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我有往,很好。
直到敲门声响起,陈诤依依不舍摸了把我的下巴,我抽出一张湿纸巾把嘴擦了,又抽出一张丢给他,“快擦擦,像什么样子啊,我去开门。”
陈诤就只是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敲门声持续了一阵,我跑过去打开门,门外是拎着一篮百合花的游羽。
“我可以进去看看陈律师吗?”
我撇撇嘴,很想说不能。但游羽是陈诤的同事,作为同事来探望病人的权利我还是要给的。
我侧身让他进来,陈诤看到游羽时面无表情,眉头却蹙起了,“你怎么来了?”
游羽把花篮放在床头,说:“听说你出车祸住院了,我挺担心你的,就抽空来看看你,我买了你喜欢的百合花,希望你早日康复。”
陈诤略一点头,“谢谢你了,不过我没什么大问题,以后你就不用百忙之中还过来看我了。”
游羽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他欲言又止,看了看我,似乎是想避开我说话。
不会吧不会吧,我大跌眼镜,这人还要不要脸,我和陈诤还没离婚呐,而且看陈诤不是很想理他的样子,要我出去,没门!
我哼了一声,佯装要出去,陈诤立马喊住我,“元元你去哪?”
“游先生好像有些话不方便让我听见,我怕我在旁边他说不出口。”我体贴道。
陈诤脸拉下来,“你走什么走?什么话你听不得?”
游羽脸上挂不住了,“陈诤!我就是想跟你道个歉,你和你爱人是因为我才闹别扭的吧?”他转向我,“李先生,我和陈诤曾经的确谈过恋爱,但现在我们就是普通朋友,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听说你们因为这个争吵,所以来解释清楚。”
我不由得佩服游羽的脸皮之厚了。这是要我别误会吗,这就是让我一定要误会吧。
“谢谢你游先生,我没误会,你们为什么分手我都知道呢。”我笑了笑,“毕竟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还难为你来跟我解释,陈诤本人也一再强调,你们只是同、事。”
我看着游羽变得不自然的神色,接着说道:
“我和陈诤是因为孩子的事没谈拢,才闹不愉快的。律所里的人不知道内情,就知道瞎传。”
“孩子?”
“对,孩子。”陈诤接过我的话缓声说,“我和元元已经打算申请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了。”
这话陈诤说出来比我说出来效果更佳,我能看出来游羽的情绪已经极端失落了。
游羽狼狈落逃,我问陈诤:“你干嘛骗他?明明申请已经过期了。”
“不算骗他吧,我们的确有这个打算。”陈诤说,“那你又为什么骗他?”
“我讨厌他。”我认真道,“但我不会因为讨厌一个人就滥用私权,让他丢掉工作。我李昱元不是那样的人,也不做那样的事,我只对你用过手段,现在,我……也后悔了。”
“元元——”陈诤急切道,眼里溢出的是后悔、懊恼,“我知道,我误会你了,那天我说的浑话,你别当真,别往心里去。”
“好啦。等你出院我们再谈这些。”我截住了话头,暂时不想再提那天的事儿了。
这次和游羽的会面让我窥得了一些可能的真实,或许,陈诤和游羽并没有……
我开始隐隐期待陈诤给我的解释了,却又害怕得不到一个完美的答案。
如果是他们演技太好,那我也认栽了,大费周章地这么骗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
周六晚上,于青山给我发了消息,提醒我明天看画展的时间,我这才想起来周日下午要和他一起去画展的事儿。
画展里有我很喜欢的一个当代画家的作品,我想着,办画展的地方离医院不远,打车过去半个小时,反正我留下来也是陈诤看案子,我玩手机,不如抽两个小时过去看看。
后来,我无比庆幸我做了这个决定。
第13章 摊开的心事
周日下午,陈诤再三和我约定好回来的时间,才依依不舍地放我走了。
我赶到展厅一楼和于青山会合。
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流浪诗人打扮,给我介绍画展的情况。
“一楼按画家划分展区,二楼按主题划分展区,我们现在先去看你喜欢的那个画家,再去二楼看看主题画展怎么样?”于青山把介绍的小册子翻来翻去,显然已经做好了规划。
作为被邀请的客人,我当然同意。
我们在一楼仔细看完,于青山便迫不及待的拉着我去了二楼。据他所说,二楼分为四个区,分别是:骤喜、遗憾、伤痛、希望。
我们依次一个个看下来,的确很有几幅画能打动人心,最后我们转到‘希望’展区,我扫视一圈,瞬时被一幅画吸引了视线。
我走过去,静静凝视着那画。
画上有一条昏暗的走廊,走廊上站着一个小男孩,正在抹眼泪,一扇门半开着,门口站着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少女,笑着看向男孩。
于青山念出展板上的详情介绍:
“这是一个十四岁少女,她被父亲性侵长达两年,后被解救,志愿者想为她画一幅寄予希望的画,期盼她走出过去。”
“女孩向志愿者描述了这样一幅场景,志愿者依言画下,却不知背后的故事,也不知这画里蕴藏着怎样的希望。”
“此画为复制本,原画已于十九年前送于少女,画作名为《初始的希望》。”
于青山念着念着侧头看我,被我吓了一跳,“李昱元,你怎么哭了?”
