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冷水哗啦泼到了他身上,他猛地闭眼,立刻抖成筛糠。
这个镜头,谢时屿本来是想用温水的,电影里是春天,但现实毕竟已经入秋,被泼水之后还得接着拍摄,但江阮没答应。
他想要更真实的反应,头一次跟谢时屿起争执。
“拍戏很多东西是可以演出来的,”谢时屿眉头微蹙,“不然打戏也得真的挨打吗?
江阮不太想留下任何瑕疵,“要是明明可以做到最真实,就没必要留下人为的痕迹……只是泼冷水而已。”
他不觉得镜头能藏得住什么,拍摄出来的所有内容,每一个眼神动作,每一句台词的咬字,搬到大银幕上,就要活起来。
谢时屿跟他为这个僵持了几分钟,最后还是妥协了。
这一场“游.街”足足拍摄了六个小时,中间有过暂停休息,拍到天早已黑透才结束。
江阮听到喊“卡”,被谢时屿抖开毯子,裹紧抱住的时候,都已经顾不上旁边剧组工作人员会不会多想,手臂搭在他肩上挂着,狠狠地缓了口气。
“先去冲个热水澡。”谢时屿低声跟他说。
“……”江阮还是不太想冲,他想就这样拍完。
但祝春风被晾在街边示众,回到家的时候,跟现在的状态已经不一样了,而且衣服也早就干.透,他就没再坚持。
谢时屿避开剧组的人,抱他去洗澡,洗完之后过了一个小时,重新回到片场拍摄。
江阮紧接着拍了那场挨打的戏,跟电影开头的情节相连。
祝春风瞳孔涣散,他示众结束被放走的时候,浑身就青青紫紫,脸肿,嘴角破了,眼睛淤青,都是被打出来的。
现在拳脚棍棒落在身上,压根没感觉,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然后骨头好像被踢断了,他脸颊惨白,扬起脖子濒死一样喘了口气,直接晕厥过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亲口揭发他的,不是外人,是他过去的男朋友,亲手把他打成残废的,不是“批.斗”他的人,而是他的父亲和叔伯。
“丢人现眼,丧尽天良,我没有你这种儿子!”他母亲双眼通红,也没有阻止,扭头就回屋了。
就连之前为这个挨过打的那对师兄弟,都冷眼旁观。
最后这场拍起来快了很多,戏份不复杂,但等到拍完,也已经是凌晨三四点。
江阮浑身都是血浆,又去洗了一下,收工上保姆车时,累得手指头都懒得动。
“饿不饿?”谢时屿跟着上车,在他身旁坐下,握住他小腿放在自己膝盖上,掌心温热有力,沿着过度运动后僵硬的肌理寸寸揉开,低头问他。
江阮摇头,然后眨了下眼,小声说:“一点点,想吃糖醋排骨。”
“我叫人去买。”
江阮迷迷糊糊“嗯”了一声,他的腿现在没那么酸疼了,就裹着毯子坐起来,换了个方向,倒在谢时屿腿上打盹。
谢时屿摸了摸他额头,不烫,没发烧。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啊。”江阮突然又翻了个身,仰躺着,拽住他手腕,脸颊贴他手心里,谢时屿就捏了一下,软的。
谢时屿对他笑,指腹蹭过他眼睫,说:“谁跟你生气?”
