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因为对方是陈桓,刘子衿一点没和他客气的意思,也不寒暄一下,只丢下一句,“家里乱,你找个地方随便坐。”就去洗澡了。
结果洗完出来的时候发现,好家伙,人压根儿就不需要自己招呼。
陈桓先是把厨房里堆了一天没刷的碗刷了,然后开始清理垃圾,拖地,原本想帮刘子衿理好散落在各个角落的资料,但碍于不知道该怎么分类他才用的顺手,索性等他洗完澡。
刘子衿拿着毛巾擦头发的动作忽然就停住了,“我靠!”
走近的时候,陈桓闻到了他身上干干净净的皂角香,连忙解释说,“只是把垃圾收了下,其他东西都没动。”
刘子衿还真不习惯自己的狗窝忽然变得人模人样的,刚想问陈桓需要给他家政费吗,就听见他说,“你记得吹完头再休息,不然容易偏头痛。”
完了完了,又开始了又开始了,陈妈妈又开始念了。
刘子衿觉得现在就很头痛,烦躁地说,“大夏天的,吹什么吹,热死了。”
陈桓,“那就开低温,慢慢吹。”
刘子衿,“太浪费时间了,我还得理资料。”
陈桓非常坚持,“那我帮你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子衿为了堵住陈桓的唠叨,只能投降。
自打刘子衿上小学以来,还从来没有理发师之外的人给他吹过头,刘子衿差点起鸡皮疙瘩,主要是陈师傅的手法实在是过于轻柔。
他的头发又厚又粗,于是陈桓先仔仔细细把发根都吹干,然后半边半边地吹。
刘子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声音懒懒的,“怎么说?明天带你伦敦一日游?”
吹风机声音很大,陈桓过了会儿才理清刘子衿说了什么,拔高音量回答他,“不用,你难得有空,不用把时间排给我。”
刘子衿真猜不透陈桓干嘛来了,索性直接问他,“那你跑这大老远的来干嘛?”
恰好头发吹干了,陈桓直截了当地回答,“就是想见你,所以来了。”
“顺便帮你打扫下卫生,吹个头,做个饭什么的。”
刘子衿,“……我懂了,你还是不相信我生活能自理是吗?”
陈桓忽然想揉一把他的头发,笑着哄他,“没有没有,晚上想吃什么?”
刘子衿把脑袋靠在沙发上,挺长时间没跑五公里了,还真有那么点累,他闭目养神,懒得想这么费神的事,干脆说,“陈总安排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他慵慵懒懒的声线性感的不行,陈桓费好大劲才忍住吻上去的冲动,状似不经意地碰了碰刘子衿被吹风机吹得有点泛红的耳垂,“刘医生真好养活。”
刘子衿无语,“再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我要送客了。”
陈桓想着时间也不早了,动作麻利地蒸好米饭弄了两菜一汤,英国的灶头通常只有小小的文火,所以这一顿简简单单的晚餐倒费了他不少劲。
陈桓把老妈子贯彻到底,替刘子衿盛了满满一碗饭,又摆好碗筷才招呼他。
从医院送饭开始,再到去刘子衿家给他下面条,然后是现在,这大半年陈桓给刘子衿做了不少饭,厨艺因此长进了不少,也把刘子衿的嘴养得越来越刁了。
大概是打小都在H市长大的缘故,刘子衿总觉得陈桓做的饭有那么点李女士的味道,确切地说,有那么点家的味道。
啧,不过怎么觉得今天的青椒炒肉有点淡了。
刘子衿刚想提醒下陈大厨,抬头却发现他坐在对面,一只手肘抵在桌子上,用手背杵着脑袋,整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刘子衿张了张嘴没说话,他忽然才意识到,如果用北京时间算的话,陈桓从早上七点,或是更早,到现在将近凌晨三点,非但没睡觉,还坐了大半天的飞机来看他,还帮他干了家务,还做饭。
陈桓睡意逐渐上来了,头猛地往下坠,差点磕到桌角。刘子衿眼疾手快用手背叠住他额头,没想到陈桓迷迷糊糊的怕他手撞到桌角,甚至比刘子衿反应还快,反手握住他的手,额头轻轻点了下手背。
“抱歉抱歉,昨晚熬夜了有点撑不住。”陈桓话是这么说,手却没松开。
刘子衿用了点劲儿抽回手,语气听上去不太愉快,“你没必要这样。”
“嗯,”陈桓点点头,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他,“是吃饱了吗?”
刘子衿用鼻音应了声,“陈桓,你别给我避重就轻!”
