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开朗似乎感受到了,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梦主人长时间不醒,我们被一直被困在梦空间里会怎么样?”
于桥抬眼看了看黑暗中冷开朗的脸,有些没底气:“应该不会吧,我觉得无论是噩梦还是美梦,只要是梦,都会有醒的那天吧。”
冷开朗听后居然笑了一下,道:“你这话还挺有哲理。只要是梦,总有醒的一天。”
于桥没再吭声。
他听出来冷开朗的话中带着无限感慨,但他没有问下去。也许是做梦使久了,见过的故事太多,压下自己的情绪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
世上有人可怜有人可恨,于桥无法每一个都感同身受,他能做的,不过是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加油,我要做个勤快的人!
17、婚礼
也许是梦的内容太过于绝望与可怖,梦主人的潜意识强行结束了它。
于桥两人还没来得及找到一个更为安全的“门”,梦里的世界已经开始坍塌了。天地宛如蛇腹一般绞缩着,重重地挤压着他们,于桥觉得自己的梦使眼镜都快要被挤出裂缝了,手脚的骨头更是要跟干柴一样断了,四肢和身躯紧密地粘在一起,早高峰挤地铁的强度都不到这个万分之一。
“嘭!”
天地缩到一个度时直接炸了,于桥瞬间从极度的黑暗掉进了极度的光明中,周身高度的挤压也瞬间转变成了空无一物,自己就像那气球炸掉后从里面飞出来的亮片,来不及选择方向和落脚点。
两人毫无准备地直接掉进了另一个梦空间,等眼睛慢慢适应后眼前的景象才慢慢呈现出来:
蓝天,草地,雏菊,彩蝶,春风。
景色很年轻,很梦幻,只有怀揣着希望和憧憬的人才会有的视角。
于桥心中一惊,望了一眼四周,见冷开朗掉落的地方离自己不远,才偷偷松了口气:“希望这是一个好梦。”
冷开朗走过来,伸手去拉于桥起来:“自救是人的潜意识。侯惠前辈刚刚那个梦太恐怖阴暗,这时她的潜意识应该会梦一些美好的事情来消除缓解刚刚那一场梦带来的不好感受。”
“希望这个梦能和江老板所托之事有些关联。”于桥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人,便大大方方就着他的力气站起来。
片刻后,草地上出现了一个姑娘,扎着高马尾,打着赤脚,在草地上欢快地跳着不规则的舞步。再仔细一看,姑娘的手里拿着一些粉色信纸,看着像是男女之间的情书。
“看来还真是个好梦。”于桥有些意外事情会发展得这么顺遂,转头对冷开朗道。
冷开朗没有回答,抬了抬下巴:“快看。”
于桥顺着他好看的下巴看了过去:
此时的侯惠已经完全变了一身,白色的简洁婚纱和低挽头发,身材苗条,气质温婉。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人,一位男士,看着温文尔雅,一身西装笔挺,望向侯惠的眼里全是笑意和爱意。
刚刚的草地则变成了高朋满座的酒店。
“这是…江老板年轻的时候?这么帅吗?”于桥不敢相信。
冷开朗看着他,颇为无奈:“这不是江老板。”
“不是江老板?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眼睛,鼻子,脸型,都能确认这位不是江老板。”
“是嘛…”于桥有些转不过弯来,“江老板口口声声喊老婆,结果侯惠前辈结婚的对象不是他?”
冷开朗摇了摇头:“也不一定。因为我们没办法确定这个梦空间是侯惠前辈潜意识的想象,还是真实发生过的记忆碎片。”
“……那可怎么办?”
“看命吧。”
“……”于桥闷了闷,“我的命一向不好。”
冷开朗没说话。
于桥:“这江老板真不是个厚道人,重要的背景什么也没和我们交代,说清楚不是更有利于我们找线索吗?”
冷开朗:“有些人,就算死了也不一定清楚自己的执念究竟是什么。比如这位江老板,说的是他老婆,可我以为,他的自卑、因自卑衍生的强烈自尊、爱而不得的怨念似乎更像是他的执念。”
“老板,你…怎么对人性看得这么透彻?”
那怎么还没修好魂魄,还没投胎转世?
不过下半句于桥咽回去了,毕竟是老板,说话还是要拿捏好尺度。
可是于桥忘了,冷开朗都看透人性了,又怎么会看不透他那半路刹车的下半句?
