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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难伺候
说完, 门铃突然响起,徐小舟过来送东西。
谢时屿起身过去开门,让徐小舟进来。现在徐小舟跟着江阮一起签到他工作室, 算是工作室内部的人, 保密合同都是签了的,而且也没人敢乱说,谢时屿在他们面前跟江阮相处都不遮掩。
等走回来, 低头看到江阮碗里的汤少了, 见江阮刚接过徐小舟递给他的合同,就没出声,很自然地拿起他的碗去盛汤。
徐小舟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小声问江阮:“哥,那你以后就跟谢老师……在一起住吗?”
“没……”江阮冷不丁听见,瞥见谢时屿不远处的背影, 红了下脸,含含糊糊地说,“就临时在这儿待几天,过段时间会回家的,再说……也该进组了。”
说起进组的事, 江阮虽然是制片人, 也提供了剧本, 但他毕竟不是学编导出身。
所以最终定下来的那版剧本, 是张树跟谢时屿商量润色过的。
稍微改动了一些小情节。
昨晚在酒吧只来得及粗粗过了一遍, 他还没有认真细看,等徐小舟走了,飞快地扒完饭,就问谢时屿要剧本。他很沉迷跟谢时屿拍戏,哪怕是之前还没和好的时候, 局促、紧张,都觉得谢时屿是跟他最默契的。
偶尔加一小段戏,改掉某个动作或者某句台词,甚至不小心拍错了什么地方,不需要说,对方就能明白,拿更好的方式衔接过去。
《复读生》杀青的时候,他待在片场都舍不得走,心想是不是以后再也没机会搭戏了,要避嫌,也不敢离他太近,怕控制不住自己去招惹他,哪儿想到没过半年,又可以待在同一个剧组。
“嗯……有一场床戏,张导跟我的意思是,改得更激烈一点。”谢时屿把剧本拿给他,弯起嘴角,朝他笑了一下。
“……”江阮涨红了脸,一时半会不太想听到这种戏份,他现在还有种被顶.弄的感觉,小腹酸胀得厉害,嗓子也不太舒服,但谢时屿好像没舍得往深了弄,不然他恐怕今天都没法说话。
江阮小声嘀咕,“那就改呗。”
江阮之前看的时候,确实也一直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这部电影跟《复读生》很不一样。
《复读生》里他演的钟寻跟楚听冬在那个破旧小城相遇,说起来像是辛德瑞拉那样的童话,所有的欢.爱都是温情的,这次却充满了压抑的情.欲。
而且这次,谢时屿饰演那个角色,纯粹人渣。
他翻开新剧本,内页上白纸黑字,写着《春风,春风》。
电影一开场,第一镜,是从一个刚挨了打的戏班小学徒,李土根,眼里看到的场景。
他被藤条抽得满脑门汗,怀里抱着戏服,眼睛被汗水蛰得生疼,一抬头,就看见乌泱泱一群师兄弟们往外面跑,又听到他们在喊,“快去瞧,都看见了没有,祝春风要被师父打死啦!”还有个师兄顺手拽了李土根一把。
他揉着眼睛跟他们一起跑出去,戏班练功的大院里,台阶旁边跪着一个穿旗袍的人,短头发,被打得浑身都是血,脸庞白得渗人,仔细一看,不是女人,是他一个师伯的儿子,祝春风。
他师伯就这么一个儿子,体弱多病,小时候差点得肺痨死了,舍不得叫他学戏,今年长到二十五岁,在离戏班不远的钢厂里干活。
前阵子还在读夜校呢,成绩还不错,师伯得意了没几年,就听说祝春风在夜校跟一个代课老师好上了。
那老师,还是个男的。
1963年,祝春风19岁,刚进钢厂,在当学徒,听说钢厂开设夜校,家里就让他报了名。
他对那个老师邵雪君一见钟情,痴痴地追了一段时间后,就跟他在宿舍发生了关系。祝春风觉得是自己遇到真爱了,两个人私底下悄悄恋爱,确实蜜里调油,一天都不愿意分开。
等到了1966年之后,环境更加没法容得下他们,同性恋如履薄冰,邵雪君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夜校的那份工作不保,嘱咐男友说,“春风,平常咱们就尽量少说话,少见面吧,是为你好,这个节骨眼上,万一被人举报出去,让你家里人知道,你父母怎么可能接受得了,你要受罪的。”
以前祝春风跟他说过,他们戏班子里有师兄弟搞那个,被他爹发现,差点打死。
祝春风只当他纯粹为自己考虑,也知道两个人的关系确实见不得光,他就听邵雪君的,少跟他见面,每次哪怕做贼似的半夜在旁边废弃厂子里见一下,邵雪君都是急着往偏僻角落搂他,扒了他裤子随便摸两把就顶进去,黑咕隆咚一片,连他脸都不看,弄完就提裤子想走,跟他说:“已经出来挺长时间了,碰上人要有麻烦的,你也不能这么晚回家。”
祝春风隐隐开始失望了,可他又没琢磨过味儿来,他在这个年代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就喜欢上这么一个人,他知道他所有的秘密,不愿意把他往坏了想。
直到中间他生病,有一个月没去夜校上课,也没见到邵雪君,等再去班里的时候,听到同学调侃说:“邵老师交了女朋友,挺般配,好像年底要结婚呢,春风,一起去吃喜糖啊。”
邵雪君还没走进教室,开始上课,就被祝春风拽走了,祝春风浑身颤抖质问他,邵雪君生怕被人听到什么,难堪地承认,说是家里的相亲。
“而且你以为我真的会跟你在一块儿一辈子吗?祝春风,你是不是神经病?!”邵雪君暴怒了,“你又不是女人,我还能娶你吗?能跟你一直鬼混?!”