陈桓起身帮他收拾好碗筷,忽然很温柔地笑了,“不是避重就轻,是咱俩立场不同。我在追求你啊,在我看来,我能做的只有这些,远远不够。况且在休息日来找你,还没提前打声招呼,已经够打扰了,这件事是我没想周到。”
他一句一句全是替刘子衿考虑,根本没提到一点自己。
刘子衿气得用筷子连敲了三下他的脑袋,“你又不是没钱,去医院看看吧。”
第21章
要说第一次是因为被刘子衿冲昏了头脑,所以陈桓才冒冒失失地登门拜访,从那之后,他都会提前刘子衿打过招呼。
显然,刘医生的时间刨去科研工作、聚会应酬还有私人安排,剩下留给陈桓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而陈桓最近也是连轴转,公司在忙着搞竞标,因为这个项目牵扯的数额大,且对公司后续发展有非常大的影响。所以陈桓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大大小小的会全都亲自到场。
在一头扎进工作之前,陈桓和刘子衿对过时间表,得知他这周末要开组会,没时间见面后,陈桓更是毫无顾忌地狠狠熬了几个通宵。
所以现在不仅是工作接近尾声了,人也快了。
胡秘书早上照例给陈总送咖啡的时候,他不是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就是在电脑前强撑着继续工作,几天下来,甚至连下巴上都冒出点青色。
但就算陈桓顶着个昏昏沉沉的脑袋,还是记得按时给刘子衿打电话,并且假装若无其事的让人听不出一点端倪。
算算伦敦时间应该是快十二点了,但对面声音非常嘈杂。
陈桓问,“回家了吗?”
“路上。”学校离公寓不远,刘子衿在实验室里泡了一整天,有点儿难受,干脆慢慢走回去。
英国人没夜生活还真是不假,但在大学城附近就另当别论了,年轻人嘛,总有散发不完的荷尔蒙以及用不完的精力。
陈桓日常老妈子,“最近天气转凉了,昼夜温差大,你晚上出门记得多加件衣服。”
“嗯。”刘子衿注意力没在对话上,随口应下。
他这大晚上本来就又累又饿的,赶巧还路过家中国餐馆,且不提绝佳的卖相了,就是那香味隔着门缝都能准确地钻进他鼻子里。
刘子衿没听陈桓在唠叨什么,忽然没头没脑地打断他,“突然有点儿想吃我妈做的红烧肉了。”
陈桓前一句话的尾音还没收完,闻言愣了愣,才笑着说:“我从阿姨那儿偷过师,明天给你做吧。”
“嗐,随口一说,”刘子衿回神,“咱俩明天不都有事儿吗,甭来。”
想了想,再次警告,“你忙你的,别来啊。”
那陈桓能答应吗?
刘子衿从来没给陈桓提过什么诉求,现在好不容易说想吃个红烧肉,就这么点小事,陈桓能不满足?
不仅是帮陈总订机票的胡秘书已经习以为常了,就连公司上下都摸出点门道来,至于像白玉珂这种八卦一姐,自然已经掐指一算到陈总那是出差吗,肤浅,分明是去拿下老板娘了好吗?
陈桓上飞机之前给刘子衿发了个消息,但现在十二个小时过去了,飞机都落地了,他都已经去超市逛一圈买完食材了,也还没收到回信。
英国纬度高,自然不比国内金秋十月来得炎热,尤其现在已然深夜,阵阵秋风吹来凉意袭人。
嘱咐刘子衿多穿件衣服的陈桓并没有多穿件衣服,他大概是没料到这么凉。
“阿嚏——”
陈桓走在街上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原先在公司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不太清醒,他归结于熬太多夜,也没出去走动走动,可能是有些缺氧。现在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会是感冒了吧?
正想着刘子衿就来了电话。
他语气很不耐烦,“你来干嘛!?”
陈桓愣了愣,再怎么着刘子衿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尽管他现在脑子转不太动,但遇到刘子衿的事儿就不一样了,反应了会儿,用安抚的语调问:“怎么了?”
对面没说话。
陈桓又问:“忙完了吗?”
对面还是没说话。
陈桓忽然笑了,哄他,“那我们回家再说好吗?”