车上还有助理,江阮忍不住害羞忸怩,抬手勾着谢时屿脖子,叫他低头,才小声说:“你都不叫我……”
“叫你什么,”谢时屿听他说完,重新坐好,搂紧他的腰,一把抱他坐在自己腿上。
然后让他再靠着自己,挑了下眉,丹凤眼稍微弯出一点弧度,嘴唇蹭过他耳朵尖,低声说:“宝宝。”
江阮红了下脸,埋在他肩窝里,闭上眼睛装睡。
但路上真的一不小心睡着了,等回到酒店,车突然停下,他才醒过来。
他说想吃糖醋排骨,谢时屿惦记他今天的戏拍完马上要开始减重,嘴馋也馋不了几天,就叫人去买了。
但不光买了糖醋排骨,大晚上吃太油腻怕他胃疼,还买了小面和几份素菜。
江阮晕晕乎乎跟他去吃东西,眼睛都困得睁不开,只想往他怀里倒。
可是太饿了,只能硬撑着扒饭。
谢时屿一抬头就瞥见他在打瞌睡,忍不住笑,他想去叫醒江阮,又坏心眼地没叫他,先拿手机拍了张照。
然后等他吃得差不多,才过去抱他,“乖,睡觉了。”
江阮勉强去洗漱,他困得头疼,但是躺倒床上,却突然睡不着了,抱着枕头滚了几下,滚到谢时屿怀里。
“小孩儿,”谢时屿掌心摸着他后脑勺,把他揽到肩上,说,“使劲睡,待会儿就睡着了。”
江阮是真的睡不着,但又觉得自己挺烦人的,乖乖地点了下头,蜷到谢时屿身边,脑袋顶着他心口装睡,眼睛越睁越大。
“真睡不着?”谢时屿等了一会儿,江阮呼吸声还没变,捏着他下巴低笑。
“……对不起。”江阮呐呐。
他这一整天太麻烦谢时屿了,要是换成别人,他拍戏执拗依然执拗,可别人不会心疼他。
他知道他拍“游.街”那场戏的时候,谢时屿眼神落在他身上没挪开过,因为那场戏,不会拍到谢时屿的正脸,只会拍到他的背影和后脑勺。
凭借他语气的颤抖,越来越弯陷的脊骨,呈现邵雪君的心理状态。
邵雪君始终是背影,没勇气去面对,但祝春风的每个镜头,即便不是正面,也都会拍到他的眼睛。
所以谢时屿虽然在说邵雪君的台词,他不想江阮陪他NG,所有戏份都是一条过的,但眉头却一直紧蹙,盯着江阮,怕他摔倒,或者磕伤。
拍戏时,江阮没抬头,但他都知道。
“睡不着怎么办,”谢时屿撑起身,指尖点了点他柔软的唇瓣,又凑上去亲了一下,眼中噙着坏笑,说,“做点别的?”
江阮满脸红透,竟然点了头,他腿搭在谢时屿腰上,小声问他,“你有没有把那条旗袍拿回来?”
谢时屿下午拍摄前故意吓他,说那条旗袍后期都用不到了,他要拿回来留着。
“……”谢时屿捧着他的脸蛋揉了揉,含着他嘴唇亲了亲,垂下眼说:“宝宝,没跟你生气,我就是舍不得你累,你不用这样哄着我。”
可能当年分手的事,江阮总觉得亏欠他,谢时屿有时候感觉江阮对他太过于纵容了。
但他偏偏是个得寸进尺的混账,改不掉,管不住自己,江阮越纵容他,他就欺负他越狠。
他舔江阮脆弱的喉结,江阮不躲开,反而压着他的后颈,让他往下埋,他浑身的血就都烧起来,想咬碎他的脖子,揉他到骨血里。
“我知道……”江阮脸颊更烫,他抱紧谢时屿,默不作声地撒娇,又说,“我想要你……再累一点,就能睡着了。”
那条旗袍,谢时屿还真的拿了,不过没打算做什么,江阮穿过的戏服他都收着,单纯不想被别人碰而已。
他去拿过来,江阮抱着被子,朝他伸出手,他就俯身帮他穿上,手摸到被子底下,柔软光滑,他才发现江阮没穿内.裤。
江阮察觉他指尖一顿,小声催他,谢时屿喉结微动,帮他系上最后一颗盘扣。
这次江阮没等他动手,他躺在床上,眼眸盯着谢时屿,白皙清瘦的指尖搭上去,一点点、很慢地又去解那几颗盘扣。
然后手指一蜷,攥紧衣领,眼睫漂亮柔软,有点醉蒙蒙的,但透着很温柔的笑意,亲手一把扯开了衣料。
冷白皮肤瞬间暴露在空气中,他打了个激灵。
连旗袍下摆,他也像谢时屿白天对他做的那样,撩起来,都堆到了腰际。
谢时屿舔了下虎牙,俯身想去亲他的眼睛,一顿,竟然没敢亲,往下蹭到了他鼻尖和嘴唇。
江阮松开齿关,眨了眨眼睛,指尖小心翼翼地戳了下谢时屿的耳朵,谢时屿脸色微冷,皱眉偏了下头。
“……你耳朵红了。”江阮摩挲他耳根后的敏.感.带,眼睁睁看着那只耳朵红透滚烫,谢时屿咬着牙没躲,肩膀、手臂肌肉紧绷,撑在江阮脸颊旁边的手背青筋暴起。
江阮又说:“好烫。”
谢时屿没说话,一声不吭,抬起江阮的膝弯搭到自己手臂上,俯身想往下滑。
江阮指尖却突然插.进他后脑勺的头发,没太使劲,拽住了他。
他抬起眼暼向江阮,脸色比刚才还冷,丹凤眼没有一点温度,瞳孔漆黑,手指收紧,深深陷入江阮小腿软肉。
“你干嘛。”谢时屿稍微撑起身,嗓音微哑,问他,又不太情愿看他。
江阮咬了下嘴唇,又戳他鼻梁和高挺的眉骨。
突然想起来高中的时候,当时谢时屿决定要跟他一起高考,但是谢时屿那个分数,能考上二本已经算是奇迹。
不过他没当回事,反正还有一年,谢时屿又那么聪明。