我这才恍然发现,泪水已打湿了面颊。
走出画展后,我和于青山找了个茶馆坐下聊天。
我跟他讲述了画里的故事,跟他说画的小男孩就是我,画里的女孩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最后我说:“我想找到她,不过我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以前的名字,也记不得她的名字,那个时候太小,好多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找到她想做什么呢?”于青山严肃道,“你们都已经长大了,她现在……该有三十多岁了吧,女人在这个年纪一般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孩子,你的出现会不会反而提醒了她那段不堪的往事,给她带来困扰呢?”
我愕然,我的确没有想到这一层。
于青山接着说:“还有,如果你养父母知道你想找亲姐姐,他们会不会伤心?”
想到对我那么好的爸妈,我羞愧地低下头,自己的想法太幼稚了,也太冲动了。
“但是,我喜欢你的故事,也感动于你和你姐姐之间的这种牵绊。”于青山话锋一转,“我会帮你问问那个画家的,如果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后续我会通知你。”
他痞气十足地眨眨眼,“如果真的可以找到你的姐姐,我建议,你最好只是悄悄去看上一眼。”
我欣喜极了,但很快想到一个问题。
“那幅画的作者那一栏……不是写着匿名吗?”
于青山高深莫测道:“主办方是我朋友嘛。”
好嘛,于青山果然是个“平平无奇”的插画师。
……
因为那幅画的事儿,我比和陈诤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医院。
我的状态可能不太对,陈真有些着急,旁敲侧击地问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出于我们可能离婚的考虑,我暂时不太想把这个秘密告诉他。
“画展的画太多了,看不过来,就耽误了一点时间。”
他哦了一声,这事儿就算完了。
我管他信不信呢。
三周后,陈诤的预后情况良好,他终于可以出院在家休养了。
我知道,不管事实真相是什么,我必须鼓起勇气面对了。
陈诤出院的当天晚上,我做了一桌子好菜,他每吃一道,就要说一句,这个好吃,你多吃点。
我被他弄到没脾气,直接怼回去:“好吃你就多吃点,别管我。”
他眼睫垂下,有点委屈的样子,“元元,你之前说等我出院后,我们就好好谈谈的,那我们……”
“等吃完饭以后吧。”
我这话一出,陈诤眼睛亮起来,筷子也使得利索了很多。
如果不是知道他伤在哪儿,我真要以为他是手折了,又光速好了。
饭后,我拉着陈诤坐在露天小阳台上晒月亮。
月亮柔柔的,不太亮,很有仪式感。这样夜黑风高的晚上,适合倾诉和算账。
我先开口了:“诤哥,你先听我说说我的事儿吧。”
“你知道我是爸妈的养子吧?我五岁来李家,爸妈待我视如己出,我小时候挺内向的,爸就常抱我去律所见生人,妈和上上下下的邻居打好关系,就是为了让他们的小孩能带着我玩儿。爸妈对我好,我在爸妈身边,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高一那年我鼓起勇气去找你表白,你拒绝了我,但你当时没说你有男朋友啊。后来我有一次来找你的时候碰上了游羽,游羽说他是你男朋友,我不信,他就要证明给我看,然后我就看到你们接吻了。”
“后来我再没找过你,我想我不能做坏人,不能破坏你们。我喜欢你的事情,我爸妈都不支持,尤其是我爸,我爸是知道你和游羽在谈恋爱的,当初你们一起相约去英国念书,你没去成,又一直没找新男友,我爸就说你一直放不下他,我喜欢你是没结果的。”
“可我就是喜欢你,我想和你结婚,想让你好好看看我,知道我李昱元人不差,配得上你。我爸妈让我得偿所愿了,但我知道你不情愿,我努力想对你好,想打动你,你也渐渐不再排斥我了。”
“可是为什么游羽一回来就变了呢?”
