十指交扣,迷茫地点了头。
谢时屿有点洁癖,家里收拾得干净又冷清。
等进了门,他俯身给江阮拿了双拖鞋,又挂起两个人的外套,才拉着江阮的手去二楼自己平常睡的那间卧室。
“柜子里有我的睡衣,随便穿,”谢时屿搂他单薄的肩,低头闻到他颈侧的酒味,不难闻,甚至有股玫瑰香味,抬手指了下浴室,“想去洗澡就去,东西都齐,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喝。”
江阮局促地点了下头,酒有点醒了,耳根反而烫起来。
他伸手搂住谢时屿的腰,没让他走,脸颊埋在他胸前,攥皱了他衬衫后背的衣料。
“怎么了?”谢时屿忍不住笑,揉了把他柔软的头毛。江阮录完第二期综艺就去剪掉了小揪,他自己的头发稍微留短时有点微卷的弧度,谢时屿总是手欠想摸,想起小时候养的那只小猫,也是这种卷毛。
江阮只是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冲他笑,才喝了酒,嘴唇湿润鲜红,蹭到他衬衫扣子,舌尖一裹,拿牙轻轻叼着。
谢时屿捏住他脸颊软肉让他松口,然后捧着他的脸亲了他一下,瞬间就想歪了,磨了下齿冠,一字一顿地问:“陪你一起洗?”
“不……不用了。”江阮顿时结巴,羞臊地推开他。
他没想别的,喝醉了,装糊涂耍酒疯,才敢抛却羞耻心,厚着脸皮往他怀里钻。
“……”谢时屿冷不丁想起来他当初刚追到江阮的时候,发现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他一直以为江阮是那种很听话的好学生,满脑子都是怎么考试,不沾一点劣习,连网吧都没去过,偶尔挠人,但总之还是只柔软的猫。
他得承认一开始并没有那么爱他,说句挺酸的话,没什么人真的爱过他,所以他也不知道怎么对别人好。但就算那时候,他也没想过要带坏江阮,甚至担心江阮会怕他,不想让他觉得跟自己谈恋爱是很糟糕的事。
毕竟他跟燕宁一中格格不入,所有人都清楚他以前是怎么打架斗殴,被记过开除的。
说白了就是一混混。
谁知道江阮压根没怕过。
晚自习放了学,谢时屿骑摩托带他回家,特意绕远路,走宽敞人少的那条街,好兜风。
他摸到江阮满手心湿汗,眼睛也透着微湿的水光,以为他紧张,抬手帮他扣好头盔,往他腰上搂了一把,让他到后座坐稳。江阮抱他抱得很紧,夏夜微风吹过,隔着单薄的校服,谢时屿似乎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简直纳闷,他还没见过这种人,好像连心跳都比别人好听。
等骑到江阮家楼下,谢时屿想跟他说,明天要不然骑自行车带他,结果江阮挨挨蹭蹭地挤住他肩膀,跃跃欲试,又有点期待地问他,“明天我们还从那条路走吗?”
“……那我下次再骑快点儿?”谢时屿一愣,舔了下虎牙,故意说。
江阮还挺开心,卧蚕弯出柔软的弧度,点头说:“好。”
谢时屿发现他是真的不怕,他带江阮去赛车场和酒吧,或者所有被班主任听到会想要弄死他的地方,江阮都没怕,好像特别放心他,觉得他不会伤害他。
就连他们头一次上.床,江阮一开始还挺紧张的,手指差点扯烂床单,指尖磨得通红。
等过了一会儿就放松下来,往他怀里使劲钻,浑身湿透,汗珠儿蹭到他手背上,明明抽抽搭搭地在哭,眼尾红得可怜,却不肯松开他,低低呜.咽着叫他名字,挠他后背,手指轻轻摸他汗水未干的脸。
“你放心。”谢时屿嗓音微沉,低头堵住他嘴唇,嘬他微麻的唇珠,牙尖磨他唇肉,像要吞了他。
江阮听不懂,睫毛湿漉漉的,抬起眼看他,掌心抚过他眉眼。
谢时屿话堵在嗓子眼里,完全说不出口,想跟他说,我肯定一直爱你,只会深夜骑摩托带你一个人去兜风,这辈子最漂亮的照片都是为你拍的,你难过我会心疼,如果能替你吃苦就好了,希望你以后都开心,你永远都是我的宝贝,我没法告诉你,但我全世界最爱你。
他送江阮回家,担心他会不会哪儿不舒服,又怕他后悔,宛如少男怀.春,纠结得甚至有点失眠。
然而江阮比他放松多了。
隔天,还是早上天还没亮就第一个进班,跟同学有说有笑,见到他又不着痕迹地黏上来。甚至没过几天,再等傍晚放学,胆大包天地在监控死角扯住他亲了一口,红着脸牵他手指,期期艾艾地问:“晚上还去上次那家宾馆吗?”