他成天盯着谢时屿,抽空就考他,谢时屿骑自行车驮他上学,都能被喋喋不休问一路。
谢时屿一开始挺烦的,但也没凶过他,下学期头一次月考,竟然比之前高了一百多分。
出成绩那天,谢时屿也懒得看,还是江阮探着头追去班主任办公室找成绩单。
他自己考试,从来没什么激动的感觉,谢时屿考得好,比他自己考得好都开心。
晚上放学一起回家,他还忍不住翻来覆去瞅谢时屿的成绩单,直到谢时屿忍无可忍,一把夺过,塞回书包里。
谢时屿还推着自行车,书包丢在车筐里,江阮就跳起来往他背上趴,娇气到令人发指,害得谢时屿只能停下脚步,腾出一只手托住他腿.根。
江阮语气夸张,使劲夸他,幼儿园小朋友听了都害臊。
夸到最后没词了,从他身上下去,往他怀里一钻,在树影下亲了他一口,然后又红着脸退开,一股子憨劲儿。
“有完没完。”谢时屿眼神冷冰冰的,掌心压在他头顶,俯身说。
江阮一点也不怕他,谢时屿总是这样,害臊,难为情,不愿意承认,就跟他冷脸,像猫脾气,他凑过去嗅他,都觉得浑身猫味儿。
……
谢时屿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他说话,就低头继续。
他不想折腾江阮,真的弄到底,江阮就算能睡着也太累了,就亲了亲他,替他解决了一下,然后下床去漱口。
回来时,江阮还没睡,趴在床上玩手机,听见他脚步声,飞快收好,扭过头掀起被角,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谢时屿睨他一眼,过去躺下,伸手搂住他,问:“刚才在干什么?”
“没……没有。”江阮脸颊泛红,但窝到他怀里,就睡意上涌。
差点睡着时,又突然睁开眼,悄悄冒出头跟谢时屿说:“你不能看我手机……”
“我才懒得看,”谢时屿亲了下他鼻尖,还是没忍住,嘴角噙起点笑意,搂紧他说,“好了,宝宝,这次真的睡觉。”
江阮含糊地嗯了一声,还睁着眼。
谢时屿于是假装没懂他这点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像以前那样,假惺惺地问:“真的不能看吗?”
“……”江阮小声说,“你看也没关系。”
说完,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搂住谢时屿的腰,飞快地睡着了。
谢时屿就去拿他手机,一点开,恰好是江阮跟他的聊天框。
江阮总是改他备注,跟他发脾气又不会吵架,就改成连名带姓,被招惹得心烦就说他烦人,有时候想吃学校巷子里的冰粉,撒娇想叫他去买,又不好意思,也悄悄改成备注,等他来看。
不过,谢时屿还看到过很多次别的内容。
『小谢小谢下次化学可以多考十分吗?(((o(*′▽‵*)o)))』
『给小谢炖了茄汁鲈鱼,放在冰箱第二个格子里。』
『哥哥』
『想跟小谢一起上大学,然后拍电影。』
『奶奶又找我告状啦,小谢不要每天跟小鹦鹉吵架。』
……
“……”谢时屿指尖一顿,抬头瞥见江阮这次改的,耳廓更热,忍不住低骂。
『小谢为什么那么可爱,我好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打疫苗第二针了,回来胳膊疼先睡了一觉,晚上睡醒才起来写,太晚了不好意思,接着睡了宝们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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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三千起步
第二天, 江阮就有点发烧了,还浑身酸疼。
那场游.街的戏从傍晚拍摄到凌晨才结束,尤其是被浇冷水之后, 又接着拍摄了一个多小时, 深夜温度本来就低,游.街从头到尾那么长的路,都是被反绑双手蹲走下来的。
旗袍勒紧腰胯, 始终保持蹲下去的姿势, 膝盖遭受压迫,等场记打板,江阮下戏去洗澡的时候,双腿剧烈痉.挛。
电影中,当然不会放出游.街的全程, 但每一个关键节点都要剪辑,祝春风从开始执拗不肯低头,到最后体力不支,差点晕厥,整个人的状态相差很多。
所以江阮想逼真到极致, 一步都没有少走, 甚至现场配角和群演大几十号人, 总有出错的时候, 他还重复多走了四五百米路。
何况祝春风体弱多病, 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快要承受不住的折磨,祝春风只会觉得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