“平安夜那晚我看到你和游羽坐在一起,你们聊得很开心,我居然……不敢打扰你们。”
这件事情现在回忆起来,还有一种荒谬感。
“我,作为你的合法对象,不敢打扰你和你前任聊天,这是为什么呀?”
“元旦节在商场,他胃痛,你那么着急,都不管我就去接他了,那天我一个人看了电影,看了喷泉。我……我就是想说,我也没那么不通人情,你当时为什么不可以带着我一起去医院呢?”
“还有那天晚上,游羽喝醉了,你去接他回家。我就坐在现在的这个位置等你,我看到你的车没开进车库,我下去找你,然后……然后我看到你和他接吻?真奇怪,明明我和你才是拿了证的,为什么你总让我觉得我他妈才像个第三者呢?”
“元元!”陈诤哑着嗓子喊了我一声,“不是——,你误会了!”
“你别说话!”我尖叫,“让、我、说、完。”
“游羽和你成了同事,你不告诉我,我一想到你和他上下班可能还同进同出,我就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一样。”
“游羽和我们住在一个小区,你那天早回家,是为了帮他搬家吧?这个你也瞒着我。”
“我知道你和我结婚受委屈了,你觉得耻辱。那我提出离婚想成全你和他,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诤哥,看在我喜欢了你十一年的份上,你能不能别撒谎?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呀?你又拿我当什么啊?”
我说到最后,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
作者有话说:
元元又凶又心软!
第14章 坦诚
“完全不是……”陈诤探过身来捧住我的脸,语气焦急,“元元,完全不是那样的,我从头到尾跟你解释清楚,好不好?”
我默许了。
陈诤说:“你和爸妈都想岔了,在和你结婚以前我早就放下游羽了,我早就不爱他了。我不谈恋爱,只是因为游羽的事让我不敢谈了,我当时是认真想和游羽走下去的,但我一出事,他立马远走高飞,连为我作证都不敢,就怕被报复。”
“游羽进律所第一天就找我复合了,我说我有爱人了,拒绝了他。没过几天他又跟我说,既然我结婚了,那他想跟我做朋友,我当时想着以后要和他一起工作,就答应了。”
“他刚回国,没买车,找到我说他东西少,不好请搬家公司,我一听他新家的地址就在我们小区,想着刚好可以早点回来,就答应捎他一程。”
我问:“除此之外呢,你有没有单独送过他?”
“没有!”
“元旦那天是我的错。我当时不知道,你已经知道那个同事是游羽了。你说的话让我有点生气,我想元元怎么说出这样不管别人死活的话了呢……我以为,你只是任性,所以才想晾晾你。”
“他那天情况的确挺严重的,我怕出人命。后面你也知道了……是我错了,但元元,我真的没有任何私心,换了是老郑,我也会一样等他做完手术的。”
“游羽这个人人品不好,但工作能力挺强的,进律所是靠的真本事。他不值得你为他破坏做人的原则,也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他自从说要和我做朋友,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我真以为他放弃了,就一直拿他和其他同事一样处着。”
“直到我们那段时间吵架,我心情不好被他看出来了,有人晚上打电话给我,说游羽喝醉了让我帮忙接一下。我一开始没答应,因为据游羽所说,他最近已经新交了一个男朋友,我觉得这不是我该管的事儿。”
“但电话那头突然开始大喊大叫,游羽在那头骂我,说好歹是同学,不能见死不救。我就去了。他醉得厉害,我送他到家,扶他的时候他一直东倒西歪,突然就亲上来了,我反应过来就推开他了,我们根本没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