“……”谢时屿就载他去了。
他控制着不弄疼江阮,但有时候没轻没重,江阮好像也没有很疼的样子,抱着他哼哼唧唧地哭,听起来都像假哭,又娇气又磨人,故意招他心疼。
他跟江阮把当时知道的、能玩的花样都玩了个遍,才发现他是真的浪得没边儿了。
还有一次,半夜弄完,他搂着江阮去浴室冲澡,低头舔吻他湿红的唇瓣,江阮晕晕乎乎贴在他怀里,然后突然想起点什么,一把推开他,拿手背蹭了下唇上的水渍,讪讪地说:“我好像忘记带卷子,我得回家了。”
“……”
说完就真的澡都不洗了,扭头就要走,谢时屿简直有种当了鸭,被白嫖的错觉。
“……你写我的吧,我那份还没动过。”谢时屿拦住没让他走。
江阮迷茫,“你不交了吗?”
“不交了。”谢时屿说。
江阮这才回去跟他冲完澡,然后爬上床,甩掉拖鞋,趴在床上低头写卷子,他发梢还没擦干,滴下水珠,床单又蹭上一小片水渍,谢时屿拿过毛巾搭在他头上,江阮都没动,也没理他。
谢时屿不吵他做题,待在旁边靠着枕头看手机,去买了一堆相机零件,想修江阮家那几台老机子。
江阮写完那几张卷子,装好,才一回头扑到谢时屿怀里,很响地亲了下他嘴角,撩起被子往他怀里钻,要谢时屿搂着他一起看手机,头发柔软地蹭过他下巴和锁骨,谢时屿实在没忍住,舔过齿冠,低低地骂了句脏话,“操。”
“……你干嘛啊。”江阮耳朵一烫,听出来像是在骂他,但不是羞.辱的意思。
谢时屿收紧手臂揽着他肩膀,脸色不太好看,审他:“浪成这样,你对谁都这么黏人吗?”
“没有啊,”江阮呐呐,心里迷之惆怅,他能做出来数理化的最后一道大题,却永远搞不懂小谢为什么又跟他生气,就呆愣愣地开口,却莫名狠狠戳到了谢时屿的心窝,“你不是我男朋友吗?”
……
谢时屿忍不住叹了口气,江阮跟着惴惴不安,谢时屿抬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朝他笑,“宝贝儿,求你去洗澡,别招惹我了。”
江阮脸颊一红,抱上衣服进去。
等去了厨房,谢时屿才剥开一枚荔枝,就听见浴室那边传来水声,一走神,指尖蹭破荔枝软薄的皮,掐出一道缝,深深陷入莹白果肉里,汁水甜腻地淌了满手,顺着修长手指滴落下去。
他吃了一个,剥出来新的,又切了别的水果,打成果汁。
回到卧室才发现江阮还没回来。
他就去隔壁浴室洗了澡,又过了几分钟,才见江阮裹了条浴巾出来。
浴巾很长也很宽松,遮住他白皙肩胛,一路裹到腿弯,可能他擦得潦草,有水滴沿着线条紧致的小腿肚往下淌,地毯上洇出几道湿痕,谢时屿一低头,才看到他光着脚,没穿鞋。
“没找到合身的衣服……”江阮讪讪地走到床边坐下,膝盖挨着谢时屿的,稍微一蹭,浴巾歪了,白皙皮肉就露出来。
谢时屿递给他水杯,眼眸漆黑地盯着他,嗓音低沉,有点凶,问他:“裤子呢?”
江阮一愣,回过神满脸通红,手忙脚乱撩起一点浴巾给他看,很乖地说:“……我穿了短裤,你柜子里的。”
但确实不合身,松紧的,又没系带,堪堪挂在他胯上。
谢时屿没说话。
江阮拿着水杯喝了几口,等喝得快要见底,谢时屿才从他手里接过去。
“怎么连拖鞋都不穿?”谢时屿又问他,“浴室架子上就有。”
江阮看见那双塑料拖鞋了,不光是拖鞋,他还看到谢时屿浴室里很多成对的东西,毛巾、牙刷……抽屉里翻到一盒套,拆开过的,他咬得嘴唇发麻,小声说:“还有别人来过你家吗?”
谢时屿一愣,他瞥了江阮一眼,掰着他下巴,让他松开被咬紧的唇,语气懒散,故意说:“忘了,哪儿记得那么多。”
“……你不是说就几个吗?”江阮喉咙堵得发涩,再一开口,眼眶就红了一点,他辨认不出谢时屿说的真话假话,也不敢细想。
“几个还不够多?”谢时屿跟他装,睨着他的脸色,有模有样地编瞎话,“有一个去年跟我住过一段时间,认识一两个月,也就睡过几次吧。过年前吵架分手,他就搬走了,怎么了?”