冷开朗只是笑笑:“我瞎猜的,你不要信。”
婚礼还在继续,从宣读誓词,发表感言到送戒指,所有细节无一不清楚详细,看得于桥几乎要打瞌睡。
“按照这婚礼的细节程度来看,这婚礼大概率是侯惠前辈亲身经历过的,不然不可能这么真实,连高跟鞋站久了脚疼的感觉都没落下。”于桥打了个哈欠。
冷开朗点头赞同他的说法。
这时婚礼到了抛捧花的环节,新娘背对着宾客席,看都没看背后十多位抢捧花的未婚男女,毫不犹豫就将手中的捧花扔了出去。
“哇!”
“偏了!”
人群一阵惊呼,十几位抢花的男女跟随者捧花抛出的弧线,齐刷刷往于桥这边跑了过来,只可惜花落得太快,跑在最前面的那位男生也只是手指碰到了花束。
“呃…我们是不是站太近了?”于桥看着掉在自己脚尖前的捧花,退了一步。
冷开朗眼神亮了亮,半开玩笑道:“听说接到捧花的就是下一位结婚的人,恭喜你。”
“谢谢您嘞!”于桥也只当作玩笑听。
别说二十五年的于桥,就连三十年的陈兵都没见过结婚的梦使。虽然梦使们都不知道自己缺的是七情六欲中的哪一引,但依612的几位老油条来看,爱,似乎是梦使中普遍缺失的那一引。
所以大概率上来说,若真有梦使将爱情修成正果,以至于走到了结婚那一步,也就是他魂魄齐全,需转世投胎的那一天。
没错,是“需”,一旦到了那一天,潜伏在身边的鬼差定会前来捉人投胎,接下来几碗孟婆汤下肚,啥也不记得了。
对梦使来说,轮回的机制就是这么可笑,一边让你学,等你学会了又立刻让你忘。
“在想什么呢?”冷开朗见于桥在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于桥眨了眨眼睛,发现脚边的捧花已经没了,梦空间里的人看不见他们,可能刚刚有人过来捡了起来。
“老板,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
“都说我们梦使是因为七情六欲中的某一引走了极端,被鬼差剔除了魂魄中的那一引,还消除了记忆,人到人间来学习领悟。可万一我们哪一天真悟了,顺带还想起了之前的事,并重新激发了极端的那一引情欲,这种情况怎么办?”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单纯好个奇。”
“其实很简单,重新剔除,重新领悟。”
“直到想起前尘往事也不再极端?”
“没错。”
“这可真是……酸爽啊!”
对于这个用词,冷开朗感到有些好笑。
于桥又道:“那这么说,我可能不止做了二十五年的梦使了?有可能是第五个二十五年也说不定?”
冷开朗问:“怎么,于先生是这么极致的一个人吗?极致爱还是极致什么?”
“哈哈…”于桥错了搓手,后悔得想咬自己的舌头,打着哈哈揭过刚刚那个话题,“我现在是梦使,记不得记不得了…”
两人说着话,梦空间里的场景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侯惠前辈的梦要结束了。”
“像这样变模糊,就是梦空间要消失的意思吗?”
“嗯。”冷开朗将手伸进兜里暖了暖,又伸向于桥,“主梦使大人,劳驾牵我一下,我自己出不了这里。”
仿佛又一道细细的闪电轻轻击了自己的心脏,于桥木着一张脸,尽量让自己看不出破绽。
“哪里,老板大人客气了。”
梦空间里的场景越来越模糊,新娘侯惠的脸已经看不清了。
“快了。”于桥说完转头见冷开朗似乎欲言又止,有些不解,“老板,是有什么事吗?”
冷开朗顿了顿,道:“出梦空间的时候可能会很晃…”
“嗯,然后呢?”于桥还是不解。
“没事…就是觉得今晚白忙了一场,什么线索也没找到。”
“噢。”于桥明白了。
话音落下,侯惠的脸已经彻底不见了,刚刚闹哄哄的宾客也消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突然间,虚幻的大地震了震,冷开朗一个不稳,手差点从于桥的手里滑了出去。
“小心!”说时迟那时快,于桥紧紧往边上抓了一把,又马上换了更个保险的姿势。
十秒钟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他现在跟冷开朗的拉手姿势,是十指紧扣?