“难道一开始我是逼你的吗?”祝春风态度激烈。但邵雪君坚决要跟他一刀两断,也不承认自己是劈腿,说他想要的是正常的家庭,无论是谁都会这样选择的,祝春风凭什么怪他。
他躲着祝春风,避如蛇蝎,骂他变态、恶心,纠缠他。他答应祝春风,要给他过一次生日,请他去最高级的西餐厅吃饭,祝春风期待了一整年,最后没有去成。
祝春风彻底心灰意冷,打听到邵雪君跟他父母去女方家拜访的时间,外套底下穿了身女人的旗袍,勒得细腰窄胯,在路上拦住他们,一脱外套,说:“邵雪君说了,如果我是女人,他就娶我。我现在像吗?邵雪君,你跟不跟我结婚?!”
事情的结果可以预料,恋情彻底暴露,女方家大吃一惊,拒绝订婚,邵雪君被夜校开除,去了外地,祝春风也被迫离开钢厂,戏班子里所有人也知道了,包括他父亲跟叔伯们,下了狠心揍他,他一条腿落下残疾,走路一瘸一拐。
祝春风大病一场,好了也疯了,戏班的人讥讽他,走到街上,大家也都说祝班主家的那个小疯子又出来啦。
十年后,1979年,祝春风和邵雪君偶然相遇,邵雪君已经结婚生子,认为祝春风又要来纠缠他,报了案。那年开始,同性恋算是流.氓.罪,祝春风被判了十年劳改,出狱后头发花白。
江阮越看心里越压抑,剧本雏形其实只是一个构思,很多不缜密的地方,没来得及修改,被张树修改过之后,严丝合缝拢起来,就像沉重的巨石。
他又接着翻。
祝春风离开监狱后,人已经被折磨废了,他腿瘸,腰直不起来,风湿,眼睛差点瞎了……戏班早已解散,父母也已经过世,他去了家面包店当杂工。
他又陷入爱河,这次是跟一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年轻人,对方倒是没舍弃他,却出了轨。
“不都是这么回事嘛,”男友说,“我跟他就是玩玩,你还真的生气啊?”
祝春风跟他分了手。他又离开这个城市,直到1998年,他已经五十四岁,才重新回来。第三次遇见邵雪君,此时邵雪君已经六十多岁,妻子过世,儿女都不在身边,街头看到祝春风,一愣,已经大变样了,差点没认出来。
街头放着《相约1998》,“来吧来吧相约九八,来吧来吧相约一九九八,相约在甜美的春风里,相约那永远的青春年华……”
邵雪君看到祝春风瘸到丑陋的脚,比起年龄更加苍老的脸,布满皱纹,不复当年的青春,只有那双眼睛,竟然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他想起当时第一次上课,年轻的祝春风在第一排朝他看过来的那一眼,眼泪突然就落下来了,哽咽道:
“我后悔了,春风,我知道我胆怯,懦弱,可我当年是真的爱过你啊。”
他请祝春风去最高级的一家西餐厅吃饭,两个老头,吃烛光晚餐,旁边的人匪夷所思看过来,邵雪君不理、不管,紧握着祝春风的手,爱人一样交握。他还邀请祝春风跟他一起生活,但被祝春风拒绝了。
祝春风终于想通了,他一开始爱的是邵雪君这个人,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想要邵雪君的爱情,后来才发现,不是,他更想要的,是爱一个人的自由。
这个剧本当初是没写到结局的,恰好剩最后一场戏,但旁边标记了几个构想。
江阮跟谢时屿一起商量,重写了好几版,决定拍成开放式结局。
祝春风又穿上了旗袍,明媚的春风里,他走在街上,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可脸上的笑无比轻松,有人古怪地看他,指指点点议论他,也有人只是好奇,对他笑,有年轻人经过,没有恶意地悄悄说了句,“明明不像疯子,好潮啊。”
他一生都不曾屈服,不自卑,不认命,不耻于说爱,不像顺着大环境洪流压抑感情的那些同性恋者。他要奔走呐喊,为了拥有爱人的权利。
那晚之后,没有人再见过祝春风。有人说他已经死了,有人说他找到了新的爱人。
结局,不是全然没有希望。
江阮其实很纠结要不要请谢时屿来参演他这部戏……即便都是主角,可谢时屿那个角色,太负面了,诚然邵雪君说一开始是真心跟祝春风相爱,这句话不是假的,但这有什么意义呢?