江阮怔怔地听他说话,没察觉浴巾是什么时候散开的,他坐在床边,露着雪白晃眼的一片腰.窝。
谢时屿喉结微动,顿时一股妒火烧上心头,撂开手里的杯子,搁在桌上。
不太想看他,眼神却又盯紧他,不知道除了他,还有谁看过。
江阮也回过味,心知自己理亏,哪来的资格怪他,听到谢时屿朝他这边走过来,床垫微陷,他凑过去,拿水珠还没干透的嘴唇亲他,好像酒还没醒,浑身都软烫不堪,亲了一会儿,忍不住靠在他怀里。
但谢时屿一直都没有回应,江阮搂着他脖子,眼睫颤了下,怯怯地叫他,“哥……”
谢时屿实在忍无可忍,攥紧他手腕,推他倒在床上,按住他肩膀,扣紧,不许他起身。
江阮心咚咚直跳,又酸又胀,骨头都软了。
眼神却骗不了人,像藏着恨,又不知道该恨谁,憋出一股伤心劲儿来,胸口闷得没法呼吸,盯住谢时屿,牙关咬得很紧,像是疯了,要犯病,吊在边缘上等他推一把,要么拽一下。
谢时屿瞥见他飞快地偏过头往床单上蹭了下眼睛,床单瞬间湿了一小片,突然心头一疼,不太想跟他较劲了。
“我还能带谁回家?”谢时屿俯身亲他,摩挲过他耳朵尖,有点自嘲地说,“卧室放着你送我的风暴瓶,旧了,快裂了,才舍得扔……相机里都是你的照片,一张破纸条叠起来藏了八年,养只小鹦鹉都觉得像你,你让我带谁回家?”
“那……”江阮还是有点不信,瞅了一眼浴室的方向。
谢时屿瞬间明白过来。
“你傻不傻,”谢时屿有点想揍他,叼着他唇瓣舔咬,又抬起头似笑非笑地说,“我给你准备的,说不定你哪天来,怕你找借口跑了,又没这没那的。”说完,很轻地哼笑了一声,“现在后悔晚了。”
“……”江阮才回过神,脸颊红到滴血,嗓子微哑,尴尬地嗫喏,“对不起……”
谢时屿睨他,“光对不起?”
江阮松开浴巾,害羞得后背发麻,却还是抬起头乖乖地去嘬吻他的嘴唇。
谢时屿却没让他碰着,往旁边躲了一下,逼得江阮搂着他脖子又再次贴上去,像是不知羞耻的索吻。
“再等几天就进组了,可能来不及,”谢时屿突然拨了拨他微湿的碎发,说,“等腾出空,要搬来跟我一起住吗?”
之前谢时屿没提,是总觉得有点唐突,好像他刚跟江阮和好没几个月,就问他愿不愿意同居。
现在又心想去他妈的,为什么要等,他还得等多久?
“……好。”江阮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点头答应了。
谢时屿揉了下他潮湿微烫的脸蛋。
刚才等江阮洗澡的时候,谢时屿闲着无聊,放了部电影,香港老片子,《天若有情》,就是之前拍综艺先导片那次,江阮骑摩托载他,他嘴欠接话说那应该得穿婚纱,然后恰好翻到,就看了。
已经放到了私奔的那段,后面没剩多少分钟,江阮也抬头看过来,他就索性搂着江阮看完。
电影快要到尾声,江阮挨在他怀里,眼睫一眨不眨,谢时屿以为他困了,威胁他说:“不许睡。”
“……我没睡。”江阮小声咕哝。
镜头碎片式地快速闪过,江阮听到熟悉的歌词,“风雨思念置身梦里总会有唏嘘,若果他朝此生不可与你,那管生命是无奈……只求望一望,让爱火永远的高烧,青春请你归来,再伴我一会……”
他知道他是真的有点笨,谢时屿走了之后,他才恍然回神,想起谢时屿是他的初恋。
又不只是这样。
他从一场沉疴痼疾的梦里睁开眼,一回头都是仓惶的生离死别,跟他在一起时才清醒,觉得夏天晚风是滚烫的,听到蝉鸣匝地,暴雨倾泻的夜晚,他总能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再往后,又是一场更漫长的梦。
谢时屿见他又走神,抬手揉他的后颈,江阮痒得打了个激灵,感觉到那只手又往他身上捏,碰得他浑身都痒,笑出了眼泪,咬着唇求饶,“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