刘子衿没之前那么冲,但还有点儿不耐烦,“行行行,挂了挂了。”
陈桓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了五六分钟,刘子衿就回来了,他全程低头也不看陈桓,自顾自打开门,然后啪啪啪把灯打开,总之整个人就是非常烦躁。
陈桓跟在他身后没说什么,大概是刚才一下起猛了,头更晕了,整个屋子天旋地转的,他不想让刘子衿发现有什么不对,于是先去厨房放好食材,缓了会儿才往客厅走。
刘子衿毫不客气地哗啦哗啦翻着手上的资料,眉头紧皱,像对待什么阶级敌人似的,重逢这么久以来,陈桓还第一次见他这样,和高中的刘子衿倒相差无几。
说起来刘子衿的少年时期,性格外向大大咧咧,不管遇上什么事儿,好的坏的高兴的不高兴的,全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这也是林女士知道他当医生之后惊讶的原因所在。
不过人总会成长的嘛,刘子衿现在除了和亲近的人相处,还是爱没正形地瞎扯皮外,很少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了,陈桓倒觉得这样的他更真实可爱。
家里的沙发形同虚设,刘子衿只爱盘腿坐在毯子上,背靠沙发,于是陈桓绕到他身后帮他捏肩膀,又问了遍:“怎么了?”
刘子衿肩膀僵了僵,随即甩开他的手,沉声道,“别碰我。”
陈桓连问两遍,刘子衿都没回答,他觉得的确是该让刘子衿先自己冷静一会儿,于是起身,“行,那我先去做饭,等你想说了再说。”
李女士做红烧肉的秘方是炒完糖色给五花肉上色后,再加入适量的黄酒,把香味最大限度地释放出来。陈桓连跑了好几个中国超市,才买到和他心意的黄酒,想着晚上吃红烧肉过于油腻,对刘子衿的胃不好,于是买了些菠萝草莓解腻。
他手上动作麻利地收拾食材,炒糖色,煸肉,脑袋却越发地沉重,眼睛也像是大风吹来时那样,强行撑开就觉得会有液体布满眼眶。
所幸陈桓凭借着肌肉记忆,顺利地完成了所有步骤,当他把灶头转小火,盖上锅盖再焖一会儿就能出锅的时候,忽然听见刘子衿大吼一声。
“好烦啊!陈桓!老子挨骂了!烦死了!!”
陈桓瞬间清醒,虽然很不厚道,虽然他很心疼,但他真的觉得刘子衿和他抱怨的时候,跟受了委屈的小孩儿似的,很可爱,很想笑。
于是他在刘子衿对面盘腿坐下,顺着他的心意,撸起袖子破口大骂:“什么教授啊?他凭什么骂你?项目没进展他自己就没错吗?怪罪到别人头上算什么本事?没病吧他?当你们是人是驴啊?一周七天都不带歇的,还天天那么晚回家,自己脑子不用可以送去火锅店啊?祸害你们干嘛?嗐,你甭管他。”
刘子衿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眨巴眨巴眼睛,又张了张嘴,冷静地求证:“额……请问您是哪位?”
陈桓变脸速度之快,压根儿不剩刚才半点快把人吃了的架势,极度温和地问:“这样会好点儿吗?”
“我靠!”刘子衿全然忘了之前的烦躁,和见了鬼似的捏住陈桓的下巴,左右瞧瞧,“是个人啊。”
“可不是吗,”陈桓反握住他的手,带着笑意正正经经安慰人,“搞科研难免有不顺的时候,这种事就别憋在心里了,想骂就骂,说不定你们教授现在也偷偷躲在哪个角落骂骂咧咧呢。但不论怎样,大家的目的都是相同的,出完气明天还得接着干,气到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刘子衿手下报复性地用了点力,“啧啧,已经气到了,怎么着,陈总拿什么来补偿一下。”
明明不是被陈桓气到,他就是钻空子讲歪理。
陈桓也不恼,只是觉得浑身上下温度更高了,强撑着学刘子衿的语调打趣,“不如刘医生赏光尝尝我做的红烧肉?”
“勉为其难。”刘子衿耸耸肩,真挺为难的样子,心情却好了不少。
陈桓见他恢复如常,刚才那股劲儿顿时卸下来,身体有点招架不住了,眼前又开始天旋地转起来,他努力稳住声线,交代道:“我买了草莓,洗干净放在厨房沥水,你吃完肉记得来几颗解腻,碗放着别洗,我来就好。”
刘子衿不疑有他,准备起身,又听见陈桓问:“子衿,家里有感冒药吗?”
他惊讶地看向陈桓,作为一名医生,病人就坐在自己面前,竟然没有发现??
可不是吗,刘子衿现在多看两眼,很容易就能发现明明家里温度偏凉,陈桓脸上还是泛着不健康的红色,眼睛只半眯着好像撑不开,说话间也不由自主地在吸鼻子。
刘子衿伸出手试了试陈桓额头的温度,面色不渝开口想教训他,医生最讨厌也最痛心看到什么人?那自然是把自己的身体健康当做儿戏随意挥霍的人,他们拼尽全力治疗病人,但病人自己却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