所有的伤害都已经造成。
谢时屿也拍过一些反面的角色,甚至拿过奖,但是这部电影不太一样,他们是第二次一起拍同性题材的戏,流言蜚语、辱骂,都是少不了的,掉粉也是预料之中。
他是太自私了。
谢时屿见他合上剧本后就没再说话,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就走过去单膝蹲在他身旁。
剧本一开始的那版,邵雪君的形象还没有这么狠心,他对祝春风是有眷恋的,最后变成这版,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情节,是他决定要改动,不是张树,也不是江阮。
“如果我有想拍的戏,有你可以拍的戏份,我也会想找你的。”谢时屿握了下江阮的指尖,温热有力,抬起头笑了下,有点暧.昧地跟他说,“而且我也想跟你演恋人。”
江阮嘴唇微动,被谢时屿拦住不许他插话。
“再说,只有正面的角色才值得演绎么?我觉得从邵雪君的视角,去看祝春风的一生,其实更有意思。”谢时屿把玩他指尖,“他热烈地爱一个人,做他不敢做的事,承认他不敢承认的话,是他特别憧憬的一生。”
谢时屿感觉这话说出来好像挺酸的,但他当年看完这个剧本,就很久不能平静,当时他就很注意邵雪君这个角色,越深挖越觉得这个人有种淋漓尽致的悲哀感。
虽然不值得同情。
他跟江阮说:“我觉得,他一生走进、又错过了三次春风。”
江阮很明白这个道理,他家人除了演员就是导演,戏比天大,去把一个角色演得活灵活现,才是唯一该做的。
只是现实,却得考虑更多的事情。
“要是下次有这种坏蛋,我也会找你演的,”谢时屿枕在他腿上,撩起他衣服下摆,嗅他,舔他身上的吻.痕,有点撒娇一样,说,“到时候就扯平了,有人骂你,我肯定不会开小号帮你骂回去。”
“……”江阮脸颊通红,从他手里扯过自己的衣角,被舔湿的地方皮肉滚烫。
谢时屿忍不住搂着他笑出声。
其实没江阮想的那么严重,毕竟这电影压根不可能正常上映,他跟张树的想法,都是做出成片后,直接递送电影节参赛,到时候再展映。作为一部同性题材的文艺片,足够煽情又激烈,还是男主角,哪怕不是江阮邀请,对他来说也不是坏选择。
更何况,他若是遇到春风,一次也不会错过。
江阮咬住嘴唇,摸了摸谢时屿的脸,低头跟他接了个吻。
开机前这半个月,他们几乎什么别的通告也没接,就成天待在家里,江阮有时候会回家里住,有时候就待在谢时屿这边。
他知道谢时屿喜欢搂他,抱他,就总是往他怀里钻,两个人都克制不住,最后昏天黑地、上瘾似的做.爱、接吻,他嘴唇被谢时屿亲得滚烫,碰都没法碰。
等到终于能进组,江阮简直心有余悸,觉得他可以连着拍一辈子电影,再也不想放假了。
“受不了还要招惹我,”谢时屿却意犹未尽,上了飞机,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说想更疼一点,真弄疼你,现在又不理我。宝贝儿,你这算不算婚内冷暴力?”
江阮被他无理取闹责怪地很迷糊,没反驳他俩什么时候结婚了,只听见冷暴力。
“我哪有不理你。”江阮小声分辩,另一边座位没人,他就拉起谢时屿的手抱在怀里。
谢时屿捏到他肚皮上的软肉,比起之前胖了一点,虽然看起来还是过分单薄,他丹凤眼微弯,低笑说:“小猪。”
江阮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