18、恶梦缠身(上)
梦空间塌陷意外的很平静,于桥扣住冷开朗的手徐徐落在侯惠奶奶的窗前,连下蹲缓冲都不需要。
“唔,奶奶看起来很平静。”于桥找了句话,在话中悄悄松开了自己的手。
两人穿墙而出时,江海正等在外面,一见他俩出来,还是没忍住心急:“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没有。”于桥看着眼前江老板瞬间暗下去的眼神,补充了一句,“暂时算没有吧。”
江海眼里又燃起了希望:“暂时?你的意思是?”
冷开朗往前跨了一步:“江老板,不知你可否解答我们几个问题?也好方便我们下一次入梦的时候有迹可循。”
“请说。”
“贵夫人掉过孩子?”
“怎么可能?绝对没有!”江海斩钉截铁地否定了,“我们…我们都没有过夫妻之实…”
于桥有些意外:“那…你认识一个高高瘦瘦,长得还不错,有些书卷气的什么人吗?”
“这样的人也太多了,还有什么特征吗?”
冷开朗扶额,对于桥的问题展开又问了一遍:“这个人脖今颈上有颗痣,浓眉高鼻,身高大约175,出现在了侯惠前辈的梦空间里。”
江海神色些微地变了,问道:“什么样的梦?”
于桥简单直接:“婚礼,很美好的婚礼。”
江海沉默了许久,良久吐出一口气,缓缓道:“他是我朋友。”
于桥愕然。
这还是个三角关系?
江海闭了闭眼,语气包含着很复杂的情感,仿佛对那位绿了自己的新郎官并没有恨意:“也是我交过命的战友。”
“……”于桥突然产生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这该不会是个三角循环关系吧?
强烈的八卦欲于桥只能跟身边唯一的冷开朗,用口型分享自己的猜测:这么刺激吗?
江海又沉默了很久:
“他已经死了。”
于桥噢了一声,提醒他:“江老板,你自己也死了。”
江海难得没白眼他,平淡地道:“很多年前因为救我。”
“……”
“……”
老婆初恋是我救命恩人?
这剧情,连冷脸的开朗同学都有些绷不住了。
因为侯惠奶奶的梦已经断了,再做梦的可能性没有刚刚大了,梦珠也不能一个晚上连续凝两个梦珠,于是于桥他们决定等第二日晚上再来这里。
江海从说完刚刚那句话之后就再也没坑过声,一个人默不作声到山里去了。
第二日冷开朗没来公司,于桥忙着写自己的鬼故事,写了四五个小时后又打算推翻重来,叹气连连:“焦大爷!”
“什么事,于老头?”对面的焦骄探过头来。
于桥深深吐了口气:“我怎么觉得我今天写的东西乱七八糟?”
焦骄露出个惊讶的表情:“只今天吗?”
“……”
“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焦骄不再和他开玩笑。
于桥“切”了一声:“我?有心事?忧愁下个月的房租又交不上,算心事吗?”
焦骄抚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子:“老夫所说的心事,指的是少女怀春那一类,关于人的。”
“怀你大爷!”于桥一个纸团砸中焦骄的额头。
焦骄也立马揉了一个纸团丢过来:“你这个于老头,不识好歹!老夫在帮你分析你还砸老夫!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纸团正中眉心,于桥下意识闭眼,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他、昨、天、晚、上、梦、见、冷、开、朗、了!!!
焦骄眼看对面的于桥被纸团砸得一动不动,伸出手晃了晃:“喂,于桥,你不会被砸傻了吧?”
于桥一个激灵,唰一声站起来:“尿急,去个厕所!”
“于桥站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使劲拍脸:不可能不可能!虽然那个梦是模糊很短,但梦使怎么可能会做梦呢?梦使是不可能做梦的!
对,一定不是梦,一定是他半睡半醒间想到了而已!
而且肯定只是因为他昨天不小心摸了把冷开朗的腰!
想到这里,于桥才松了口气,又使劲晃了晃脑袋,把脑海中冷开朗的脸给晃散了。
就这样心浮气躁地坚持到了下班,于桥吃完外卖后洗了个澡,出来一看手机已经快到九点了,
就在此时手机才跳出来一条消息:
我到你家楼下了,现在去侯惠奶奶家吗?
昵称是老板冷开朗。